1620 人頭稅

  約翰遜躺在床上的那些日子,想過如何改變剛果共和國的處境,想過如何擺脫南部非洲的控制,想過如何自力更生,唯獨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會生病。


  三十多歲的人,養尊處優,平時又很注意運動保養,也沒有那些個不良嗜好,更沒有家族遺傳,可為什麼就突然有了心臟病?

  尼亞薩蘭大學畢業的主任醫師都說不清楚為什麼。


  約翰遜自己是身處萬丈懸崖之巔尤不自知,局外人倒是多多少少知道點。


  千萬不要小看布拉德辦公室的行動力,這幾年剛果共和國希望脫離南部非洲的人也算是前赴後繼,前年初一位部長走在街頭意外出了車禍。


  年底一位副部長睡夢中突發心臟病去世。


  去年一位議員游泳的時候不小心淹死。


  還有一位議員下樓的時候一不小心一腳踏空摔斷了脖子,還沒送到醫院人就沒了。


  看上去貌似都是意外,可真的都是意外?

  未必,否則那未免也太巧合,出事的幾率也太高了。


  「蘭特已經成為南部非洲人收割財富的工具,他們想貶值就貶值,想印多少就印多少,我們辛辛苦苦開採的資源,最後變成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比勒陀利亞一克黃金要一蘭特,我們向南部非洲出口十克黃金才一蘭特,這到底是為什麼?」約翰遜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會提出問題,提不出解決問題的方法。


  「咳咳,沒那麼嚴重,我們出口的是礦石,並不是黃金——」礦業部長蘭迪·霍普金斯是蕾西的堂哥,亨利的大舅哥,跟羅克也算是親戚,雖然拐了幾個彎子。


  「哪怕我們把黃金提煉出來,再賣給南部非洲呢?這又不需要太高深的技術,我們完全可以做到。」約翰遜滿腔悲憤,剛果共和國的利益,就是被某些人裡應外合出賣的。


  「得了吧,你說的輕鬆,那你為什麼不去做這件事?」威爾賽斯一臉厭惡,夸夸其談誰不會,有本事做出成績來。


  「因為所有的礦產資源都已經被某些人,以及某些利益集團壟斷,其他人就算想做也沒有機會。」約翰遜也一臉厭惡,最討厭那些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


  「好了先生們——」本森·穆爾主動叫停,並不看一臉憤怒的約翰遜,轉而詢問身邊的路易斯·本:「我們有沒有發行貨幣的可能?」


  對嘛,先別一上來就金融系統,想發行貨幣也不是張嘴就來,鈔票印出來也得有人認才行。


  「很難,我們沒有足夠多的保證金,就算強行引出來,最終也可能淪落到和馬克一樣,說不定連成本都不夠。」路易斯·本苦笑,英鎊成為國際貨幣,那是皇家海軍一刀一槍拼出來的國際地位。


  蘭特和美元影響力越來越大,那是真金白銀換來的信任,至少在比勒陀利亞,一蘭特真能買一克黃金。


  剛果共和國如果要強行發行貨幣,都不要說能不能用於國際貿易,恐怕剛果人自己都不接受。


  「我們可以學習南部非洲,南部非洲最初就是從金礦開始的,我們剛果共和國也有金礦,為什麼不能用來作為銀行保證金?」約翰遜有志氣,不過他也不想想,洛克金礦是羅克自己發現的,然後才慢慢有了合作社,然後是蘭德銀行,剛果共和國想學習南部非洲也很簡單,先有個儲量和品位堪比洛克金礦的金礦再說。


  不吹不黑,全世界所有金礦有一個算一個,比洛克金礦品位高的,沒有洛克金礦儲量高。


  比洛克金礦儲量高的,又沒有洛克金礦的品位高。


  即便這兩個條件完全都滿足,還得開採成本比洛克金礦差不多才行。


  這裡不是說洛克金礦使用非洲裔工人,而是說洛克金礦是露天開採,成本非常低。


  就在約翰遜慷慨激昂的時候,會場角落裡,威爾賽斯和蘭迪在角落裡竊竊私語。


  「這傢伙怕是瘋了吧——」威爾賽斯掩著嘴小聲說。


  蘭迪抿著嘴點頭,瘋不瘋不知道,快死了是真的。


  會議在一片爭議聲中結束,沒有形成任何決議。


  約翰遜走出總統府大門,在一群秘書助理的簇擁下快步跳上汽車仰長而去,遠處兩輛汽車緊緊跟上。


  這兩輛車裡坐的是約翰遜的保鏢,自從出院之後,約翰遜的安保工作就提升了一個等級。


  不是保護傘公司的雇傭兵啊,約翰遜還沒有這麼傻,他找的是比利時本土一家安保服務公司,據說有一部分比利時官方背景。


  約翰遜的家距離總統府並不遠,就在兩個街區之外的富人區。


  汽車一路飛馳,看著約翰遜走進家門,其他人才放下心來。


  約翰遜出院之後,出於對家人安全的擔憂,向博馬警察局申請24小時保護。


  富人區的治安狀況本來就不錯,24小時有警察巡邏,約翰遜的保鏢們還是不放心,留下一輛車就在約翰遜的家對面,同樣是24小時值守。


  約翰遜回到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出門,傍晚的時候在樓下花園裡散了散步,還和汽車裡的保鏢打了個招呼,然後回到房間,書房裡的燈一直亮到天亮。


