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嚐試
柳眉公子先是將木野身上的鮮血擦盡，再而將其扶起。他之所以這麽做，一是處於禮節，救人乃是大禮，這是他信奉的教條，二是因為緣分，自己離開學衛時遇到這少年，進入學衛時又遇到這少年，可謂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見木野傷得如此之重，輕聲說了句抱歉，感知意動想進入木野的神國探查，可一道古樸的指意將他放出的感知震碎。
吃驚之餘更加疑惑，因為那道指意的由來他認識——虛指，這可是唐泉周家的絕學，當年自己還有幸受過那位老先生的指點。柳眉公子越看木野越覺得有緣，沉思一會兒，他從懷中摸出一顆丹藥讓木野服下，讓他靠在一個舒服的位置。
看木野氣色轉好，柳眉公子便幫他收拾了散亂的衣物，然後便自顧自的上了二樓，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木野這段時間，其實還是有著些許意識的，但他隻能模糊地看到趙朝的輪廓。之後藥力化開，木野便沉沉的睡去。
那並不是什麽非常名貴的丹藥，不過是活血通淤，安穩心神罷了，木野之所以能夠沉沉睡去，關鍵還在其自身。
這一覺醒來，木野覺得渾身舒爽，之前的傷痛全然不見，依稀記得是那個叫做趙朝的公子救了自己。可哪身邊還有趙朝的蹤影，隻有一張熟悉的小臉，正盯著自己傻笑。
吃飯。
吃飯不知從哪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木野的身邊。木野昏迷了很久，她趕到後就一直守著。
木野看著她眨巴眨巴的小眼睛，突然覺得，我們吃飯也長得不錯。可他一想到回到岩城的目的，那自己都無法完全把握的事情。自身的安危都無法確保，更何況吃飯這個心智未開的小女孩。
這也是那日木野果斷離開吳夫子處沒有再回去的原因。若真是一個好師傅，吃飯有了著落，木野也算落得安心。
腦海飛過了諸多思緒，木野臉上依舊平靜。
“怎麽，吳老頭放你出來了？”他寵溺的在吃飯的小腦袋上摸了摸。
可吃飯卻氣鼓鼓地將他的手撥開，指了指他身上的痕跡，說了句，“傷。”
木野知道吃飯是在生氣自己受傷這件事，但他沒有辦法，隻能安慰她，說自己已經恢複，沒有什麽大礙。
但其實木野卻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深處，也就是那個叫做神國的地方並沒有恢複，情況可能比之前還要糟。
雖然頭疼的狀況緩解了，可還有一陣陣細小的刺痛自神國發出，然讓他的身體時不時的抽搐一番。
“不明白。”
吃飯搖了搖頭表示不解，她依舊隻能說出簡短的話語。吳夫子卻告訴吃飯，等她變厲害了，就能像常人一樣說話了。
木野詢問了吃飯在吳夫子那裏的情況，看著吃飯認真地點頭，木野平靜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
吃飯一直盯著木野的傷口，她很想知道木野究竟是如何傷成這樣的。吃飯順著木野的眼光看向那普普通通的樓梯。
“就是它？”
木野有些無奈，承認自己被一個樓梯傷成這樣確實有些丟人。吃飯馬上朝著樓梯飛去，速度快得出人意料，雖然吃飯以前的身體已經足夠強悍，但現在明顯還要誇張，甚至比宋遠界還要快上不少。
她在樓梯上連點數下，在木野眼裏，吃飯的身子如展翅的蝴蝶，輕巧的登上了二樓，她還回過頭來對木野展顏一笑。
“上二樓者，學士或者繁榮。”木野輕聲重複了這句話，再看看吃飯在二樓向下張望的樣子，不禁感歎她小小的身軀裏究竟藏著怎樣可怕的天賦。
幾日時間，便達繁榮。
木野還在吃驚的時候，吃飯已回到他身邊，再三確認木野沒有什麽問題之後便離開了。
吳夫子隻答應了讓她出來一會兒。
木野看著吃飯離開的背影，可能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不需要躲在自己身後了吧，殊不知，雛龍榜的角落裏，吃飯的名字已經悄悄出現。
不是木野迷信於蘇克的話，更不是木野在跟樓梯較勁，而是他隻有這一種選擇。書院典籍他看了不少，確如蘇克所說，對自己並沒有什麽幫助。
學衛也沒有人願意指點自己，擺在他麵前的，好像隻有登上二樓找蘇克這一條路，反正學衛那些公講，他都不是很在乎，於是將所有的時間都耗在了登梯上。
