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或許不存在的女人
她猝不及防摔倒在地，莫子聰想要伸手去扶她，無奈腦袋裏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啃噬蠶食一般，疼癢不已。
他倒在了地上，伴隨著痛楚的呻吟聲，目眥欲裂。
韓若大聲叫喚著管家和傭人過來，一邊想要去扶起莫子聰。
可是，他隻是一遍又一遍地，將她推開。
終於，他猛地抓住了韓若的衣領，厲聲質問道：“你把她藏到哪裏去了？”
韓若不明所以，驚慌失措。
緊急把他送到醫院之後，在藥物的作用下，他逐漸鎮靜了下來。
醫生說，莫子聰的頭部是從前遭到嚴重撞擊，腦部有淤血，但是不嚴重。
她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是什麽嚴重的傷勢。
可是，醫生同樣也說了，壓迫他腦部神經的淤血，很有可能是導致他失憶的原因。
“人腦的結構很複雜，究竟要恢複病人的記憶，是不是取出淤血就可以，我們也無法下定論，而且，手術的風險很大，建議先用藥物治療，雖然見效慢，但是安全性更佳。”
韓若點了點頭。
雖然有淤血在，他很有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從前的事，但是若要他去承擔手術的風險，她寧可他一輩子都不記得。
醫生還說：“要想病人恢複記憶，多帶他去之前常去的地方走走，一些發生過重要事情的地方，一些應該被銘記的事情，多熟悉從前的食物，有助於他的病情。”
兩個人出院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半。
韓若開著車帶他回家，兩個人都沒怎麽說話。
淩晨的道路通暢無比，除了偶爾有深夜出租車經過，根本就遇不到什麽活人。
莫子聰打開了一半的車窗，凜冽的冷風灌入了車裏，讓兩個一夜未睡都有些疲憊的人打了個寒戰，頓時精神了不少。
“不是說頭疼麽？還吹冷風。”韓若說。
莫子聰沒有說什麽，又默默地關上了車窗。
腦袋已經不疼了，可心裏積壓的那些煩絮，卻沒有被風吹散任何一點。
為什麽，每次當他對韓若產生心跳加速的衝動時，總會想起那個麵容平平無奇的女人？
因為夢裏那個女人的存在，他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由於失憶，他先前被顧朝夕欺騙說是她的男友，那韓若呢？她會不會也在騙他？
會不會除了韓若之外，他真正愛的女人應該是夢裏的那一個？
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她：“我以前，認識過一個長頭發戴眼鏡的女人嗎？”
她愣了愣，笑道：“天底下長頭發戴眼鏡的女人多了去了，你這要我怎麽答？”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自己應該認識那樣一個人。”
韓若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打趣道：“我要是戴個眼鏡，是不是也符合你所說的標準了？”
莫子聰仔細地看著她的臉，緩緩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她，她那樣明豔美麗的一張臉孔，和夢裏那個平平無奇到有些醜的人，完全不一樣。
韓若並不知道莫子聰此時此刻心裏所想，隻覺得他的問題莫名其妙。
兩個人一路往家走，無話可說，又陷入了沉默。
車開了很久也
沒有到家，莫子聰這才發現，他們已經不在回家的路上了。
看這方向，是要往城東走。
“你要帶我去哪兒？”莫子聰問。
“你見過海城淩晨五點的日出嗎？”
淩晨五點的日出，他還未曾見過。
但是很快，就要見到了。
韓若開著車把他帶到了海邊，一處懸崖之上。
這地方離公路不過三五十米，而離大海，隻有一步之遙。
淩晨五點，天色還是一片昏暗，但是遠處的天邊已經露出了一絲魚肚白。
海風很大，海浪陣陣拍擊在懸崖峭壁上，發出陣陣嗚咽之聲。
韓若捋著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問他：“你記不記得這裏？”
莫子聰茫然地看著天邊黑黝黝的無垠景色，茫然地搖了搖頭。
“在過去的一年裏，我常常會來這裏，有時是早晨來看日出，有時是黃昏時來看日落。”
“這似乎並不是個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莫子聰看著地上的砂礫碎石說。
日出日落，總該找個寧靜浪平的沙灘才對。
“可是，這是你一年前消失的地方。我總覺得，來這裏，或許能等到你。”
關於那場讓他發生意外差點喪命的事故，莫子聰已經聽身邊的人說了許多遍，一切的細節都明晰在心。
唯獨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他，在以為他已經喪生的那三百多個日日夜夜裏，韓若沒有一刻放棄過尋找他——即便可能找到的隻是屍體。
“為什麽帶我來這裏？”他問。
“等待這東西吧，真的挺神奇的，我明明等了那麽久，你明明才回來那麽幾天，我卻覺得好像已經過了幾輩子的時光了。”
但是，又多麽希望，從來都沒有彼此分開過。
韓若向他走近了兩步：“不過，有時候我又很害怕，害怕這隻是一場夢。但我又覺得，我和你分開的這些日子才是夢，我也不知道哪個是真的。”
風小了一些，腥鹹的海風撲在她的身上，她麵向東方，看著朝陽生氣之前，光暈先染紅了一大片的雲層。
她勾著淺淺的笑意，側著腦袋看他，目光裏盡是柔和暖煦。
這是莫子聰從未見到過的韓若，他自從回來以後，總是見到她在公司裏一副精明強幹色厲內荏的模樣，而回到家裏，他們又總是有各種各樣的爭吵。
他對那些事情厭煩不已，而更厭煩的，是他那一顆亂七八糟不知該如何整理的心。
現在，好像一切的煩惱都被風吹散了，一點點在升起的朝陽下被蒸騰幹淨。
他下意識攥了攥拳，想要去牽她的手。
兩隻手掌一點一點靠近，在終於隻剩下毫厘的距離時，她忽然抬起了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風吹亂的頭發。
手抓了個空，他心下黯然。
莫名地，他又開始去想那個夢裏的女人，如果那個女人曾經真實地存在於自己的生活裏，那麽韓若，你又是誰？
太陽升起似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剛才還昏暗晦澀的天色一下子就亮堂了起來，天邊緋紅的一線雲霞也逐漸染上了金色。
韓若舒暢地呼了一口氣，笑道：“真好看。莫子聰，我第一次覺得，原來太陽升起是這麽好看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