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笑著摸出手機就要打,海峰眼珠子轉了轉,說:“出去到大廳打,別吱吱歪歪地打擾我和易大俠聊天,別幾句話就掛了,和媽多聊會兒。”
“知道了。”海珠嘴巴一撅,站起來拿著電話出去了。
海珠一出去,海峰忙關上門,然後回身坐下,這時,我看到海峰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嚴峻嚴重起來。
我這時才看出海峰剛才是故意支開海珠,他有事要和我單獨說。
“什麽鳥事,說!”我知道海峰喜歡故弄玄乎訛詐我,看著海峰滿不在乎地說。
“他媽的,見鬼了,今天我在洲際大酒店招待客戶,你猜我遇到誰了?”海峰瞪眼看著我。
“你說我才知道,你不說,我上哪裏猜去!”我漫不經心地說。
“我靠——你猜不出來的,你想都想不到。”海峰說。
“誰啊?快說——少給我賣關子!”我說。
“我擦,我看見段祥龍那狗日的了,他到星海了!”海峰表情誇張地說。
我不動聲色地看著海峰:“你看到他了。”
“是的,我看到段祥龍了。”海峰說:“當時我正在酒店大廳送客人,正好就看到他從電梯裏走出來,和一個年級相仿黑乎乎的平頭男子一起出來的。剛一開始看到他,我都有些懷疑自己認錯了人,我怎麽也不會想到會有這麽巧會在這裏遇到他。
可是,我的眼睛看的分明,確實是他。我看到他的同時,他也看到了我,我於是想,大家畢竟是同學,是朋友,是老鄉,既然遇到了,招呼總是要打一個的,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和理解啊,我於是就想過去給他招呼下,可是,沒想到……”
“沒想到什麽?”我說。
此時,從海峰的話裏,我猜到那個平頭黑乎乎的男子應該是阿來。
“沒想到他對我裝作視而不見,腦袋往旁邊一扭,接著就想離去,似乎看到我顯得神情有些慌亂,想快速避開我。”海峰繼續說:“我當時覺得有些納悶,還有些生氣,媽的,你明明看到我了,卻給我裝逼看不見,你越是裝看不見,越是想避開我,老子還非要叫住你不可,我倒是想看看段祥龍怎麽和我說話。我於是就緊走幾步跟過去,沒想到我越是走得緊,他越是避地緊,大步流星直奔門口。”
“然後呢?”我說。
“然後我正要追過去,看到他突然低聲不知對那個黑乎乎的平頭男子說了句什麽,接著那家夥突然就停住擋住了我的路,兩眼冷冰冰陰森森地看著我——”海峰說。
“然後呢。”我看著海峰。
“然後,我就對那家夥說你不要擋住我,我要和段祥龍打個招呼,說段祥龍是我同學。”海峰說:“我剛說完,那家夥就把右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說了一句‘你認錯人了——’,接著就一用力,我靠,那家夥力氣很大,當時我的肩膀就疼得鑽心,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然後那家夥又說了句‘不準跟著我們,否則要你命!’,說完,那家夥就轉身走了,我站在那裏,看到段祥龍和那家夥一起鑽進了一輛麵包車,接著車子就離開了酒店。”
說完,海峰不由又揉揉肩膀:“媽的,這裏現在還疼呢,那家夥是不是練過,怎麽這麽厲害!”
聽完海峰的敘述,我的心裏有些後怕,海峰不知深淺貿然和段祥龍打招呼,他不知道段祥龍現在和黑道有勾搭,現在的段祥龍已經不是以前的大學同學,更不是以前的生意人,他已經變了。當然,段祥龍不是以前的他,我也不是從前的我了。
歲月在流逝,曾經的我們都已經不再是從前。
“你不該非要那麽執著和他打招呼的。”我淡淡地說:“既然他裝作沒有看到你,你有何必呢。同學又怎麽樣?朋友又怎麽樣?你這樣做,其實很危險,你知道不知道?
我猜和段祥龍在一起的那個家夥一定是他的隨從或者保鏢,一定是有幾手功夫的,你屁點功夫不會,你閑得蛋疼去招惹他,這不是雞蛋碰石頭嗎?下次再遇見他,遠遠避開,裝作沒看到,記住了沒有?”