  清晨,等約翰遜的管家打開書房的房門,發現約翰遜已經上吊身亡,旁邊的書桌上留有約翰遜的遺書。


  大批警察很快趕到現場,約翰遜的家被封鎖,管家和保鏢分別接受詢問。


  「晚上大約十點鐘,我還給先生送了夜宵,先生一直在工作,一口都沒動——」約翰遜的女僕哭哭啼啼,精神受到極大傷害。


  「我們看著先生回到房間,房間里的燈一直都亮著,沒有人任何事發生,我和湯姆輪流值班,沒有發現任何意外。」保鏢信誓旦旦。


  「這幾天先生的精神不太好,事實上先生從出院之後一直都精神不太好,他和夫人已經分房很久,經常睡在書房裡,我十二點的時候去書房,先生還在工作——」管家老淚縱橫,他的忠誠不需要懷疑。


  警方在現場並沒有發現任何打鬥痕迹,約翰遜家中的門鎖也沒有被破壞,沒有侵入痕迹。


  綜合各方面的證據,警方判斷約翰遜是自殺。


  理由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精神失常。


  剛果共和國政府在一個星期後為約翰遜舉行了國葬。


  消息傳到南部非洲——


  這種事沒必要讓羅克知道,西德尼·米爾納在看完報告之後,直接把報告丟進碎紙機。


  羅克才沒心情關注剛果共和國呢,從去年十月份開始,南部非洲最北端的維多利亞州和英國東非保護地邊境附近就聚集了大量東非難民,這些難民試圖進入南部非洲尋求庇護,但是遭到南部非洲聯邦政府拒絕。


  為了防止東非人通過其他方式進入南部非洲,南部非洲聯邦政府在邊境地區修建了長達1600公里的鐵絲網,並且派出邊境巡邏隊巡邏,維多利亞州政府也行動起來,派出國民警衛隊配合邊境巡邏隊的行動。


  維多利亞州包括整個維多利亞湖,以及維多利亞湖周邊的廣大地區,這一地區生活著大約150萬南部非洲人,絕大部分是參加過世界大戰的遠征軍官兵家屬,以及一部分世界大戰後來到南部非洲的新移民。


  這些新移民,大部分都是國家農場的僱員。


  「三個月前這裡還只有不到一萬人,現在已經聚集了三萬人以上,現在他們的情緒還算穩定,可一旦形勢失控——」國民警衛隊上尉格蘭特是世界大戰退伍老兵,他手下只有六十多個人,要防禦三萬多人的衝擊,壓力可想而知。


  「出了什麼事?」少校馬林憂心忡,不停使用望遠鏡觀察鐵絲網對面的難民營。


  難民營規模很大,從鐵絲網附近一直延伸到遠處山坡,放眼望去,到處是破破爛爛的窩棚和衣不遮體的難民,馬林腳下是一條公路,以鐵絲網為界,南部非洲這邊都已經鋪設了柏油,路面上還有用白色油漆劃出來的行道線,對面就是黃撲撲的泥土路,現在還沒到雨季,等到了雨季,多半又是一片爛泥塘。


  「據說是徵收人頭稅,一個人一英鎊,這些苦哈哈的非洲人別說一個英鎊,估計一個先令都拿不出來——」格蘭特撇嘴,然後又開始抱怨南部非洲聯邦政府:「——這裡很多人以前都生活在維多利亞湖周邊,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聯邦政府掏錢把他們送到東非,這幫傢伙好像是嘗到了甜頭,只要在東非生活的不如意,就會鬧著返回維多利亞湖,要我說剛開始就一分錢都不能給他們,納稅人的錢不能這樣被浪費——」


  格蘭特有抱怨的資本,他也是納稅人。


  「少抱怨,多做事,這不是我們該考慮的問題。」馬林不抱怨,看一眼身後的幾輛卡車,擔心帶來的物資不太夠。


  世界大戰結束的那一年,英國政府將東非保護地升級為殖民地,由英國政府直接管轄。


  這裡就不得不吐槽殖民政府的管理水平,經濟危機當下,不想著發錢反而要收人頭稅,難怪這些人要逃離東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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