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走到我身邊,神情有些發怔。
“剛下出租?”我沒話找話,心裏有些不安。
“嗯。”海珠點了點頭。
“真巧,我也剛到。”我說。
“嗯。”
“那個。剛才是夏雨,夏雨送我回來的。”我又說。
“嗯。”海珠抿了抿嘴唇。
“今天晚上,她找我的。是關於單位業務的事情。”我說。
“哦。”
“剛才你和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回來的路上,我本來想自己回來的,她正好開車,於是就送我回來了。她找我不是旅遊公司的事情,我們談的是有關報紙的事情。”我的話有些語無倫次。
海珠突然笑了下:“我沒問你這些內容,你可以不說的。”
雖然海珠這麽說,我心裏還是有些做賊心虛的感覺,又說:“剛才。我隻是想和她握手告別的,她。她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可能習慣了國外的理解,於是,就。就擁抱了下。我。不是我要那樣的。”
“哥,你似乎急於想解釋什麽。”海珠靜靜地看著我。
我一時無語,又一陣夜風吹過,我不由打了個寒顫。
“外麵冷,我們回去吧。”海珠輕聲說。
“嗯,好。”
我們一起往回走,海珠顯得很平靜,低頭默默地走在前麵。
回到宿舍,海珠還是沒有多說話,換了衣服獨自去衛生間洗澡,然後直接去了臥室。
我洗完澡上床,海珠正仰麵躺在床上,兩隻大眼睛怔怔地看著天花板。
“阿珠,你在想什麽?”
海珠的眼睛依舊看著天花板,半晌說:“沒想什麽,時候不早了,我累了,睡覺吧。”
說著,海珠伸手關了床頭燈,我的眼前頓時黑了下來。
黑暗中,我默默地躺著,一時沒有困意。
海珠一直沉默著,沒有任何動靜,呼吸也很均勻,但是憑感覺和習慣我知道,她沒有入睡。
“得到抑或失去。”黑暗中,海珠發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我的心輕輕一顫,沒有說話。
海珠也不再說話,我們都在黑暗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爆發。
隻是,在這長久的沉默中,沒有滅亡,也沒有爆發,有的,隻是更長久的沉默。
在這漫漫的沉默中,我試圖想說些什麽,終究卻又沒有開口,我一時想不出該說什麽了。
夜,在無聲的沉默中流淌,我的心也在流淌著。
黑暗中,一個聲音在我耳邊回蕩:失去與得到是相對的,在潛意識裏,誰都想得到而不想失去,但不要忘記,凡事都有好與壞的一麵,得到並不能說明沒有失去,隻是沒有發現失去什麽罷了。
人生其實不在於得失,而在於經曆。一切得必然失,人生根本就談不上得失,來去皆是兩手空空。到頭來大家都歸為零,誰也不能長久得到什麽。
不知何時,迷惘中,朦朧中,我迷迷糊糊入睡了。
第二天醒來,已經是早上9點,海珠已經起床做好了早飯。
今天是周六,不用去單位上班。
我爬起來穿衣服,洗涮完畢,海珠招呼我吃早飯。
海珠的神色有些倦怠,不知是不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
吃著早飯,海珠說了一句:“哥,我今天想請客。”
“哦。”我看著海珠:“請誰?”
“請我們的大客戶,夏雨夏副總裁!”海珠說。
“哦。”我停住手裏的筷子,看著海珠:“為什麽?”
“請客戶吃飯還需要理由嗎?”海珠說。
“嗯,好。”我點點頭。
“你今天不上班吧?”海珠說。
“今天是周六,我沒事!”我說。
“那我們一起請夏雨吃飯,好不好?”海珠說。
“我們一起……”我遲疑了下:“這個我就不參加了吧,你單獨約她一起吃飯好了,你們女孩子家在一起也好說話,我一個大男人跟著摻乎,不合適吧。”
“別忘了,在三水集團那裏,你的身份是春天旅遊的總經理,請大客戶吃飯,總經理參加難道有什麽不妥嗎?”海珠看著我:“你不想和我一起與夏雨吃飯,難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的心裏一個激靈,忙說:“木有,木有,我能有什麽難言之隱,好吧,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參加。”
“從客戶業務的角度來說,請對方吃飯,該是很正常很合理的吧?”海珠又說。
“嗯,是,合理正常!”我又點頭。
“那你給她打個電話,代表公司約她吧。”海珠說:“我想今天晚上請她,你現在就提前給她下邀請吧。”
一聽海珠這話,我的頭疼了,我最發怵的就是和夏雨打交道,海珠偏偏要我打電話約她,這不是讓我為難嗎?
我忙搖頭:“這個電話我不打,還是你打好,你是公司的老板,你親自打比較好。”
海珠說:“我是公司的老板,你也是總經理啊,這個理由不打電話,有些牽強吧?”
