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是他
與所有節拍不一致的隻有兩人——宋遠界和木野。
宋遠界是因為注意力都在木野身上，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這人進來。等回過神的時候才慌忙跪下，身上止不住地顫抖，害怕對方因為自己的遲鈍而降怒自己。
而木野是因為沒有概念，在陸離的提醒之下，這才連忙跪下行禮。
能夠讓所有人行禮的隻有一個人，便是宣國的主人，皇帝。
他讓眾人起身。
這裏的年輕人大多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擁有宣國的年輕人，他才是站在最上層的掌權者。
男人們都挺拔身姿，考慮著要如何展示自己的才華。女人們則是露出千嬌百媚的模樣，雖然知道這種希望渺茫，可若真被的皇帝看上，那便是一步登天，所有都不會放棄這種機會。
隻有木野沒有看向那人，而是盯著宋遠界，剛剛他感覺到宋遠界已經動了殺意，雖然宋遠界此時在他眼裏已經毫無威脅，但他不會給對方一絲機會。
而宋遠界根本沒有注意到木野的異樣，與之前一樣還在糾結自己的表現會不會讓那人感到不滿。好在對方並沒有有在意這些，而是平靜地看向了大家。
率先與陸祿還有陸離打起了招呼，畢竟他們是岩城之中這個年齡段裏最為出色的兩人，況且陸離和皇帝私交甚好，這一點岩城皆知。
之後，皇帝居然叫出了宋遠界的名字。
宋遠界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顫顫巍巍地禮，行禮之後又露出趾高氣昂的樣子，完全忘記了剛才的憤怒和狼狽。
他甚至挑釁地看向木野，心想你又不是世家子弟，撐死算是陸家的旁係，皇帝再怎麽樣也不會認識你。想到這裏腦袋昂得更高了，宋遠界自以為憑借這點點，木野在自己麵前就永遠抬不起頭來。
木野根本不在乎這些，但是不明白宋遠界的優越從何而來，他已經做好隨時搏殺的準備。
“木野！”
皇帝卻是在這個時候喊出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名字。
木野這個名字很獨特，岩城之中所有的貴族子弟，並沒有與他相近的，可以確定皇帝就是在喊木野。
木野微微一愣，連忙回禮。
宋遠界看到這個情況，差點昏死過去，這木野又是如何認識皇上的，兩人不可能產生交集。
而其他人對木野的評定更上一級，這些人從小就受家族教育，對人的評定有著統一的標準。木野一個明顯沒有世家的少年，更未聽說與皇帝有何私交，卻與皇帝相識，一定潛力巨大。最關鍵的是他沒有任何世家背景，也就有被拉攏的可能。
這些目光越來越炙熱，透過宋遠界看向木野，宋遠界隻覺得這些目光好像一把把利劍，將自己完全穿透，若不是有著修行者的基礎在那裏，隻怕已經口吐鮮血，氣急而亡了。
木野回禮之後，這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擁有天下的男人，那個判決了自己父母死亡的男人。
他十七八歲的年紀，一雙鳳眼，上麵綴著一對柳眉，不怒自威，儀表天成。
看清對方容貌之後，木野驚得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是因為對方好看，也不是對方年輕，更不是自己終於看到了皇帝後的激動，而僅僅是因為這個某種意義上與自己有著血海深仇的人，他認識。
他是趙朝，救過自己多次的趙朝。
他無法將眼前這個少年和下令屠盡自己全家的小皇帝聯係起來，兩者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於是越想越苦惱，越想越氣急，居然就這麽直挺地了下去。
其他人以為木野是皇恩浩蕩，激動暈倒。宋遠界卻是認為木野是小人得誌，難免激動，陸離卻以為木野是神國中的天源出了問題，想要出手相助。
但真正意識到有問題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陸祿，他發現木野看向皇帝的眼神中，沒有激動隻有疑惑和矛盾，而另一人自然是趙朝，因為木野此時的暈倒給了他一種感覺，那種感覺在許多年前，他曾經也有過。
這隻是一個小插曲，皇帝並沒有在研究停留太久。趙朝離開之後，木野也很快醒來，看上去沒什麽大礙。
慶典壇上傳來一聲長號，代表著慶典馬上就要開始了。
陸離知道木野來這裏的原因後，讓木野趕緊離開這裏。那宋遠界有宋家保護，哪有讓木野得手，至於吃飯，過了今晚，陸離定會帶著木野到宋府要人。
“我有把握！”木野輕聲說道，他不會因為宋遠界有人保護，就放棄這條線索。
見木野執著，陸離便不再勸解，再三叮囑之後準備離開，今晚他有要事要做。
