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後不會再有了
門板似要被踹出個大洞他才高興。
沐靈凜躊躇了許久,昨天剛說了要斷絕所有關係,今天爺爺出殯的日子,怎麽,就來了。
“凜凜,我討厭你,為什麽會這樣……”
他抵著門,爛醉如泥,似乎還提著酒瓶,不時的往嘴裏灌。
到底是喝了多少的酒?
猶豫了許久,深吸了一口氣,她才擰開了門把。
誰知,一股重力因為她拉開門而往內裏壓,隻聽’咚’地聲響,後腦勺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沐靈凜吃疼的皺緊,被他壓的快要喘不過氣。
“你走開!”
她想推,可是手撐在他肩頭,纖瘦得胳膊卻顯得無力。
“凜凜,我失戀了,我沒有家了,什麽都沒了。”紀延嘟囔著,往身邊挪移,坐在一旁,提著酒瓶就往肚子裏灌。
沐靈凜看不到他滑動的喉結,看不到他紅潮的臉,更看不到他充血的雙眼。
但是,從他短短的一句話裏,她體會到了絕望,深深的……
她沒有抽身,無言,指尖緩緩的放在他後背,輕輕的,拍著。
小的時候,紀延老是做噩夢,他說有很多人圍著他,罵他,他很害怕。沐靈凜也不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他成了現在這樣,對任何人都反感。
當然,除了她。
可是,他們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
“凜凜,我們回家好不好,回家,已經建好了,有我,有你,有爺爺……”
滿身的酒氣,他不喜歡喝酒的,可是這個境界,恐怕也隻有酒精能麻痹自己。
“凜凜……“
呢喃著,一遍又一遍,沐靈凜被壓得實在太難受,挪了挪道:“起來吧!”
“不要!我不能鬆手,鬆手,你就不見了……”
他愈發用力的拽著她的胳膊,腦袋抵在她肩上,像個撒嬌賣萌的小動物……
她無可奈何,隻能拖著他扶著玄關的鞋櫃站起,如同一個身負幾百斤重物的搬運工,終於到沙發前坐下。
“凜凜,你記不記得,我們寫的日記,你一頁,我一頁,都燒了。我傷心了很久,很久……還有,我們念書的時候……”
他斷斷續續,說了些有的沒的。
不知不覺,他睡著了。沐靈凜小心翼翼的,將他平放在沙發上,如果還看得見的話,多想看看他睡著的樣子。
眉眼舒開,一貫喜歡露出額頭,劍眉飛揚,長睫細密……
緩緩的,她順著沙發邊沿躺下去,在他身邊。
都喜歡口是心非,卻渴望對方明察秋毫,心底的秘密,就讓它永遠埋藏,誰讓她愛上了一個根本不能愛的人。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紀延轉醒來,下意識的抬手擋住眼,卻發現身邊的人蜷縮成一團,手搭在他腰上,睡得正香。
環顧四周,狹小的屋子,很幹淨,幹淨得除了必要用品,沒有其他的東西。
他怎麽會在這?
斷片了,斷得很厲害,隻記得在酒店一個人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後來打算去殯儀館的。
很久沒這麽近的和她在一起,一想到爺爺,他恨不得把她扔得遠遠的,永遠也不要看見。
然而,凝眉間,心裏多半是不忍。
緩緩的,他慢慢起身,輕手輕腳的,準備悄無聲息的走。
傍晚的餘暉裏,房間裏透著溫馨柔和的光,卻在他走到茶幾前時,不小心踢倒一隻足球大的碗。
“咣啷。”
盛滿燃燒成灰燼的香燭紙錢散了一地……
他眉心緊了緊,旋即勾起一抹嘲弄。
“紀延?”沐靈凜睜開惺忪的眼,茫然四顧,順手往身邊摸了摸,空蕩蕩的。
“裝作滿不在乎,自己一個人躲起來自艾自憐,誰在乎你這點孝心?”他垂著眼,眼底幽冷。
沐靈凜臉色微微煞白,隻是端正坐起,“爺爺好歹也養育了我二十年,這點應該的。”
“應該的?”紀延笑了笑,她的鐵石心腸早有領教,還是被堵得心口一陣陣疼,轉瞬,他抿了抿唇,“好,昨晚是我越界了,以後不會再有。”
他還奢望什麽!
她僅存了這麽點愧疚,就是在家裏燒一碗紙錢!
怕什麽?怕爺爺找她索命麽!
門用力摔上,沐靈凜緊繃的神經終於鬆開,癱軟的靠在沙發,閉上了眼。
——
經過一天的吊唁,公墓館的人少了很多。
除了一些親戚和老爺子的朋友,其他隻為過來巴結紀家的,都走了。
杜清染一身黑衣,胳膊上紮著一朵白花,清冷的公墓館,背後是棺材,前麵是花圈。
她倒是半點也沒害怕,抬手看了眼時間,“延少還找不到,咱們就報警吧!”
這都是什麽事!
紀家老爺子沒了,大少爺紀卿人在國外沒聯係到,紀延失蹤,靠著他們兩個支撐著整個葬禮,實在是太不合適。
最重要的是,她擔心紀延,他的病一直沒什麽轉變,家裏派人去打聽了,說是還沒回去過。
他要是出門去,連個發傳單的靠近他,都會讓他反感。
心情不好,遇到有人往眉頭上觸,說不定會出事……
“回來了。”後子真看了眼手機,平靜道:“人就在門口,說是不想看火化,會親自送到青冥寺。”
杜清染抬腳就要出去,後子真漫不經心的翻動悼詞,“最好別去,認清自己的身份。”
“後子真,你什麽意思?”杜清染憤然回頭,她又不傻,早就感覺出來後子真處處針鋒相對。
然而,她始終對他敬而遠之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都是同僚,一個是助理,一個生活助理。
而是因為,他是紀年成的得力幹將,後來,紀延勝任星啟總裁後,才跟著紀延到如今。
“字麵上的意思。”後子真翻動著書頁,氣定神閑的,完全無視她的不滿。
杜清染厭惡夾在冰刀似的眸子裏,仿佛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沐靈凜已經從紀延身邊滾蛋了,接下來就輪到後子真!
紀延隻要有她就好,也隻屬於她!
“那我就等著好了,我隻是擔心延少承受不住而已。”轉瞬,她溫婉施笑,仿佛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