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離別
“父母在上，兒葉寂頓首。”
這一句話映入葉城眼簾，使得葉城表情也有些沉重，他看了大長老一眼，隻見老者目光複雜，看向了遠處的天際。
“恕兒不孝，身為人子，不能長奉於父母膝前，今臨別之際，不忍見父母淚顏，心中苦痛，萬般不舍，提筆成文，望父母諒解。”
“兒來此人世間，已有十六年，然十六載光陰悠悠逝去，欲所成之事，到頭來一事無成。”
“兒心憂，輾轉反側，夜不能寐，上愧對蒼天體恤之德，下愧對父母養育之恩。”
“今不辭而別，縱然前路坎坷，九死一生，兒不悔。”
“葉寂再拜，長拜。”
葉城看完了，葉寂這封信沒多長，言辭簡潔明了，但看完以後他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大長老低聲道：“今天早晨葉寂父母在他房間發現了這封信，想來，他離開應該是在昨天深夜的時候。”
葉城點了點頭，道：“那要不要派人去把葉寂追回來？”
大長老搖了搖頭，道：“不用了，他既然這麽做了，那就尊重他的選擇吧。”
葉城把目光移回到信紙上，透過那一行行筆力遒勁的小字，他似乎可以看見那個笑容陽光溫暖的少年，正站在遠處對他揮手告別。
他們最後一次相見，應該還是在殘河渡口，葉城出手救下了葉寂，然後葉寂返回達姆城。
半個月時光不見，這段日子裏，誰也不知道葉寂經曆了怎樣的痛苦掙紮，最終他給出了答案，他選擇了離開。
先有葉一凡，後有葉城，葉寂的存在，在整個葉家之中永遠是那麽尷尬。
他明白，自己如果繼續呆在家族中，他永遠也無法超越葉城，他注定了將會成為葉城的陪襯。
那麽，還是離開吧。
雖然外麵的世界很殘酷，失去了家族的庇護，他尚且稚嫩的翅膀能否在逆風中飛翔，無人可知。
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去了，縱然遍體鱗傷，也好過在安穩舒適的環境中慢慢死去。
因為他想要活著，堂堂正正的活著，頂天立地的活著，而不是蜷縮在他人的身後，苟延殘喘。
希望多年之後，那走出半生的少年踏馬歸來，笑容依舊陽光溫暖，對著葉城輕聲道一句。
“好久不見，現在，就讓我來幫你分擔一些、你一個人承受不了的責任吧。”
葉城笑了，現在他除了祝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或許苦難，才是對一個人最好的修煉吧，隻希望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葉寂能夠踏平坎坷，衣錦而還。
那時，整個葉家都會對他報以最熱烈的掌聲與歡呼，歌頌他的傳奇，目睹他的榮光。
“走吧，你才從禁地中獲得傳承，需要時間安心修煉，待會回去之後，看看母親，然後就去閉關吧。”大長老叮囑道。
葉城道：“葉城明白，大長老也一樣，突破到武宗境界之後還需要多多鞏固，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大長老可得撐起咱們家族的門麵呢。”
大長老哈哈大笑，道：“就你小子能說會道。”
二人走後，家族禁地中恒古不散的迷霧又緩緩飄蕩起來，將這一片沉睡已久的墓園重新封閉。
禁地深處，那偉岸石像的眼睛也慢慢閉上了，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欣慰的笑容。
……
三個月後，葉母小園中，一個滿頭大汗的胖子正忙前忙後，一會掃地灑水，一會整理花圃綠葉。
他忙得很開心，他不時看兩眼房間裏那說說笑笑的少年，眼中除了敬畏還有期待。
今天，便是離別的日子了。
在大長老和長老團商議之後決定，葉家將會留下一部分人，繼續在達姆城維持葉家的勢力，為家族做好萬全準備。
而另外一部分，將會前往麒麟城，為葉家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至於他，蕭雨生，是去是留，葉城卻始終沒有給出答案。
這讓蕭雨生有些苦惱，他一方麵貪圖安穩，想要留在達姆城，憑借葉城親信這一層身份，他相信自己能夠身居高位，從此衣食無憂不說，還能收獲眾人崇拜的目光。
但另一方麵，他舍不得離開葉城，在葉城身上，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與安心，而且對於那遙遠未知的世界，他心中也忍不住想去親眼看看，領略一番。
兩種想法在他腦海裏激烈碰撞，最終，還是後者稍稍占了上風，所以，他這一大早的就跑到葉母的住處，在小花園裏拚命獻殷勤。
隻是也不知道他的努力表現能不能被葉城看見，畢竟，此刻的葉城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葉母身上。
因為，他決定尊重葉母的選擇，讓她留在達姆城。
這裏，畢竟有母親太多的回憶，而且自己那未曾謀麵的外公外婆也葬在達姆城外的曠野。
所以，葉母很早的時候就表達過自己的立場，那就是不願離開達姆城。
“媽，你真的決定了嗎？”葉城雖然知道母親的心思，但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或許，母親舍不得自己，轉變了想法也說不定呢。
“城兒，你跟隨大長老他們去吧，別擔心我，媽在這裏過的很好，不想離開。”葉母目光慈愛，看著自己身上割舍下的那一塊肉，眼睛裏滿滿的自豪與驕傲。
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大了，他需要去更廣闊的舞台展現自己，而自己卻老了，不能永遠陪著他，或許，及時讓他學會分別，對他來說也是好事一件。
自己隻用站在遠處，默默注視著他發光發熱，向這個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就心滿意足了。
“好吧，那媽媽你要保重身體，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葉城聲音哽咽，目光中隱藏著淚光。
“城兒不哭，來，這個你拿著。”葉母輕輕替葉城拭去眼角的淚水，從懷裏掏出一個灰布兜。
這個灰布兜，葉城再熟悉不過了，它承載著母子二人一段苦難、艱澀的歲月。
“媽我有錢，我現在有多少身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葉城埋怨著，把母親伸過來的手推了回去。
“媽知道這點錢你現在已經看不上眼了，隻是，媽想讓你記住，你經曆過什麽，你永遠都不能忘記。”葉母和藹笑道，“什麽時候想媽了，或者茫然無助了，就把它掏出來看看，就當作媽媽陪在你身邊。”
葉城呆住了，他顫抖著攥緊了手中的灰布兜，淚水終於決堤，跪倒在母親懷中失聲痛哭。
他很久沒這麽痛快的宣泄過情緒了，此刻在母親麵前，他終於可以放下防備，露出自己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麵，將這段時間心中積累下的感情都釋放出來。
這三個月來，他除了閉關修煉靈魂之力，就是在葉母的小園裏坐看雲卷雲舒，陪母親聊聊天，說說話。
每一次說到最後，他總是目光看向遠方，不忍看見母親漸漸老去的麵容。
三個月來，他想像現在這樣痛痛快快哭一次，已經很久了。
他不舍，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必須離開。
葉城的哭聲驚呆了門外的蕭雨生，在他的印象裏，自己這位老大一直是麵無表情，行事雷厲風行的強硬人物，真沒想到，今天卻被自己看到了一些意外的東西。
不過，在他的心裏，葉城的形象也漸漸完整了。
這是一個心誌堅毅但極重感情的潛力少年，跟著他，自己的前途必將一片光明。
蕭雨生堅定了自己要跟著葉城前往麒麟城的想法，他猶豫著想要靠近房門，想要聽得更多，但此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嚇了他一跳。。
“少主呢？他在裏麵嗎？”
說話的，正是蕭雨生很討厭的一個人，也是他認為最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