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進宮路上
在淩峰這樣的一品丞相眼裏,閹人就應該有自己的本分,做好分內的事情,伺候好宮裏頭的主子們,不要妄想鑽營,插手朝堂之事即可。
但是前有太監李文修自稱九千歲,仗著陌宗皇帝的寵信,禍亂前朝後宮,致使忠臣枉死,一時之間朝野皆是奸佞當道。
民間疾苦,百姓無處伸冤,就連皇家子嗣都要受到閹黨的欺淩!
那是龍隱帝國最黑暗的朝代,幸而有淩氏一族的祖先淩渡,暗中與當時年僅十三的太子忍辱負重,裏應外合,終將李文修及其一黨誅殺殆盡,還複朝野清明。
自此之後,淩氏一族,三代之內,必然會出一治國之才,官居丞相之位。
對於閹黨,或許淩峰距離祖先淩渡的時代太過久遠,無法體會那時候對於閹人的深惡痛絕。
但是,淩峰對於閹黨,也沒什麽好感。
那些作妖之人的背後,都有閹人的身影。淩峰不停地警醒自己,時刻注意著,防止如李文修那般的閹人東山再起,伺機禍亂。
好在今上昌盛帝,不是當初陌宗帝那樣的昏庸君主。,他禮賢下士,每日自省,禦史台甭管炮轟什麽,有什麽諫言,他都會仔細聆聽。
最主要的,昌盛帝不拘一格,廣納良才。從左丞相紅蕭那般的年紀輕輕,卻可以坐上丞相之位,便足以看得出,他求賢若渴。
王麻子自然感覺到淩峰客套不足,疏離高冷的麵皮下,對自己的不善之意。
不過他習慣了這些一品大員對自己的不屑,倒也不放在心上,而是哈哈一笑說:“右相大人還真是愛女心切,雜家都明白!”
語畢,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淩慕清,心下一陣驚訝,而後上了自己的馬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淩峰坐上了馬車,長安在前麵駕車,長隨被留在府中,防止府中有人趁機再起幺蛾子。
尤其是,重點看著宜香園和明靜園的動靜。
這是淩慕清適才小聲的,向他提醒的。縱然,他當初對涵姨娘隻是憐憫她的身世,收留與她,可是終歸也是在後來產生了些微的情感!
想不到,她竟然背叛與他!
這些日子裏,淩峰一直沒去宜香園,不過是被傷得太深。
當初之所以救下涵姨娘,還是她眉宇間,和敏淑有三分神似。加之她的父親的確是蒙了冤枉,不救下她,就要眼睜睜看著她被賣入教坊司,每日裏做著迎來送往的賣笑生活。
一時憐憫,換來的是無情的背叛和算計,險些害得他成為賣國賊,斷送淩氏一族幾百年的聲譽!
淩峰除了對待老夫人有些微的愚忠,在其餘事情上麵,倒是會保持清明和理智。
隻適才那王麻子看到清兒的一刻,似乎略有動容,雖然他極力地掩飾住了,淩峰作為文武百官之首的右相,浸淫官場二十載,如何能夠察覺不到?
淩慕清則是冷著臉,凝眉,坐在馬車裏,還在為那王麻子看到自己那一刻,從他心裏麵讀出的想法而狐疑。
難道說,自家娘親,還和昌盛帝有什麽?
絕對不可能!自家老爹可是右丞相,若是真的和聖上搶女人,還有現在的淩家?
淩慕清搖搖頭,看來娘親的事情,還隱藏著不少的秘密。
暫時把這個想法留在心底,淩慕清分析著,王公公心底的另外一個想法。
靈昭儀讓內務府的管事王公公把自己召進宮,同時又另外讓靈蹵宮的內室張公公,宣淩府的老封君、繼室夫人進宮。
這麽說,崔靈兒是準備用老虔婆和崔婉兒那個毒婦的指控,坐實那些謠言,直接在宮裏賜死她?
淩慕清不得不這麽懷疑,看來這一次進宮,等待自己的是一場鴻門宴。
丞相爹必然會向聖上解釋,淩慕清也深信,其實昌盛帝已經知曉事情來龍去脈。畢竟驚動了五成兵馬司的人,聖上不可能不知道個中緣由。
單看,昌盛帝對淩府什麽態度。
淩府處在龍都城二品以上達官貴人住宅區,距離皇宮不過半個時辰不到的路程,淩慕清剛琢磨出應對之策,馬車軲轆停止轉動。
花蕊掀開轎簾,外麵趕車的是鐵柱,勒緊韁繩,他憨厚地轉頭說:“花蕊姐姐、小姐,已經到宮裏了。”
鐵柱下了馬車,花蕊緊隨其後,和薔薇扶著淩慕清下了馬車。
前麵,淩峰也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原地,等淩慕清走近之後,他借著寬大的袖袍,塞給淩慕清一塊疊在一起的布料,淩慕清不明所以,看到淩峰擔憂的眼神,將布料收好,微微地點頭。
淩峰這才欣慰地抬起頭,摸了摸她的頭說:“父親會稟明聖上,你可要好好保重!”
在這一時刻,淩峰還是感覺到了無力。
縱然身為文官之首的右相,他卻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他無法阻止靈昭儀,明顯的要擺一場鴻門宴,給清兒妄自定下罪責!
前麵早已經到達的王麻子,這會兒邁著小碎步,扣著蘭花指說:“哎喲,可讓老奴好等了!右相大人寬心,雜家這就帶淩大小姐覲見昭儀娘娘了!”