海峰怔怔地看了我一會,說:“我想和他打招呼,並非僅僅是打個招呼那麽簡單,我其實是懷疑他來星海的動機。”
“什麽動機?”我看著海峰。
“我懷疑——”海峰湊近我低聲說:“我懷疑這狗日的來星海,動機不純,說不定,他是來找冬兒的。”
我眼皮不抬,端起一杯咖啡慢慢喝著。
“這狗日的一直對冬兒圖謀不軌,心懷邪念,現在冬兒在星海,你也在星海,他極有可能是知道了冬兒的去向,然後就趕到這裏來的。他說不定就是專門來找冬兒的。”海峰說。
“那又怎麽樣?你以為冬兒和我現在還有關係嗎?”我說。
“雖然冬兒和你已經沒有關係了,但是,但是。也不能讓段祥龍這逼樣的去招惹冬兒,他是個心地肮髒的家夥,心術不正。不管怎麽說,不管冬兒現在是不是把我們當朋友,我們還是要關心關心她的,畢竟,冬兒是為了你來到星海的,畢竟,冬兒和你有過那一段關係。畢竟,我一直覺得,冬兒雖然對我們有成見,但是,她的本質其實沒有那麽差。我不想看到冬兒受到段祥龍的傷害。”海峰說。
我默默地喝著咖啡,沒有說話,心裏泛起一陣陣苦澀的漣漪。
“我看,我們有必要去通知冬兒,提醒她提防段祥龍。”海峰又說。
我抬起眼皮,看著海峰:“海峰,這事你不要摻和了,我會去做的。記住我的話,再見到段祥龍,千萬不要去招惹他,你就當從來和他不認識。”
我的表情很嚴肅。
海峰看著我,默然不語。
半晌,海峰說:“其實,我知道冬兒對你一直沒死心,她一心想挑撥離間你和海珠的關係。”
我的目光沉下來,看著海峰。
“有一點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冬兒現在這樣,這樣對你不死心,當初。當初她又為什麽非要離開你,為什麽要做的那麽絕情。”海峰說。
“你關心的事情太多了。”我說。
“我知道冬兒對我和海珠有忌恨情緒,但是我並不責怪她,我其實覺得冬兒也挺不容易的,為了你,不遠千裏從寧州來到星海。”海峰繼續說:“雖然我一直想讓海珠和你好,但是,當初,我並沒有任何想拆散你們的想法,我是一直想你們好的,但是,她自己卻親手毀掉了自己的愛情,既然她不珍惜,既然海珠已經成全過一次她,那海珠現在和你在一起,也是誰也說不出什麽的。
這一點,冬兒應該能理解,但是,她似乎就是不能想通,就是認為是我和海珠對她采取了什麽陰謀詭計才讓你和她分開的。唉,我這個小人的惡名算是在她心裏紮下跟了。不光是我,還有海珠。”
海峰發出陣陣苦笑。
我說:“過去的事情,不提也罷。過去的就讓它永遠過去吧。”
我的聲音有些嘶啞,還有些沉重。
海峰看著我:“你心裏還有冬兒,是不是?”
我看著海峰:“現在這種形勢,你說這話有意思嗎?”
海峰說:“你不說其實我也能理解,畢竟,冬兒是你的初戀,你們有過那麽久的在一起的時光。初戀,總是難以忘懷的,我懂!”
我說:“海峰,這個話題你能不提嗎?你煩不煩,累不累?你怎麽那麽愛操心。”
海峰歎了口氣,”我說這些,其實是想提醒你珍惜現在,好好對待我妹妹。我可是就這一個妹妹。還有,我最鐵的哥們,隻有你。我把自己最親的妹妹交給我最鐵的哥們,你說我能不操心嗎?”
我說:“我知道。好了,不談這個了。說說你的事情吧,你和雲朵現在怎麽樣了?”
海峰聽我提到雲朵,怔了下,接著說:“我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她,愛慕她。雲朵對我從表麵上看實在挑不出任何瑕疵。隻是,我想得到的是她的真正的內心,而不是身體。我一直在努力,我想我終究會用自己的真誠融化她的心,得到她發自內心的愛。”
我聽懂了海峰的話,我明白了海峰和雲朵的現狀,想到海珠下午在辦公室裏說的話,我心裏不由深深歎息了一聲,感到幾分無奈和無力,還有對雲朵發自內心的疼愛和憐惜。
“世界上有兩件事是永遠也勉強不了的,小時候是學習的興趣,長大了,是愛情。”海峰頓了頓,又說:“其實,在愛情裏,有時候,一個建議你離開的人,可能是最愛你的。一個希望你放棄的人,可能是最關心你的。一個渴求不再聯係的人,可能是最掛念你的。一個默默離開的人,可能是最舍不得你的。我們的操蛋人生,就是在這樣矛盾而糾結裏渡過。愛並不是一場在一起的遊戲,愛恰恰是種掛念你而不得不離開的痛楚。”
我看著海峰:“此話何意?”
海峰說:“無何意,說說不行?”
我說:“你的心裏在想什麽?”
海峰說:“沒想什麽。”
我看著海峰:“你在給我裝逼。”
海峰兩手一攤:“我裝你個頭。你去死吧。少詐我。”
我說:“你心裏是不是覺得有些苦,有些累?”
海峰說:“苦怎麽了?累又何妨?人生就是一種承受,一種壓力,我們在負重中前行,在逼迫中奮進。無論走到哪裏,我們都要學會支撐自己,失敗時給自己多一些激勵,孤獨時給自己多一些溫暖,努力讓自己的心靈輕快些,讓自己的精神輕盈些。你說是不是?”
我看著海峰,沒有說話。
海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說:“好苦的咖啡,忘記加糖了。”
我思忖著海峰剛才的話,依舊不語。
我們一時都沉默了。
這時,海珠推門進來了,臉上的神情顯得很輕快,看來和媽媽打了一通電話讓她的心情好了很多。
“打完了?”海峰看著海珠。
“是啊,打完了,和媽媽好好聊了半天。”海珠笑嗬嗬地坐在我身邊。
“真快。”海峰說。
“嘻嘻。”海珠笑起來,接著看著桌子上的東西:“哎——你倆這會都幹嘛了,怎麽都不吃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