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意誌和血性

  黎明時分，知遠縣城南麵的田野裏，出現了一些黑影。


  守在戰壕裏的新編23團第二營第三連的哨兵，拉動了槍栓，大聲的吼道：“哪一個？口令。”


  那些黑影沒有回答，而是一槍打了過來，這名哨兵左肩中彈，他捂著左肩流淌鮮血的傷口，拚命的喊著：“鬼子來了，鬼子來啦！”


  對麵的那些黑影又是一槍打了過來，這名哨兵背後又中了一槍，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趴在戰壕裏的士兵們，朝著前方的那些黑影乒乒乓乓的打了起來。


  最先抵達知遠縣城的，是日軍150聯隊的佐藤大隊的近藤中隊。戰鬥打響之後，近藤中隊長命令手下的部隊迅速展開，朝著對麵的陣地發動了佯攻，他們要利用這短暫的黑暗，偵查對麵陣地上的兵力和火力配置。


  守在前沿戰壕裏的士兵們，大部分都是新兵，那些軍官們也基本上沒有跟日軍交過手，他們感到十分恐慌，對著敵人的佯攻，他們隻是擔心敵人攻上來，頓時就火力全開。


  近藤中隊長趴在田埂後麵，在筆記本兒上記錄著敵人火力點的位置，逐漸形成了一張簡圖。


  隨著日軍部隊陸續趕了上來，城南到處響起了槍聲。


  早晨7:20。田野上淡淡的薄霧逐漸散去，知遠縣城逐漸展現在了日軍的麵前。


  在距離支援縣城的城牆2500米左右的距離上，日軍迅速的搭建起了十幾頂帳篷，日軍第128旅團的臨時指揮所就建立了起來。


  在中間的一頂帳篷裏麵，身材矮胖的旅團長奧保夫坐在一張行軍椅上，正在聽取情況匯報。


  到目前為止，日軍已經占領了大青河大橋、中島挺進隊正在奔襲韓擺渡渡口，切斷對新編第128師的增援通道。


  在大青河以北，新編第187師的部隊，分別駐紮在蘭溪縣城、臨川鎮、知遠縣城、知遠縣城南麵的青龍鎮。


  目前，日軍已經包圍了蘭溪縣城和青龍鎮，從東南方向逼近了知遠縣城，第115聯隊主力已經逼近臨川鎮，對整個新編第187師形成了戰役包圍態勢。


  旅團長奧保夫對這次成功的奔襲行動，感到十分滿意。


  第150聯隊聯隊長山本重省中佐匯報了知遠縣城防禦工事的基本情況。


  王金棟的792團，在戰爭爆發之前，就駐紮在知遠縣城，距今已經快兩年了，在知遠縣城的周圍修建了大量的防禦工事。


  以城牆為中心，方圓一千米，以兩個自然村作為主要支撐點，在其他的地方挖掘了大量的戰壕，形成了三道防線。駐守在防禦工事裏的部隊分別是792團三個營、23團一個營、24團的兩個營，駐紮在縣城裏的是師部直屬隊和炮兵營，兵力大約7200人。


  旅團長奧保夫命令第150聯隊聯隊長山本重省，暫時隻對知遠縣城發動小規模的進攻，牽製新編第187師的主力，等到拿下了林川鎮、青龍鎮和蘭溪縣城之後，再對知遠縣城全麵進攻。


  部署完成之後，奧保夫誌得意滿地要向師團長匯報戰役的進程。


  他正在起草電報，第115聯隊聯隊長千葉小太郎發來了電報，好消息是，他們已經拿下了臨川鎮，正在向知道遠縣城方向挺近。


  還有一個壞消息：留在平月縣的山口大隊，已經失去了聯係。經過分析判斷，他們認為山口大隊已經完善了防禦體係，堅守自保應該沒有問題。可能是電台出了故障，一時聯係不上。


  看完了第115聯隊的電報，奧保夫旅團長美麗的心情，頓時就蒙上了一層陰影。


  自從進入山東以後，倒黴的第115聯隊，已經先後損失了配屬給他們的騎兵第18大隊、一個加強大隊，就連聯隊長矢崎節三也命喪黃泉。


  這兩支部隊，一開始也都是失去了聯係，後來，就傳來了全軍覆沒的壞消息。這次山口大隊又是失去了聯係，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奧保夫十分生氣，他不明白這些家夥們在出事兒之前，為什麽就不能發個電報回來報告情況。


