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至深處
深秋的晚風吹得沈梨霜麵頰通紅,她裹緊大衣踩著高跟疾步到別墅門口,掏出鑰匙渴望著裏頭溫暖的空氣和她深愛的男人。
隻是當門打開之時,裏頭隱隱的嬉笑聲也傳入了耳中。
沈梨霜吸了吸鼻子,目光緩緩下垂,愣怔良久後默不作聲地進門,把寒風關在了外頭。
她捏了捏口袋裏精致的盒子,眸光無神地走到沙發旁坐下,禁不住抬頭掃視了一圈這間已經住了五年的別墅。
和陸淩封高二時在一起,別墅是在那會兒子問了做房地產的朋友便宜買下,到如今十年,這別墅有了些歲月的痕跡,她也已然二十八歲,再沒有了青春的氣息,也沒有了追求的力氣。
陸淩封從沒把她當回事,沈梨霜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過是消遣時候的玩意兒,心上人離開時候的慰藉而已,這十年來,沈梨霜早已經看透了。
隻是她仍舊不甘心,不甘那一眼見了就心動的人不屬於自己,所以才百般自賤,求著陸淩封在一起,求著他給自己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
她那樣卑微地愛著,草木皆兵,害怕陸淩封離開自己的那天到來,所以若是往常,她一定會闖入那房間中看個究竟。
可今天今天的她沒有心力再去管這些了,公司被競爭對手陷害破產,母親震怒之下心髒病複發進了醫院,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她身上。
沈梨霜配合著有關部門做了記錄,匆匆趕到醫院陪了脫離危險的母親一會兒,不多時便接到了陸淩封的電話。
她將手伸入口袋,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禮盒,那是她接到陸淩封的電話後匆匆從醫院趕去店裏拿的,分量不重,小小的東西都沒有手掌大小,卻沉甸甸地壓在沈梨霜的心上。
想到路上回來時自己心頭存著的希冀,沈梨霜嗤笑了一下,房間內柔情交談的聲音更刺耳了。
禮盒被丟在桌上,沈梨霜起身去吧台給自己倒了杯紅酒,猩紅的液體在透明的杯壁攀爬,絲絲纏繞,將沈梨霜專注的眼眸也逐漸染紅,映蕩著其中彌散不開的苦楚。
公司陷入危機其實已有月餘,沈梨霜知道為什麽,卻沒有辦法去阻止陸淩封。
她太過愛他,愛到願意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拱手相讓,愛到即便讓自己最親近的人受傷也沒有勇氣去斥責。
父親在幾年前過世,偌大的公司全靠母親撐著,而在對手公司前來嘲諷,得意洋洋說出公司的機密文件全是陸淩封從沈梨霜那兒套過去給他們時,她含著淚水憤怒而悔痛地甩了沈梨霜一巴掌,聲嘶力竭地怒斥她不孝。
呼吸驟然緊促,沈梨霜皺了皺眉壓下淚意,委屈混雜著無力讓她眉眼發紅,端著杯子的手也輕顫起來。
她承認是她不孝,但她沒有半分的後悔。她心底對陸淩封的愛早已經膨脹到極致,光是陸淩封這個名字都能讓她豁出所有。隻要能夠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她可以看不見,聽不見,可以裝作不知曉一切!
沈梨霜知道,她就是犯賤,愛至深處,賤入骨髓。
杯中酒液見底,沈梨霜一杯接一杯地給自己倒著,渾然不顧已經喝到通紅的臉頰。
房間裏的說話聲終於停下,門被推開,裏頭走出的人看到沈梨霜愣了一愣,隨即嫌惡地皺起了眉。
“東西呢?”陸淩封走到沈梨霜身旁停下,見她喝酒跟喝白開水一樣,眼神微不可查地動了一下,卻很快便恢複了原樣。
沈梨霜抬眼衝著桌子那邊瞥了一下,見陸淩封走過去拿起禮盒,表情變得柔和,禁不住嗤笑了一聲:“那東西,是給薛榮榮的吧?”
陸淩封的眼神瞬間變了,嘲諷一般看了她一眼,嘴角的弧度盡是輕蔑:“不然呢,你以為是給你的?嗬,沈梨霜,你也不想想你配不配。”
“也是。”喉嚨像是被梗住一般難受,沈梨霜垂下眼睛點了點頭,又是一杯酒灌下肚。
她生猛灌酒的模樣太過慘烈,陸淩封終還是無奈抬手截住那又一杯的酒:“別喝了。”
沈梨霜笑了一下,倒也沒鬧騰,直接把酒杯放下了。她眼睛盯著陸淩封手裏的項鏈,淡淡地開口說:“薛榮榮十年沒回來,這一回來你送她的大禮,還真是夠有分量啊。”
這充滿諷刺的話並沒叫陸淩封的臉色有所改變:“她想要的東西,我都會給她弄到手。”
明明已經身處溫暖的屋子,沈梨霜卻覺得此刻比呆在外頭的冷風中還要冰寒。她深吸了口氣,紅著眼圈有些不解地看向陸淩封:“陸淩封,除了逼你跟我在一起,這十年來不管你要什麽我都給你了,你為什麽可以這麽狠?”
