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暗流
書塔二層,僻靜之處。
雖然那些看到木野痛苦的學生都保持沉默,可木野還是覺得不太自在,於是愈發深入塔二樓,尋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
事實上,他的情況確實很糟糕。
他神國中的土地上已不再是之前的凹痕,在他的努力下,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坑。這與周圍平坦的土壤有著明顯區別,可是離所謂神海的根基還很遠。可能等到自己真的做出那麽大的根基時,自己也已經老死了吧。
雖然這樣想著,可木野並沒有就此停下來。精血凝聚在感知周圍,繼續衝擊著神國的大地。起先隻是疼,慢慢的身體開始出現紅腫,然後變得更加疼痛,久而久之就麻木了。
麻木是精神上的,身體上的反應是流血。從身上每一處開口開始,嘴巴,鼻子,眼睛,他流出的血液又濃又腥。他並沒有理會,無視了這些病狀,平靜地繼續開墾著神海。
不知疲憊。
直至昏死過去。
他昏死時,血液也沒有停止流淌,隨著他的身體形成血泊。
昏迷了自然就不再感到疼痛,他更看不到自己周身上下已經沒有了一處完整的皮膚,都是被扭曲的血痕。
可他的神國之中,依舊是一個小坑。
蘇克所在的學衛深處,頭頂漩渦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樣下去他會死的,你確定不用幫他一把?”
蘇克搖了搖頭,看上去極有信心的樣子。
他對木野當然是有信心的,要知道木野可是千年以來的第四人。前麵三人都是響徹大陸的天才,有的甚至立下了不世之功,木野自然不會平凡。
他擔心的是元冊。
若是元冊的原本在這裏,他不僅會支持木野這樣做,甚至還會教導木野,讓他用更效率的方法衝擊自己的神國。雖然那樣危險更大,可要若堅持下來,就能獲得不少好處,還能極大的減少痛苦的時間。
可木野手上的是元冊譯本,譯本的水平完全在於譯者本身。萬一譯者理解錯誤,甚至會讓人誤解文章真義,陷入危機。
這也是蘇克遲遲沒有出手的原因,木野掌握了方法,決定權就在了他自己手上。
無論前途如何。
“他這般嚐試,可有先例?”蘇克突然對著頭頂漩渦問出這樣一句話。
漩渦深處的聲音沉默許久,低聲答道,“有,但無一成功。”
蘇克聞言起身,操控著秘法向天搏去,仿佛要抓住什麽,隨著他手指的揮舞,深處再次暗淡下來,不見天日。
木野自血泊中醒來,這樣的場景他已見怪不怪,荒地之中自己有過比這更加慘烈的情況,
想來可能是天生茂盛帶來的好處。換做一般人流了這麽多的血,隻怕早就沒了性命。木野將身上擦拭幹淨,喚來遊魂幫自己包紮。
清理完後他又開始查看元冊,搜索著有沒有自己遺忘的角落。元冊的內容他已經解開了大多部分,隻有極少處的片段還存在疑惑。這些片段木野反複用多種解法都沒有效果,木野隻好暫時放棄。他發現就算將那些片段拋開,對自己的嚐試也沒有影響。
休整完畢,木野又開始了自己挖海工程。同時還嚐試將血液存入海中,可他失敗了,血液根本無法在那個樹洞一樣大小的深坑中停留,剛一穩定就消散了。木野沒有氣餒,他認為是神海的規模可能還不夠,當挖得更大的時候,這些自然不再會是問題。
於是在痛苦中,木野繼續堅持著。
陸遠回到自己師門已經數日,這是儒宗在宣國的一個分支。
“大師兄怎麽還沒回來?”他有些焦急地問師傅,他傳遞的信息是由大師兄帶回儒門,可大師兄一去就是數日,毫無音訊。
“你師兄自有他的機緣,你好生修煉功課,哪有時間管別人。”說著師傅放下手中練字的筆,又將一堆典籍丟到路遠麵前。
“把這些修完。”
陸遠看著眼前那厚厚的典籍,皆是儒道經典。要將這些修整完善不知道又要花費多久,隻能鬱悶地開始處理。
師傅從屋內走到院中,看著天空遠方的烏雲,輕聲道,“要變天了。”
陸離在祠堂的這段日子並不無聊。木野給他的那本無名小書很是精妙,需要自己反複地研讀,這一讀往往就是半天的時間,仿佛沉浸在書中,不知光陰。
但今天的祠堂,不太一樣。
既然是軟禁陸離,這祠堂自然也有安排。不僅僅是幾個人手看管陸離,祠堂之中有專門限製陸離的陣法,除非是參天強者拚命撕裂,陸離根本無法自行離開。
這祠堂之中除了陸離之外,就隻有兩個負責清潔和起居的下人。陸離也落得清閑,有書陪伴,時不時再打掃一下祖宗牌位,日子甚是舒服。
陸離想著自己有段時間沒有聽到如煙的曲子了,突然還有些想念。又看著手中小書,想起那日木野模樣,不僅莞爾,這木野當真是一妙人。
想著想著,陸離恍惚間仿佛聽見了鈴聲,不禁暗笑,歲末已快入冬,根本沒有秋風吹動風鈴,一定是自己想念音律而出現的幻覺。
可鈴聲再次出現了,並且愈發的強烈。下人也沒見動作,陸離隻好自己去風鈴處查看。這一看便讓陸離再也無法安靜。
那是暈倒在院門旁的周老!