  這還真怪不得山口等人，在出事兒之前，他們的狀況沒辦法進行報告。就比如說山口大隊，他總不能說我現在守不住陣地了，沒有接到命令就開始向縣城逃跑吧？

  等到他們想報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奧保夫搞不清楚山口大隊真實的情況，他隻好暫時不提此事。他親自起草了電報，發給了第師團師團長末鬆茂治中將。


  濟南。


  接到了第師團師團長末鬆茂治的報告，第12軍司令部很高興，打掉了新編187師，魯西南地區就再也沒有大股的部隊駐紮了，也可以說整個山東地區，全部控製在了日軍手中。


  憲兵司令部的鬆田將軍接到第師團的通報以後，也很高興，特地叫來了酒井東一郎和濱田義至，表彰他們為這次成功的戰役行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酒井東一郎和濱田義至十分開心，中午特地出去進行慶賀，他們一邊喝酒，一邊欣賞著藝妓的表演，喝到興奮的時候，酒井東一郎幹脆跟著藝伎們一起跳了起來。


  最開心的是濱田義至，通過成功的策劃這次戰役行動，他徹底的在濟南憲兵司令部站穩了腳跟。


  他拍著手，跟著藝妓們一起唱著北海道的漁歌，聲音雖然不好聽也不要緊，開心就好。


  鬼子開心了，抗日軍民的心頭就蒙上了一層陰雲。


  軍統濟南站接到了高九發來的電報，說他們提供的情報很有價值，今後隻要是與魯西南相關的情報，請他們無論大小，盡可能的向他通報。


  徐忠明感慨地說道：“老周，你的意見是對的，高兄弟就是神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日軍第128旅團的行動，是針對新編第187師的，早一點通知他就好了。”


  周名山滿臉憂愁的說道：“187師處境十分危險，不知道王金棟他們是否能夠挺得過去？”


  徐忠明這次倒是有些樂觀，他說道：“高兄弟不是說，他已經前去增援了嗎？有高兄弟在，我相信一定會有辦法的。”


  周名山對高九也有信心，他笑道：“站長您說的對，高兄弟他們又幹掉了鬼子一個大隊，不知道他們這次是否能夠救出第187師，再創造一個奇跡。”


  濟南地下黨方麵，接到了陳約翰轉來的電報，高九對他們表示了感謝，說等到這次解決了魯西南的危局之後，他會前來濟南，營救出被捕的鋤奸隊隊長高洪。


  濟南地下黨方麵，如今屢次遭到日本特高課的打擊，要想營救高洪，目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如今有了高九的承諾，他們就塌下心來，托關係向高洪傳遞口信兒，讓他設法保全性命，堅持到高九前來營救。


  武漢。


  第五戰區司令部對於魯西南的局勢也十分擔憂，眼看著武漢會戰在即，王金棟的新編第187師如果被日軍吃掉，將失去在山東地區最後一個戰略支點。第五戰區的側翼就暴露在了日軍的麵前，日軍可以隨時渡過大青河，越過伏山區，加強從大別山方向進攻的兵力。


  高九提供了日軍關於武漢會戰兵力的部署情況，第五戰區已經製定了相應的戰役計劃。魯西南發生了這樣的變故，就會給武漢會戰帶來新的變數。第五戰區司令部連續給41軍發布命令，讓他們全力救援新編第187師。


  軍情處的馮處長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就在昨天，軍統方麵轉來了日軍第師團即將南下加入武漢方麵作戰的消息。馮處長感到有些尷尬，因為高九提供的情報中，並沒有包含日軍第師團的內容。突如其來的變化，說明了高久提供的情報，至少是不夠完善，或者說日軍的軍事部署已經發生了改變。這下，為了搞清日軍是否已經完全改變了原來的軍事部署，馮處長在壓力山大。


