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您要保誰？

  穆婉清剛用完晚膳，由手下的丫鬟扶著在院子裏消食。


  雖然上次在清平侯府她們娘倆出事兒之後，李誌磊就收留了她娘，一直以來在吃食上也不曾虧待過她們娘倆，看似對她們很好。


  可是穆婉清卻總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以前的時候，李誌磊對她很好的，溫柔，體貼，滿心滿眼都是她。


  成親之後，尤其是她懷上孩子之後，她總覺得李誌磊變了許多。


  雖然看似依舊如同以往那般對她溫柔體貼，可是她卻總覺得，他眼中的光沒有了。


  所有的溫柔好像隻是一種流於表麵的欺騙，隻是為了溫柔而溫柔罷了。


  這種感覺，不是沒來由的猜測，而是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本來，在家中夫人懷孕之後，應該多多陪伴才是。


  可他從來沒有陪伴過她。


  明明成親之初的時候，兩人相處還挺好，他也經常花時間陪她，可是這種陪伴，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有了，變了味道。


  這七八個月以來，她見他的時候屈指可數，更別提他陪伴她的時候了。


  也是因此，她才越發的惶恐難安。


  也是因此，她此時見到他，才會那麽的興奮。


  “老爺，您回來啦。”


  穆婉清腳步匆匆的朝著李誌磊走去。


  方才散步時還步履緩慢的她，此時卻仿佛打了雞血一般，健步如飛。


  “夫人，您慢著點，小心台階，小心肚子裏的孩子。”丫鬟見狀嚇得心都要飛出來了，趕忙小聲說。


  李誌磊聽到穆婉清的聲音，回眸看了她一眼。


  隻一眼，就覺得厭煩得不行。


  心中的厭倦和戾氣也不斷的上湧。


  如果不是穆婉清刻意的誘導他誤會，讓他以為她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何至於會對她傾心以待，又何至於為了她去傷害穆成雪？

  這一世是如此，上一世也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世，許多錯事他還沒有做，沒有如同上一世那般，傷穆成雪那麽深。


  可饒是如此，同樣知道上一世經曆的穆成雪，卻已經再也不可能原諒他，接受他了。


  甚至，她如今早已經忘記了她上一世對他的愛戀，喜歡上了顧承臨，與他雙宿雙飛，如膠似漆。


  李誌磊想著，心中越發覺得厭煩不已。


  如果不是為了穆婉清肚子裏的孩子，就她欺騙他至此的事情，他斷不會在知道了真相之後還讓她自由自在的過了這麽久。


  若不是為了她腹中的他的孩子，他早就動手殺了她以泄他心頭之恨了。


  李誌磊想著，不欲和穆婉清糾纏，便想轉身離開。


  穆婉清卻已經在這個時候趕了上來。


  她目光緊盯著李誌磊，小聲開口道：“老爺，你喝酒啦？很難受是不是？我這就讓下人給你煮醒酒湯醒酒。”


  說著，忙吩咐身旁的一個丫鬟去給李誌磊煮醒酒湯。


  李誌磊淡淡道：“不用，我回去歇著了，你若無事，也回去歇著吧。”


  穆婉清眼看著李誌磊要走，心急之下忙伸手去抓他的手。


  他一直在故意避開她，她已經有許久沒見到他了。


  之前便也罷了，可眼下她都快生了，是真的不想自己一個人這麽熬下去，好不容易見到他，她想為自己爭取一些，若能爭取到他的陪伴，對她來說無異於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穆婉清抓著李誌磊的手臂，聲音急促的開口：“老爺，我這幾日就快生了，你能不能多抽點時間來陪我，我一個人，我害怕，我……”


  穆婉清的話沒說完，就被李誌磊猛的一個甩手給甩開了。


  聽了穆婉清的話，李誌磊心裏不由得生出一股子憤怒來。


  穆婉清這才哪兒到哪兒，她就害怕了？


  如今他可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她的，吃穿不愁，不過是沒有陪她而已，她就害怕了？


  那上一世她把穆成雪關在地牢裏，她虐待穆成雪的時候，對穆成雪做出那些惡行的時候，她殺了穆成雪的時候，怎麽就沒見她怕過？


  不過是讓她一個人，他不陪她而已，她又有什麽資格怕？

  穆婉清吃不住李誌磊甩手的力道，被他甩得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啊。”穆婉清不由得慘叫了一聲。