當事者無所謂，其他人可不一定。看著木野一次次摔下的慘狀，書塔有個瘋子的消息漸漸在學衛傳開了，專程來看熱鬧的人也有不少。其中還有陸殷殷，木野當然看到了她，被一群人擁簇著到來。令人意外的是，這陸殷殷明明有著修行的天賦卻沒有分在修科。
想來也是看自己笑話的吧，木野如是想。
陸殷殷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看了木野一兩次失敗後就離開。而是看了整整一下午，期間木野摔下了數百次，昏迷了十餘次。但她沒有任何反應，既沒有嘲笑，也沒有鄙夷。
隻是在離開的時候，說了一句，“永不放棄，這才是我欣賞的人！”她的聲音不算大，但依舊清晰地傳到了書塔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木野也聽得清楚，心中苦笑，這小妮子還真是沒完沒了。
這數天的嚐試，他依舊隻能站在第一階，無法前進半步。甚至連邁腿都很困難，那種全身被掏空的無力感，他毫無對策。
失敗並不是沒有收獲，他現在已經能夠在第一階站很長時間，雖然痛苦，但是他能夠咬牙堅持，舌頭上已有無數道傷口，這都是木野為了穩住心神留下的痕跡。
但木野並不滿意，就算在第一階上堅持一輩子，那也僅僅是在第一階。也許很多人都覺得這個成績已經很驕傲了，達到了普通人的極限，但木野不會妥協，他一定會想盡一切攀上二樓。
二樓的樓梯口，蘇克正靠著搖椅，優哉遊哉地扇著扇子，借著縫隙看著木野的表現，若有所思。
岩城的夜很晚，大戶人家的夜更晚。陸殷殷回到陸府，她在學衛住的並不習慣，畢竟在學衛之前，她都是萬般寵愛的長孫小姐。
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並不懂得什麽，隻是母親說的話讓她長期耳目濡染，不自覺的對那個病怏怏的三叔產生了敵意，盡管他總是帶一些稀奇玩意給自己。
但母親總是將那些東西丟掉，隻有自己對三叔冷漠的時候，母親才會在房間裏誇獎自己，露出難得的微笑。
父親更是很少與自己交流，常年駐守邊疆。這次回來也僅僅隻說了句，“又長高了”便離開，一個大家族中，親情竟成了奢侈品。
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來到了陸天極的書房，他要求自己每日匯報在學衛中的情況。
一開始她還擔心這樣會違反規矩，可爺爺表示自己也有學士身份，並且後來也確實沒有什麽發生，她才放心下來。
“木野就是每日想要登上二樓，可已經數日過去，依舊停留在第一階上。”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陸天極揮了揮手，讓自己孫女下去，這小女孩什麽都好，隻是怕要被她母親拖累了。陸天極揉了揉額頭，他之所以要知道學衛中的事情，其實主要是關注木野。
陸離將木野送到學位，是要做什麽，這是他首先要搞清楚的事情。
所以木野遇到了什麽人，在做什麽，或者有沒有什麽奇怪的行為，都是他要關注的。畢竟，陸離與那人關係很好，更重要的是，陸離是自己的兒子。
陸天極最擔心的就是陸離聽到了風聲，所以提前將陸離喚回，就是要在這個時期內控製住他。之所以沒有軟禁木野二人，是要裝作沒有事情的樣子，不能引得陸離泰國懷疑。
這深宅之內的父子，相處得也是十分疲憊。
不過好在，這木野沒有什麽奇怪的行為，想來陸離應該也處於不知情的狀態。陸威侯確認這點後，眉頭才稍稍舒展，時間不早了，明日還有早朝。
宣國早朝，皇宮大殿。
小皇帝滿意的聽著滿朝文武的匯報，宣國一片欣欣向榮，諸事都處理得井然有序。就在他準備讓眾臣退下時，宋相忽然匯報一事。
“中樞閣樞密卿一職一直空缺，現如今事情繁多，實在不宜繼續空缺下去。”
小皇帝回憶了一下，確有此事。之前中樞閣也匯報多次，但因為沒有合適的人選而耽擱了。
“宋相可有合適人選？”
“考量之後，確實已有合適人員。”
眾臣看向宋相肥胖的身軀，心中一陣猜測。這樞密卿可是中樞閣要職之一，看來有人要被宋相當成心腹培養了，隻是這樣的幸運兒會是誰呢。
眾臣猜測之際，小皇帝也示意宋相將人選明示。
宋之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陸天極，淡淡地說道，
“現任參知政事，陸威侯的二公子，陸祿。”
此話一出，滿朝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