  就在昨天夜裏，他派人叫醒了林燕妮，讓她給高九拍發電報，核實第師團具體的情況，但是，林燕妮跟高九聯係不上。


  她正在焦急的時候，戰區司令部轉來了41軍發來的消息，說日軍第師團並沒有離開山東，過了泰安南下的第128旅團，已經拐向西北方向的知遠縣城。


  這說明了高九提供的情報，是完全正確的。


  馮處長的心踏實了下來，林燕妮得到了這個消息，卻開始為高九擔心了起來。


  她知道高九和王金棟之間的關係，相信他一定會率領部隊前去救援王金棟的。高九雖然沒有跟她具體說過，桃花山遊擊隊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她也知道，高九手下的作戰部隊不會超過200人，日軍第128旅團可是足足有7000人，高九麵對的將是一場慘烈的大戰。


  擔心歸擔心，林燕妮卻幫不上任何的忙，隻能默默的為他祈禱。


  第69師宋師長得知大青河大橋出現日軍，馬上就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他馬上命令附近的一個營去奪回大橋北側的橋頭堡。同時，派出一個團的援軍也趕往大青河大橋，一旦全部控製了大橋，立刻過河去增援知遠縣城。於此同時，他親帥69師主力隨後跟進。


  上午9:00整，一個步兵營趕到了大青河大橋，立刻就向著大橋北側發起了進攻。


  大青河大橋橋麵的寬度隻有84米，大部隊在橋麵上根本施展不開，隻能在前麵展開一個班的步兵，其他的人跟在後麵無法發揮火力。


  日軍在大橋的中央已經用沙袋堆起了防禦陣地，用機槍和步槍封鎖了橋麵，士兵在光禿禿的橋麵上向前發起衝鋒，立刻就遭到了沉重的打擊，第一次進攻僅僅堅持了幾分鍾，就損失了二十多名官兵，被迫退了回去。


  組織進攻的第一連連長看到手下傷亡慘重，這種地形情況下，上去就是送死，他一時猶豫了起來。


  營長接到的是死命令，務必要奪回北麵的橋頭堡，他命令一連連長再次發起進攻。


  這座大橋是一座鐵索鋼架橋，兩側有很多鐵索和鋼架，從大橋兩側和上方使用迫擊炮和機槍都受到了限製，隻能在狹窄的橋麵上與敵人對射。


  士兵們在橋麵上架起了機槍朝著大橋中央的日軍射擊，日軍躲在用沙袋建成的掩體後麵，雖然他們的火力被壓製，但是卻對他們構不成什麽威脅。


  當士兵發起衝鋒的時候，士兵們的身體就擋住了自己這一方機槍的槍口，日軍士兵趁機從掩體後麵露出頭來，朝著橋麵上的士兵開槍射擊！

  眼看著士兵們一排排的倒下，一連連長一拳砸在了身邊的彈藥箱上，拳頭上滲出了鮮血，他心中的悲痛，早已經令他感覺不到手上的疼痛了。


  營長看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就命令部隊暫時停止進攻。他是一個從軍已經11年的老兵，經驗豐富，很快就想到了一個辦法。


  時間不長，士兵們也扛來了很多沙袋，他們躲在沙袋壘成的掩體後麵，將沙袋一點一點的向前移動，士兵們躲在沙袋的後麵，逐漸將掩體向前推進，一點點的靠近了大橋的中央，官兵們基本上沒有傷亡。


  官兵們看到這個辦法奏效了，不由得歡呼了起來。


  然而，他們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大橋上的環境阻礙了迫擊炮的使用，但是卻擋不住鬼子的擲彈筒，擲彈筒作為一種榴彈發射器，操作靈便，可以以很小的角度進行發射，一枚枚榴彈發射了過來，不斷的在的掩體和四周爆炸開來，士兵傷亡慘重，他們拋棄了沙袋組成的掩體，再次退了下來。