  “夫人，您沒事兒吧？”留在穆婉清身旁的另外一個丫鬟見穆婉清撞到了柱子，頓時嚇得驚呼了一聲。


  她趕忙跑過去扶穆婉清。


  穆婉清感覺後背和腰疼得腦子都懵了，一時間卻是沒有反應過來，自那聲慘叫後，就沒有再發出聲音來。


  李誌磊看到穆婉清撞到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


  他把人養了這麽久，可不是想要出意外的，這要是出個意外，穆婉清怎麽樣他無所謂，可她肚子裏的孩子，他卻是極為在意的。


  “我……我沒事。”穆婉清下意識的呢喃了一聲。


  李誌磊見狀，心裏微微鬆了口氣。


  “我喝了酒，一身的酒氣，和你呆在一塊兒也不好，你自己回去好好歇著，等回頭我再去看你。”李誌磊勉強自己收斂了厭惡和戾氣，說。


  穆婉清聞言，心裏微喜。


  她還以為他討厭她，不喜歡她了呢。


  原來，他是在為她，為她肚子裏他們的孩子顧慮。


  她心下甜蜜，還來不及開口說話，就被一旁的婢女的尖叫聲給嚇著了。


  “血，血，出血了……”


  穆婉清腦子頓時一懵。


  誰，誰出血了？

  她感覺身下一陣溫熱，不由得低頭看去。


  這一低頭，穆婉清險些沒暈過去。


  因為流血是不是旁人，正是她。


  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大腿往下湧，不過這麽片刻，就已經染紅了她的衣裙。


  李誌磊見狀不由得麵色一變。


  他兩步跨到穆婉清的麵前，直接抬手將她給抱起來，一邊衝著已經慌得六神無主的丫鬟大吼：“快去找大夫，快。”


  李誌磊抱著穆婉清快步朝著她的房間而去。


  穆婉清雙手環抱著他的脖頸，看著李誌磊麵上的沉凝，想著他方才義無反顧的將她抱起就走的樣子，心裏甜甜的想，他還是在意她的，愛她的吧。


  他隻是在政務上太忙了，所以才會沒時間陪她。


  所謂自欺欺人是什麽樣的，就是如今穆婉清這樣的。


  政事上再忙，總有忙完的時候，穆婉清懷孕至今，李誌磊未曾陪伴她的時間太久了，用政務繁忙四個字，根本就解釋不了。


  穆婉清心裏未必不明白這一點，她隻是不想承認而已。


  騙自己李誌磊是在意她的，對她好的，總好過清楚明白的去麵對李誌磊不愛她，對她無感這樣的事實要來得容易。


  那是一種精神寄托。


  若是不這樣安慰自己，情緒很容易崩潰的。


  “磊哥哥你別擔心，我會沒事兒的，一定不會有事兒的。”穆婉清小聲的說。


  李誌磊心想：我管你有沒有事兒，我要的是我的孩子沒事兒。


  當然，這樣的話，他便是再無情，這種時候也是不會說的。


  畢竟孩子還沒有生下來，還在穆婉清的肚子裏，萬一穆婉清受了刺激，不肯配合把孩子生下來，到時候一屍兩命，那他這段時間可就白等了。


  所以李誌磊抽空安撫她：“嗯，我相信你和孩子都會沒事兒的。”


  穆婉清疼得抽了一口涼氣。


  她的神誌有些模糊，自然沒有那個心情去觀察李誌磊說話的情緒和他所言的真假。


  很快的，穆婉清被李誌磊給送到了房間裏。


  丫鬟，產婆，大夫府裏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穆婉清一發作，得了通知，他們就很快都到位了。