我放下筷子說:“對,是有些牽強,實話和你說吧,我比較發愁和這個夏總打交道,我真的是不想多見她一麵。”
“為什麽?”海珠說。
“因為這個夏總,脾氣性格比較古怪,挺喜歡刁難人的,我想這你也該知道的。”我說:“我剛才說讓你自己去請她吃飯,其實也是這個原因,我實在是害怕見她,這個夏總啊,聽起來是個大集團的副總裁應該挺穩重的,可是,說白了,家族企業的原因,她其實就是個孩子,孩子氣十足,十分任性,做事待人由著自己的性子來,我很不適應和她打交道。但是因為不管旅遊公司還是發行公司,都和她有業務關係,又不得不打交道。沒辦法的事情。”
“嗯,這麽說,你是真的不願意和她一起吃飯了?”海珠說。
“真的,絕對是真的,我強烈建議你和她單獨一起吃飯,你們都是女孩子,講起話來可能會好溝通一些。我摻和在那裏,說不定她會當著你的麵給我難看。”我說:“再說,我給她打電話邀請吃飯,她極有可能會拒絕,一個女孩子家,哪裏會輕易答應一個男人的邀請出來吃飯呢?但是,換了你打電話,那就不同了。”
“哦。”海珠的神情似乎有些放鬆,呼了一口氣,說:“那就我來打?”
“其實我建議你也不要打:,我們這樣的小公司,我們覺得做的是人家的大單子,但是在他們眼裏,這都是微不足道的小業務,甚至不值一提,再說了,這個夏總可是堂堂三水集團的副總,恐怕一般的客戶是邀請不動她的。像我們這樣的小客戶,她怎麽會放在眼裏,怎麽會輕易親自來和你一起吃飯。”
“既然你說一般的客戶輕易是邀請不動她的,那麽就是說一般的在她眼裏的小業務她是不會出馬的了,既如此,那麽,昨天晚上她又會怎麽親自出馬和你談業務,還親自送你回來?”海珠看著我說。
果然,海珠對昨晚看到的事情還在耿耿於懷。
“因為……”我斟酌了下:“昨天中午我遇見三水集團的老板夏季了,和他談了半天,我告訴了他我還在發行公司做事的事情,於是我們就談到了發行業務,他似乎挺重視,專門安排夏雨找我談談,所以她才會出麵。
再說,這個業務,大小難說,說小可能不大,但是也可能會很大,在他們沒有看到我的策劃方案之前,一切都未可知。至於昨晚她送我回來,我想可能是一來因為天氣惡劣,又刮風又下雨的,二來是她可能順路。”
海珠看著我,沉思了一下,接著說:“那好吧。不過我還是想邀請她試試。既然你不願意參加,那我就單獨會會她好了。”
說著,海珠摸出電話,接著就開始打。
海珠那裏有夏雨的電話,這我不奇怪,客戶嘛,電話總是有的。在三水集團的這筆單子中,海珠可沒少往三水集團跑,自然會有夏雨的電話號碼。
海珠撥完號碼,接著就按了免提鍵,將電話放在飯桌上,看了我一眼,然後看著電話。
電話撥號音想了好些遍,終於接通,接著電話裏傳來夏雨迷迷糊糊還有些惱火的聲音:“誰呀,這麽早打電話,煩死了。”
夏雨看來還在睡懶覺,還沒有起床,被海珠的電話騷擾了。
海珠笑了下,接著對著電話說:“夏總,你好,我是春天旅遊公司的海珠,你還記得嗎?”
“海珠,海董事長,是你啊,大——”夏雨似乎頓時就沒有了困意,聲音變得清醒起來,剛冒出一個“大”字,接著就停頓了。
我知道夏雨是差點要叫出“大奶”二字,幸虧她還算明白,沒有叫出來,及時刹車。
“大姐姐,你好,你好。”夏雨的聲音變得有些熱乎,她臨時把大奶改成了大姐姐,這顯然有些牽強,海珠其實和她差不多大,但起碼看得出她還是有些急中生智。
海珠笑出聲來:“嗬嗬。夏總客氣了,我們差不多大吧,你怎麽叫我大姐姐呢。”
“嘿嘿。這不顯出對海董事長的尊敬嘛。”夏雨笑起來:“哎——這麽早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麽事嗎?”
夏雨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緊張和不安。
“對不起,夏總,打擾你休息了。早知道你在睡覺,我就不和你打電話了。要不你繼續睡吧,等你睡醒了,我們在談。”海珠說。
“哦,不,不,沒事,沒事,我已經醒了,你真的有事啊,那就現在談吧。現在就說好了。”夏雨的聲音似乎睡意頓消,還是帶著一絲緊張。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承接你們集團的單子現在已經開始正常發團了,這對我們來說,是一筆很大的業務,在承接這個業務的過程中,我們給三水集團特別是夏總你添了很多麻煩,我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所以,想請夏總一起坐坐吃頓飯,表示下我的謝意,同時也加深下和夏總的感情。不知夏總肯賞光否?如果夏總時間方便的話,我想就在今晚。”
“哦。就這事,沒有別的事?”夏雨說。
“是的,就是這事!”海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