“公公請——”淩峰忍住心底的無力,看了幾眼冷豔,沒有一絲一毫慌亂的淩慕清,別開了眼。
“父親,女兒這就先走一步,您放心,都說昭儀娘娘最是仁善和藹,清兒不曾犯過任何過錯,娘娘想必隻是思念娘親,宣我入宮關懷幾句。”
淩慕清眼睛清澈見底,那樣子看上去,似乎靈昭儀真的對她照顧有加,隻是宣她入宮囑咐幾句。
王麻子嘴角抽了抽,這淩府的大小姐,未免太沒什麽心機,想得太美好了吧?不過雖然心裏麵吐槽,麵上王麻子還是露出恰到好處的哂笑,引著淩慕清主仆三人進了宮門。
淩慕清也暗自在心裏麵嗤笑,還是多謝了王麻子心底的想法,讓她想到一個借力打力的應對之策。
垂著頭,她悄悄地將手中那疊布料放在眼前,發現竟然是一條絞紗的錦帕。
借助寬大的袖子掩住,看到錦帕上麵的人像刺繡,淩慕清總算是明白自家丞相爹的意圖。
這條錦帕,還真的是淩慕清應對之策中,最匹配的道具啊!
皇宮裏雕梁畫棟,可惜生死攸關的時刻,淩慕清沒心思看景。
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王麻子停住腳步,對著宮門外的領命粗使宮人道:“雜家奉娘娘之令,接淩府大小姐入宮,煩請這位姐姐進去通稟一聲。”
那宮人長得尖酸刻薄,挑剔地看了一眼王麻子,又鄙視加你死定了的眼神,看向淩慕清,懶懶地說:“進去吧!二門的福冬姐姐正候著你們呐!”
可惜了,得罪了我們娘娘,小命怕是不保嘍!
淩慕清把這宮人想法讀出來,麵無表情地見了禮。
王麻子嗬嗬幹笑幾聲,他故意讓促使宮人通稟,無非是不願意繼續沾惹這件事。
傳令接人入宮都沒問題,但是後麵的事情,可不是他這個內務府的管事可以置寰的。
“這位姐姐,雜家還有要事處理,內務府新來了一批小崽子們,雜家要回去看著他們,免得闖出什麽禍事,耽擱了各宮主子們的大事呀!”王麻子甩了甩拂塵,語畢,不待那宮人回話,便笑著看向淩慕清道:“淩大小姐,雜家就先走一步!”
淩慕清福了福身道:“有勞公公帶路,公公慢走!”
而後,她扶著花蕊的手,和薔薇對視一眼,主仆倆露出一個會心的默契微笑。
守在大殿外麵的,是二等的宮婢,其中為首之人一臉的嚴肅,挑剔地看了看淩慕清說:“是淩大小姐吧!我們娘娘為了等你,可是連晚膳都沒有用呢,還不快快進去賠罪!”
賠你妹啊!
知道是用完膳的時辰,還弄幺蛾子,讓我入宮,你這不是自找的?
“多謝這位福冬姐姐!”淩慕清敷衍的福了福身,並沒有讓花蕊薔薇給她塞銀子。
反正整個靈蹵宮的人,是鐵了心要置她於死地,她傻了才會給銀子!
那福冬見淩慕清不僅施禮敷衍,還沒給自己銀子,登時麵色就是一冷,陰惻惻地說:“但願淩大小姐還能夠平安無事的出宮!”
淩慕清唇角一勾,停住腳步,冷冷地高聲道:“這位福冬姐姐此話何意?是要告訴臣女,你們這靈蹵宮要對臣女不利,取臣女的性命不成?那臣女可真要怕了,要趕緊地去麵見陛下!”
福冬:賤人,長了一張利嘴!不過娘娘既然要讓你死,你且就乖乖地受死吧!
“瞧淩大小姐說得什麽話!”簾子打開,另一名宮人巧笑嫣然地迎出來,笑著說:“奴婢福春,見過淩小姐!娘娘正念叨呢,淩小姐可是娘娘的親外甥女,多日不見,心生惦念,特地宣您進宮話家常!”
淩慕清看了一眼福春,麵無表情地說:“娘娘如此深情厚愛,清兒必然會十倍奉還關懷備至與娘娘!”
福春眉心一跳,心裏麵暗咒這淩大小姐毒舌,不識抬舉,死到臨頭猶不自知,麵上的笑容更加濃鬱和虛假了。
淩慕清踏進了內殿,一眼就看到高高的台上,慵懶的歪坐著一名二十八九歲的宮裝美婦。
她的皮膚保養得很好,細膩光滑,也沒什麽細紋,整個人看上去充滿了魅惑氣息,偏偏擁有一雙敗筆的內八字眼。
那內八字眼,和府中的崔婉兒如出一轍!
“大膽!見到娘娘還不跪下請安!”靈昭儀身邊的一等大丫鬟,見淩慕清直直地看著自家主子,遲遲沒有見禮,忙上前一步嗬斥。
淩慕清從靈昭儀那維持著溫和笑意的臉上一掃而過,注意到她眼底的嫌惡和深深的憎惡,福了福身道:“臣女見過昭儀娘娘!”
身後的薔薇和花蕊,也一同福了福身道:“奴婢參見昭儀娘娘!”
崔靈兒隻不過掀了掀眼皮,抬起手,看著剛剛做好的指甲,還有上麵桃紅色的丹蔻,滿意地一笑,似乎沒有聽到淩慕清主仆三人的聲音,嘖嘖地說:“知書,本宮怎麽覺得今日的丹蔻,調製的顏色不錯,是哪個丫頭這麽心靈手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