  營長急眼了，他命令一連全部壓上去，每一個排按照剛才的方法，組成多道掩體，同時向前推進，希望能夠靠近日軍的掩體，向敵人投擲手榴彈，摧毀日軍在橋上的防禦工事。


  由於移動沙袋前進的速度很慢，在日軍擲彈筒的打擊下，士兵們傷亡慘重，一連的士兵們的傷亡已經超過了一半。


  營長已經急紅了眼了，顧不了那麽許多，看到一連有些士兵退了回來，他舉起手槍連續擊斃了幾名逃兵，逼著一連的士兵們繼續向前進攻。


  眼看著一連的士兵們快要打光了，他就派出第二連的士兵接替第一連繼續向前。


  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之後，的前鋒終於靠近了日軍的掩體。雙方的士兵們，開始互相投擲手雷和手榴彈，橋麵上猛烈的爆炸了起來。


  士兵們炸死一批又上去一批，日軍士兵們同樣也是如此，橋麵上全都是殘肢斷臂。雙方都打紅了眼，就在橋麵上拚起了血性和意誌。日軍士兵死戰不退，士兵也打出了血性，雙方士兵就在橋麵上互相投擲的手榴彈，同時向前衝去。雙方終於混到了一起，開始了肉搏戰。


  日軍士兵擅長白刃格鬥，三八式步槍在長度上又占了優勢，經過一場慘烈的廝殺，日軍士兵們逐漸地占了上風。士兵傷亡慘重，終於退了下去。


  日軍士兵兵力有限，他們也不進行追擊，又重新加固了掩體，繼續守在橋麵上。


  士兵後退了一段距離，在營長率領的督戰隊的逼迫下，重新向日軍組織進攻。然後雙方再次互相投擲手榴彈，再次肉搏。就這樣，雙方的士兵們，在橋頭上展開了拚死的爭奪。


  在韓擺渡渡口，第41軍軍部特遣隊，征用了渡口上的兩條渡船，乘船向對岸駛去。


  當渡船行駛到河的中央時，日軍的中島挺進隊已經趕到了河邊附近。他們看到了河中央行駛過來的的船隻，拚命的朝著河邊趕去。


  此時的日軍經過了長途行軍，已經疲憊不堪。但是在這生死關頭，這些家夥就像打了雞血的野獸一般，爆發出了頑強的戰鬥力。他們發瘋一般的衝向了河岸。


  渡船上的士兵們，看到了遠處河對岸河岸上的日軍的身影，他們也發瘋一般的拚命劃著船槳，希望能夠在日軍趕到之前搶灘上岸。


  河對岸的看到了對岸的日軍，急忙架設迫擊炮向日軍轟炸。


  日軍的官兵們不斷的在炮火中倒下，但是他們不顧傷亡，拚命地跑向河岸。


  士兵們終於劃到了岸邊，他們不等渡船停穩，直接就跳進了水中，朝著岸邊跑去。


  此時，日軍也出現在了河岸上，他們居高臨下，一邊開槍射擊，一邊直接撲了過來。


  此時的士兵們沒有退路，他們拚命的向前衝鋒，雙方在對射的彈雨中不斷的倒下，接著，就混戰在了一起，開始了白刃格鬥。


  渡過河來的士兵，一共隻有四十餘名。日軍中島挺進隊是一個加強中隊，經過了戰鬥的消耗，到達這裏的仍然有一百五十餘名。


  經過慘烈的廝殺，士兵們傷亡殆盡。日軍終於控製了渡口的北岸。


  中島次郎得意洋洋的向著自己的舅舅、旅團長奧保夫發出了電報：中島挺進隊已經控製了韓擺渡渡口，請速派援軍前來加強防守。


  突擊隊是由41軍警衛營的士兵組成的，營長看到敵人占領了渡口，他無奈地向軍部發出了電報。


  41軍黃軍長得到了這個消息，知道接應歐陽雪渡河已經無法做到了。他急忙給王金棟發去了電報，讓他們不要在護送歐陽雪前往韓擺渡，趕緊返回知遠縣城，對她嚴加保護。


  很快，王金棟的電報回複了過來。


  黃軍長看後，不由得眼前一黑，癱坐在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