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無法前進的擁抱
數學過後是英語。
同在一所少年宮的科目，自然是安排在一起。
早上的科目就是這兩門。
英語兩人都不是很感興趣。
坐在最後麵摸著魚，商量著今天中午去吃什麽。
看著最後麵兩個小朋友，講課的英語老師略帶幽怨。
手上的粉筆微微用力，擦出一道道痕跡。
是我，是我先，明明都是我先來的……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第一次有了聰明的學生。有了能夠用於吹噓的人。
兩件快樂事情重合在一起。而這兩份快樂，又給我帶來更多的快樂。得到的，本該是像夢境一般幸福的時間……
但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為什麽會選擇該死的禿頭呢？
英語老師滿是怨念，身為少年宮的老師，一個足夠出色聰明的學生，不單單是能夠帶來上課時候的身心愉悅，更重要的是名利。
如果足夠聰明的學生能夠參加競賽，並且獲得成績。
就可以將其作為自己的教導成果。
家長的感謝自然不用說。
而作為自己的教學招牌後續吸引而來源源不斷的學生才是最重要的。
那個地中海靠著小李。
小李在奧數競賽中不斷出彩。
他恬不知恥將功勞全部攬上身。
什麽，吾徒小李有冠軍之姿。
給我一點信任，還你一個冠軍。
冠軍路上有我為你保駕護航。
我呸！
就你個地中海還來這一套，不就是運氣好撿了個小李嗎？
不過這些家長還就吃一套。
看著小李拿奧數獎項拿到手軟。
誤以為自家孩子也隻是差了這麽一位名師輔導。
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他們滿是期待。
等到真麵臨考試才發現。
龍什麽的，根本就是妄想啊！
自家這孩子好像泥鰍。
這地中海已經在這一年獲得少年宮最受歡迎的老師。
憑什麽？
就他？
最受歡迎老師？
圖他不洗澡？
圖他沒頭發？
圖他節省洗發水？
小李第一次來少年宮明明補習的是英語，我們曾一起度過了那麽快樂的時光。
到頭來，怎麽會選擇那個禿頭。
英語老師殘念中。
下了課。
任同方也從魔王的詛咒中活了過來，他拉著小李：“我跟你說，有家燒烤賊好吃。”
“我們中午就去吃這個吧！”
“就在隔壁穿兩條街。”
“衝衝衝！”
小李笑著，相當給麵子努了努手：“衝！衝！衝！”
其他同學結束了上課，也是開心討論。
整個教室充滿了歡樂的色彩。
隻剩下一個落寞的英語老師。
……
少年宮占地麵積不算小，自然不會位於太過繁華的地帶。
真在市中心。
全部老師加起來。
恐怕隻是給房東白打工。
七繞八繞，位置偏僻，交通不便。
這些形容詞用在少年宮這片地帶相當合適。
每次過來都得花上一段時間。
而這一塊相當之不合理，人行道早被各住戶不斷占滿，兩人隻能走在路上。
好在這一塊人煙稀少，無人問津，根本看不見車輛往來。
任同方走在馬路上，眉飛色舞：“我跟你說，那家真不錯的。”
“那個雞腿，油滋滋的，一口咬上去，美得一。”
“那個土豆也沒得說，香香脆脆，感覺我能吃十串。”
一人喋喋不休，一人低著頭不聲不響。
任同方看著一旁沒有說話的小李，有些納悶。
“小李，你在想什麽啊！”
小李摸了摸自己的西瓜頭，有些不好意思：“我還在想上午的數學題。”
不愧是你！
學霸大人。
小任同誌豎起了大拇指，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睜大眼睛好奇發問：“話說你以後想幹什麽。”
這個問題他是第一次問，豎起耳朵。
對於學霸這種生物的夢想，呆逼可是相當好奇。
想來肯定會有很大的區別。
小李臉上露出難得一見靦腆笑容：“數學家吧！”
果然！
小任倒吸一口涼氣。
學霸什麽的。
腦回路果然不太正常。
數學家這種職業聽起來就挺禿然的。
居然真的會有人想要成為這個？
小李仍是自顧自說著，麵對自己最好的朋友。
說出自己的心裏話。
“如果有可能的話！”
“我還是想領略數學之美，理性與邏輯。”