  李誌磊渾身是血的等在門外。


  他沉默的站立著，看著麵無表情，倒是沒有多少慌亂的情緒。


  身旁的丫鬟們來來往往的跑著，手裏端來的是清水，端走的時候就是一盆血水，可見屋裏的情況之慘烈。


  而在一片忙碌中，李誌磊顯得很是淡然和平靜，就好像裏頭的人死活同他並沒有關係似的。


  事實上，也確實和他沒有什麽關係，他在乎的，隻是那個有著他血脈的孩子而已。


  屋裏，穆婉清經曆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痛苦和煎熬。


  肚子上撕裂的感覺讓她整個人都快要炸裂了，那種強烈的拉扯撕裂感讓她覺得每一寸神經和肌肉都在痛苦的抽搐著。


  那種痛苦，真的讓她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


  周圍全部都是嘈雜的聲音，亂糟糟的，來來回回的有人走動，有人喊叫，好像還有人在她耳邊喊她用力。


  穆婉清完全沒有腦子去思考，隻覺得所有的行為都是下意識的。


  “磊哥哥，磊哥哥……”穆婉清痛到模糊的時候，喃喃輕喚著。


  這種時候，她唯一能夠想到的，隻有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磊哥哥。


  產婆聽了，趕忙讓人去找李誌磊。


  “老爺，夫人生不下來，一直在喊您的名字，雖然這很不合適，但您看您能不能進去看看夫人？就隔著屏風喊她的名字和她說說話也成。”丫鬟來到李誌磊的跟前，焦急的說。


  李誌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淡淡道：“我進去也不能幫她生，我就在這兒等，你讓產婆和大夫快著點。”


  丫鬟聞言忙應了一聲是。


  低頭時，卻覺得心驚膽戰。


  因為眼前的李誌磊實在是太過平靜了，平靜得讓她覺得他絲毫都不關心穆婉清的死活，隻在乎孩子能不能生下來。


  事實上，李誌磊也確實是如此想的。


  丫鬟腳步匆匆的回到屋裏，將結果告訴了產婆。


  女子生產在世人看來是汙穢的，男子不得入內，便是產後坐月子的時候，因為女子身上有惡露，男子也是不能進房間，不能同床共枕的。


  這倒不是什麽硬性規定不可以，隻不過是男人嫌棄女人的一種方式而已。


  因為嫌棄，所以才不願意踏入房中，不願意同床共枕。


  事實上，哪裏有什麽不能呢？


  雖然身上有惡露，但是那是為了生孩子而引起的，肮髒嗎？不肮髒的。


  生孩子，那是拿命在鬼門關博一回，那是一種值得人震撼和感恩的抉擇。


  產婆見求助無門，隻能自己忙活著讓穆婉清努力把孩子給生下來。


  穆婉清配合著產婆，用力的擠壓著自己肚子裏的孩子。


  這廂，產婆看到露出來的小腳丫子，麵色頓時就變了。


  旁邊丫鬟們也不由得跟著驚呼。


  產婆惡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別囔囔，少廢話。”


  說話間，她已經伸手將露出來一點點的孩子腳用手給塞了回去。


  穆婉清因為孩子腳被產婆用手推回的動作而疼得慘叫連連。


  “好痛，好痛……”


  “夫人，別叫，別叫了，你留著點力氣，一會兒發作的時候再用。”產婆把孩子塞回去之後，趕忙給穆婉清按肚子，希望能夠把孩子的胎位給按正。


  穆婉清也很想聽產婆的話，可是疼痛讓她根本無法自製。


  “還……還要多久，我好痛，好痛……”穆婉清虛弱的開口，眼中滿是淚花。


  她這一生，雖然隻有短短的十多年歲月，可是也是被嬌生慣養著養大的，沒有吃過半點的苦痛。


  生孩子，可以說是她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了。


  “馬上，馬上就好了啊夫人。”產婆忙道。


  她一邊按著，頭上的汗早已經猶如雨下。


  這麽折騰了好一會兒，產婆眼看著情形控製不住，麵色微變，對著一旁的丫鬟低聲說了一句。


  丫鬟聞言便又腳步匆匆的跑出去找李誌磊。


  “老爺，夫人她難產，孩子實在是生不下來，產婆說隻能留一個，問您保大還是保小？”丫鬟聲音急促的說。


  李誌磊毫不猶豫的道：“保小。”


  話語間的果斷和涼薄讓丫鬟吃驚不已，也心寒不已。


  一時間不由得愣在原地。


  她不由得想，如果穆婉清知道李誌磊毫不猶豫的就放棄了她，選擇了孩子，她會是怎樣的傷心？

  “還杵在這兒做什麽？還不去！”李誌磊見她呆在原地，不由得低斥了一聲。


  “是，奴婢這就去，馬上去。”丫鬟趕忙轉身跑回房裏去。


  她對產婆說了李誌磊保小不保大的決定。


  產婆聞言不由得感到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