彼時年少,陸淩封空有一身才華,家境卻是一般,是沈梨霜接濟他上完了學。後來父親逝世,沈梨霜說服母親讓陸淩封在畢業之後進入她家公司的管理層工作,到如今他擁有的所有錢財地位,全都是沈梨霜給與他的。
陸淩封到底有什麽理由如此對待自己?
“我不喜歡你,這就是理由。”陸淩封顯然沒有要多說的意思,甚至連眼神都漠然移開了,“隨你怎麽想,現在我的愛人已經回來了,我們之間也到此結束了。”
沈梨霜慘笑,使勁睜大了眼睛,倔強地仰著頭不叫眼淚滑落。
十年付出,終還是等來了這個結束。
陸淩封掏出一張卡放在沈梨霜手邊:“這裏有五百萬,一部分算是你當初給我機會的報答,剩下的錢這幢房子我買下了,榮榮她很喜歡。”
隻是因為薛榮榮喜歡,自己就要讓出這棟居住多年的房子。沈梨霜將剛才放下的酒杯重新端起,一飲而盡之後麻木說道:“不用了,她喜歡就送給她吧,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房子而已,一如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就沒有感情維係過,又何必還留在手中……
陸淩封眯了眯眼:“你拿著,我們之間就算兩清了。”
“你放心,我不會糾纏不清,我沒那麽不要臉。”沈梨霜站起身,過多的酒精讓她有些頭暈,卻還是穩穩站住了腳,慢慢往門口走去。
陸淩封冷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帶著些無情:“最好是這樣。”
沈梨霜離開之後,從房間內走出一位嬌美可人的女人,輕輕依靠在陸淩封的身側。
“就這麽讓她離開嗎?”薛榮榮抬眼看著他,嬌媚的容顏惹人憐愛,唯有眼中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暗光。
陸淩封挑起一邊嘴角,輕蔑地笑:“不然呢?”
薛榮榮表情有些不忍:“可以前確實是她陪在你身邊度過種種難關,十年的時間那麽長,你就不會對她有絲毫留戀嗎?”
如此追問明顯讓陸淩封有些不耐煩起來,禁不住眉頭微蹙:“榮榮,你知道從十年前開始我的心裏就隻有你一個人,她將我綁在身邊,逼我用感情換取學業和前途,你覺得我會對她有絲毫感情嗎?”
薛榮榮不再說話,隻是將頭更深地埋入陸淩封胸前。
公司倒閉對沈梨霜造成了很大的壓力,但她沒有緩和的時間,母親還在醫院,她必須用最快的速度投身到新的工作中去,如此才能跟上生活的步伐。
設計專業成績優異的她很容易便在本市一家頗有名氣的珠寶店找到工作,擔任其設計師。
輔一上崗,沈梨霜便將自己所有的精力投入工作中,一張張設計稿在白天黑夜之間不斷從她的筆下產生。她借繁忙的工作來抵擋自己對陸淩封的思念,隻有工作能夠讓她停止一切念想。
沈梨霜這般不要命的工作狀態讓她的上司也嚇了一跳,不過說了幾句讓她注意休息之後便也不多說了,畢竟沒有誰不喜歡拚命工作的員工。
這樣不分日夜地工作讓沈梨霜的身體狀況也出了些問題,她開始感冒,頻繁咳嗽,但依舊不管不顧地驅使著自己工作。
過度投入的精力讓她沒有忘記了公司周五晚上有一場酒會,等同事通知她的時候距離酒會隻剩下兩個小時了。
沈梨霜匆忙打扮了一下自己,作為公司新近招收的設計師,這樣的場合她還是有必要出場的,同時還要拿出自己近期的作品對賓客們進行一番介紹,也達到宣傳的效果。
公司這一次在酒會上下足了功夫,不但場地布置地很是高大上,連邀請的賓客都很有分量。
而讓沈梨霜沒有想到的是,陸淩封竟然也出現在了酒會之上。
沈梨霜在看到他的一瞬間身體都僵硬了起來,卻強迫著自己不將目光放到那高俊挺拔充滿吸引力的身軀之上。那個男人不屬於她了,不,或者說,那個男人,根本從來就沒有屬於過她。
感冒有些嚴重,沈梨霜在頭昏腦漲地介紹完自己的設計作品之後便匆匆下了台,隻想找一處地方坐下好好休息。
然而盡管她想低調,但剛才對她的設計感興趣的人卻不少,很多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端著酒杯過來便要聊上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