“理智的世界多麽美好，不會存在欺騙與妄想，所以的一切都能夠去證明，去實現。”
看著小李癡迷模樣。
學霸，恐怖如斯！
小李語氣一頓，有些垂頭喪氣。
“隻是這條道路想來是很難的吧！”
“多少天才在這條路上折戟。”
“成為數學家，想來我現在還差得很遠，還需要很多努力的。”
“可能我終其一生都不可能靠近那些人類曆史那些偉大人物哪怕一個腳印。”
任同方感覺小李眼睛裏麵仿佛有星星。
真好啊！
這就是學霸的熱情嗎？
就算身為呆逼的自己也不禁被感染了。
忍不住想要成為數學家了呢。
隻不過很快。
任同方給了自己一巴掌。
螞蟻競走十年了，還是清醒一點好。
不要自不量力了。
他振臂高呼。
“你一定行的！”
聽到好友的加油聲，小李倍感開心。
“嗯，我會加油啊！”
然後，拐角處。
一聲巨響。
一聲轟鳴。
啪地一聲。
秋日熟透柿子落地的聲音。
汁水充沛。
一個司機驚慌失措呼嘯而過，慌不擇路逃離了這裏。
“啊！”
淒厲的叫聲，任同方看著眼前倒在血泊中的小李。
不知所措。
……
黑暗，眼前被一片黑暗籠罩，周圍湧動著黑色的霧。
黑霧粘稠，帶著不可描述的感覺，猶如活物。
向前看。
看不見出路。
前方無窮無盡所見之處皆是黑霧。
過去、現在、未來皆是黑霧。
伸手不見五指。
去抓，什麽都抓不住。
有聲音。
黑霧之中有細微聲音傳出。
哭聲。
女人的抽泣聲。
男人的安慰聲。
好熟悉的聲音。
為什麽聽著這個聲音，我為什麽會這麽難受呢。
他想走出這片黑暗，去靠近這片聲音，卻是怎麽也動不了。
每當他試圖邁開腳步。
仿佛被鐵錘狠狠敲擊，整個人都在震蕩。
我是誰？
我在哪？
這又是什麽聲音？
眼神愈發迷茫。
虛弱與溫暖在一個地方同時發生。
虛弱來自妄圖行動的懲罰。
溫暖來自這片地帶的滋養。
隻要自己不掙紮，是如此舒適。
如同回到了母親的子宮般。
母親？
那又是什麽？
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禁錮在這裏，巨石般的重量壓著他無法動彈。
思維在凝固，一點點僵化。
就這樣吧！
不要動了吧！
呆在原地。
“我可憐的孩子啊！”
“還這麽小！”
“我就不應該偷懶，為什麽我會貪圖這麽一點點時間。”
“我就不想著去接一下他呢！”
“我這麽好的孩子。”
“錯的是我！要死的話讓我去死啊！”
“為什麽死的不是我，他才多大啊！”
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黑霧中蔓延過來。
聽著這個聲音。
他心髒一陣陣抽搐，一個個小口子從中裂開，滾燙的鮮血從中流出。
仿若無數火焰侵襲著五髒六腑，席卷全身。
他隻感覺自己的血與肉正一點點燃燒，化為灰燼，要不了多久，自己就會成為這中的一片飛灰。
他痛苦嚎叫出來，像隻發狂野獸。
好難受啊！
他用力錘著胸口。
不知道這裏為什麽會痛。
想把疼痛的來源給割去。
給搗碎。
痛！
痛！
痛！
“不要痛了啊！”
“什麽的都給我離開啊！”
他痛得蜷縮顫抖。
“吼！”
猛地抬頭，他對著黑霧一聲咆哮。
很奇妙的，在他一聲怒吼之後。
黑霧在消散。
一點點散開。
時空在清晰。
破舊的道路出現在他眼前。
道路上有塊地方與其他地方有著明顯區別，洗不淨的暗紅色素沉澱。
他看著那個倒在地上對著暗紅色素嚎啕大哭的女人。
之前那塊疼痛的地方生出一陣陣奇妙感覺。
他不知道該怎麽描述。
那是與之前的疼痛截然不同的感覺。
不是痛。
肺腑之間，無數隻貓爪撕繞。
說不出的難受。
從心髒升騰起來的感覺。
蔓延全身僵硬幹澀難行。
鼻頭酸澀。
那是雛鳥破殼而出第一眼的眷戀。
是無數次相逢離去的不舍。
他好想靠近。
想要抱住那個女人。
可他隻能呆在原地。
什麽都做不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
摸著心髒。
有晶瑩淚珠滑落。
他呆呆看著。
嘴中吐出一個指意不明的詞匯。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