張將軍府中,一片掛白。
自己的獨子剛死不久,家中根本沒有喜色,夫人也是日日惆悵,以淚洗麵。
“哭什麽,終究是他自己無能罷了!一直仗著家世,今日的下場是遲早的事!”
“大人!難道您就不傷心嗎?那可是我們唯一的兒子啊!”將軍夫人聽完將軍之言,愈發哭得厲害。
看著她的淒慘模樣,張將軍也不禁搖頭,“慈母多敗兒。”
張弛言知道兒子的德行,他不做指望,隻求他不要惹事。可某日他突然告訴自己要去學衛學習,再三確認他不是兒戲後,張將軍當然全力支持,更沒想到他居然還被學衛錄取了。
當時自己喜出望外,以為他終於浪子回頭,洗心革麵了。
可沒有幾日,學衛傳來消息,張衍彥違反規矩死於學衛。張將軍也出身於學衛,當然知道學衛之中規矩最大,可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放下身段,回到學衛之中打聽。弄清楚當日真相之後,他就更加覺得臉上無光。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打心底羨慕陸威侯,有著幾個出色的兒子。若是張衍彥有心從軍從政,他必然會精心培養。可張衍彥的心思全在酒色之上,努力什麽的,在他身上看不到半點影子。
妻子身子弱,孩子要得很晚,夫妻倆便把這孩子當成了心頭肉,那張衍彥自然是被寵壞了。
張將軍並沒有想過去找人麻煩,但他依舊恨著那名柳眉鳳眼的公子。兒子雖然不是他殺的,可兒子卻是因他而死。
本來這事就以張衍彥的喪事而終結了,可沒想到皇宮遇刺那晚,一個黑影找到自己,告訴了自己那公子的名字。
他沒有和家中任何一人說,畢竟聽到那名字之後,他就知道無形之中自己也被綁上了這條大船,特別是那黑影將辛密之事說出後,自己便再也無法脫開幹係。
在兒子的靈樞前,張將軍張弛言,臉上陰晴不定。
宋遠界此時在焦急的等待著。
宋遠界那日落荒而逃並沒有回到家中,而是躲在了朋友家裏。這人是酒肉認識的朋友,他隻知道對方是名生得俊俏,有著深邃眸子的公子哥,家財萬貫。
正是這股神秘將宋遠界吸引到他身上,要知道岩城之中的權貴,宋遠界不說全部認識,但總規是有所了解,可這位朋友的來曆他卻是一無所知,隻知道對方好酒,便以美酒相結,逐漸有了交情。
那公子頗有見地,漸漸的宋遠界有些事情便開始尋他拿主意,隱隱地有了些馬首是瞻的意思。隻是那公子行蹤神秘,並不是經常在這別院居住,宋遠界今天也是耐著性子,等待對方出現。
沒想這一夜還沒過去,那人就來了。隻是嘴角發白,顯得有些虛弱。
“你也受傷了?”宋遠界看到他行動不似往日。
“沒你嚴重,一些小傷,倒是你怎麽搞成這個樣子?”
於是宋遠界將發生的事情詳細地重複了一遍,隻是隱瞞了自己掌握著戚叔的把柄。那名公子聽完後,也有些詫異。
“那居煙閣確實有些門道,與這岩城中的權貴大多都有來往。但肯定不是要訛你,畢竟得罪宋家,這樣代價太大了。”
“還有那個十三四歲的小女孩,這岩城之中,從未聽說何時有過這樣一個年輕的繁榮境天才,看來真的有必要查一下。”
“那我,那我還能去居煙閣嗎?”
“你?你有什麽好擔心,對方收了你的錢,自然不會再為難你。那居煙閣又沒有在此事中表態,若你想去你去就是,定不會有任何閃失。你先要解決的是錢財上的窟窿!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勸你還是少去居煙閣。”
“為什麽?”
“你想想你上次丟人就是在那裏,就算居煙閣本身不會說什麽,可那的客人會放過你嗎?不僅如此,你這破事隻怕馬上就會傳遍岩城,我勸你還是趕快回學衛躲躲。過些日子,等這事淡了再出來瀟灑!”
宋遠界自己思考了一下,確實如此。便準備下去休息了,打算早上回到學衛進修,自己確實也有些荒廢了,這公子的主意果然一箭雙雕。
這下,宋遠界愈發佩服這公子了。上次自己與張衍彥因為女人爭風吃醋,一不小心竟然被張衍彥算計落入下風,結果也是他榜自己出頭,三言兩語便化解了自己的危機。而且那張衍彥還主動跟這公子稱兄道弟,說終於找到了人生的目標,歡天喜地的去學衛了。
宋遠界再次確認了那公子對自己的叮囑,看來事情應該沒有什麽問題,無非就是丟人,自己也丟人丟了這麽多年了,並不在乎再丟這一次。
宋遠界沉沉睡去,那公子哥的身影也從院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