隨著一聲鼓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向了慶典壇。
觀禮的地方不僅僅隻有酒宴，在慶典壇四方均設有場地，用來款待達官貴族和天源大陸各方勢力。慶典壇修建得極為雄壯，畢竟祭祀天地乃禮儀之首，這慶典壇是無數能工巧匠費盡心血的傑作。
縱然是夜晚，它也格外明亮，仿佛落在地麵的皓月，散發著神聖潔白的光芒。陸威侯站在壇中，環顧四周，無論是宣國貴族，還是各方勢力的代表，此時人人臉上神采各異，不知在想些什麽。
但陸天極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那是他大半輩子都在思考的問題。
命運是什麽？
所謂命運，就是每個人自己的既定角色。
所謂奮鬥，便是不甘於這種沉淪，縱然對方是蒼穹，自己也要施展渾身解數與它鬥上一鬥，哪怕隕落之後就是萬劫不複，也絕不後悔！
可兜兜轉轉，他好像還是在命運之中，無奈浮沉。
他抖抖袖子，今天他雖然不是主角，但是大戲要由他開場，他必須演得漂亮。
於是陸天極雙手合十向天拜去，這一拜便是慶典的開始，宣告著歲末已過，新年到來。
有人此刻都保持安靜，包括之前一直在閑談的宋遠界。畢竟宣國重禮，慶典之中應當保持應有的嚴肅。這樣安靜的環境讓木野難以下手，隻能將目光投入慶典中間，帶著極為複雜的心情，看著正在行禮的陸天極，還有最高台上，萬眾矚目的趙朝。
救命恩人？血海仇人？
木野搖了搖頭，不願去想，今夜的目標是從宋遠界手中奪回吃飯，僅此而已。於是木野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宋遠界，一邊和大家一樣看著慶典。雖然是假裝，但木野依舊被莊重的氣氛吸引了，可總覺得有些不對，卻說不出問題在哪。
木野看到陸天極，表情虔誠地向天跪拜，一次又一次不知拜了多少次。
隨著他的跪下，慶典台上的祭祀人員，也如潮一般開始跪拜，一浪接著一浪，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後，竟是接連不斷的叩首。當叩首連綿成潮時，陸天極又帶頭低吟起來，用著木野熟悉又陌生的語言，低吟終成歌，由數人至百人，再而波及酒宴中的所有宣人。
片刻之後，岩城如歌。
岩城的每個角落都在傳唱這歌謠，借著月光木野終於想起，這便是父母在自己兒時對自己傳唱的歌謠，告訴木野這歌隨著宣國的建立，乃是宣人的靈魂。
無數的低吟最終匯成了巨響，響徹在岩城的上空。
慶典壇旁的觀禮台，一群僧人頗為引人注目，為首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僧人，看著天空有若實質的歌聲，低聲驚歎。
“願力！”
那無數的低吟聲在天空中匯成一道光亮，與地下的慶典壇相互輝映，最終互相牽引，天上的光亮開始變幻，慢慢伸出一段向下探去，竟是要與慶典壇連接。
隨著這一幕的出現，吟唱便更大了，下探的速度也加快了。最終在響徹岩城的吟唱中，兩處光亮連接了，形成了連接天地的光柱。
宣國人表情嚴肅而神聖，來賓則是讚歎著這無上的神跡。最終陸天極站起，向趙朝投去了一個試問的眼神。
後者點點頭，已經準備起身。
於是大家隻看到陸天極雙手一揮，自慶典壇開始，一圈一圈的光暈顯現在地上，那白光耀得所有人幾乎都快睜不開眼，一瞬間之後白光大作，所有人的眼睛都感到了刺痛。
再睜開之後，隻看到無數複雜的紋路布滿了整個慶典壇，和個皇宮。
仿佛有人以岩城為畫布，以白虹為畫筆，細細勾勒出了一張磅礴無比的宏圖。驚歎不僅僅在皇宮之中，在岩城之中也四處響起，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腳下的土地怎麽會出現如此華麗的紋路。
但木野看得清楚。
他看到隨著白光大作，慶典壇便引動了天源，在他的視野中岩城的大地好似晃動了一下，隨著這下晃動岩城中一些細小的東西開始閃爍。
有樹木，有建築，甚至就連路上的青磚也開始閃爍，這些閃爍在木野的眼裏有著奇怪的律動。一瞬間，這些閃動的點越來越多，閃動的頻率越來越快，終於形成了一種難言的奧妙後，紋路便出現了。
岩城中，被家人攙扶著出來觀禮的老人們，看著腳下蔓延的白光，都勾起了無限的回憶，向自己的子孫說道。“這就是我對你們說過的，岩城大陣，上次見到這種景象，已是三四十年前了。”
若是木野聽到了老人的話語，就會知道，岩城中這些不起眼的小東西，竟然是構成大陣的基石！
此時，地上的紋路與天上的浮屠將整個皇宮照耀得聖潔無比。陸威侯抬頭北望，如今宣國的主人已經做好準備。
他運足力氣，他必須說得清楚、漂亮，因為他的聲音會隨著岩城大陣，響徹整個宣國。
微微抬頭，緩緩開聲。
“吉時到，慶典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