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仙

  一路都在暈船嘔吐的薑泥走出了船艙,扶著欄杆,臉色依然蒼白,隻是比起書劍灘和峒嶺關要好很多。


  青鳥從二樓船頂輕盈躍下,輕聲道:“殿下,掀翻大船的那人就在江心等著我們。”


  果然,大船漸行,再度看到一舟一竿的青衫客。


  這吳六鼎當真是吃了無數的熊心豹子膽啊!


  一竿挑釁還不夠,難道還要再來三竿全部挑翻才罷休?


  徐鳳年睜大眼睛,望著越來越形象清晰的吳家劍冠,這年輕劍士相貌並不出奇,麵容古板,一看就是不近人情的孤僻性子,劍塚枯劍,曆來如此,後輩劍士若要出山曆練,必須要先勝了家族內一位老祖宗,不論生死。


  吳六鼎身材修長,今日不曾帶劍,那根烏青竹竿扛在肩上,雙手搭著,這姿態,委實倨傲到了極點。


  薑泥忍著作嘔難受,連她都能看到那浮舟江山的大膽刺客,船夫都說這人是龍王爺,她卻不信,扭頭皺眉,看著徐鳳年,虛弱問道:“你打不過這人?”


  徐鳳年啞然失笑,搖頭道:“當然打不過。”


  薑泥冷笑道:“那你練刀練出了什麽?”


  徐鳳年哈哈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可以問問李老前輩,他是否練劍第一天就知道自己會成為劍神。”


  殊不知李老頭拆台道:“老夫知道。”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薑泥心情大好,微笑著,臉頰便悄然浮現出兩個酒窩。


  徐鳳年笑道:“好看。”


  薑泥立即板著臉。


  徐鳳年嬉皮笑臉道:“小泥人,來,再笑個唄,你笑了,我就明知打不過那當世一等一劍士,也要提刀殺去。這筆買賣多劃算,說不定本世子就一去不返了。”


  薑泥小腦袋暈暈乎乎,暈船讓她幾乎恨不得跳江,恨死了一意孤行要乘船而下的世子殿下。


  她很費神費力地去思考這筆買賣,耐不住徐鳳年蠱惑催促,終於千辛萬苦擠出一個自認為最無懈可擊的僵硬笑臉。


  徐鳳年立即笑罵道太難看了,沒誠意,本世子不幹虧到姥姥家的生意。


  薑泥無奈換了幾次笑臉,都不盡人意,徐鳳年故意歎氣說看來買賣是做不成了,反正船上有大把高手,就不信打不趴下那孤身前來求死的王八蛋,便是龍王爺,都要剝皮抽筋。


  薑泥笑了半天,小臉蛋都僵硬了,結果看怕死而且奸猾的世子殿下偷著樂,氣得跑上前就要跟徐鳳年拚命,徐鳳年威脅道:“咬我?小心我讓金剛和菩薩咬你啊?!”


  膽子其實一直不大的她馬上不敢上前了。


  ……


  當年江山偶遇,他飛劍橫江,吟詩而渡,她便趴在船欄上,一模一樣如此的笑臉。


  那年,正是最年輕最耀眼的劍道天才李淳罡最意氣風發的時分,也是那位癡癡女子最天真最無邪的年紀。


  擦肩而過,他隻求仙劍大道,並不掛念,她卻傻傻掛念了一生一世。


  ……


  徐鳳年一咬牙,抽出繡冬刀,丟向江麵上方,像是要拋給那百丈外的小舟青衫。


  麵朝薑泥的老劍神最後望了一眼她,當日說這個徐小子嘴裏的小泥人神似北涼王妃,其實不盡然,她更像是那個喜穿綠衫的丫頭。


  李淳罡笑了一笑,隻有滄桑,倒著飄出船頭,仰首豪邁大笑道:“小綠袍兒,且看李淳罡這一劍。橫眉豎立語如雷,燕子江中惡蛟肥。仗劍當空一劍去,一更別我二更回!”


  背對扁舟青衫劍冠以及那柄繡冬刀,沒了神兵木馬牛,更沒了年輕時玉樹臨風,隻剩一臂的老人握住了不是劍的繡冬刀,轉身僅是輕描淡寫一招一劍。


  初始無人看見這一劍的風采,隻覺得索然無味,江麵寂靜。


  可那青衫劍客卻顧不上小舟,激射遠遁。瞬間。。


  大江被轟隆隆劈開,直達兩百丈。


  這般傳說中的陸地一劍,世間真有蛟龍,也要被當場斬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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