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商隊是早晨到的青山地界，中午駐紮進了山寨。
到了傍晚時分，山寨周邊就形成了一片麵積廣大的臨時商鋪。
各種紅藍黃綠的高大帳篷搭建著，帳篷之間還見縫插針地塞著無數的地攤。
夜晚降臨了，但這裏一片燈火通明。絡繹不絕的行人，從寨子裏湧進這裏。有凡人，也有蠱師。
孩子們雀躍蹦跳著，大人們的臉上也湧現出過節一般的喜悅神色。
藤原隨著人流，獨自一人走進這裏。人群熙熙攘攘，一堆堆地圍著地攤，或者在帳篷口不斷進出。周圍傳來彼起彼伏的叫賣聲。
“來一來，看一看了啊。上等的藍海雲茶，喝上這一口茶，快活似神仙哎！”
“蠻力牛蠱，巫蠱師催動起來，能暴漲一牛之力。走過路過，不能錯過！”
“知心草，上等的知心草，大家看看這成色，新鮮得像剛采摘下來的一樣。一斤兩塊元靈晶石，多便宜的價格啊……”
藤原聽到這裏，腳步微微一頓，循聲看了過去。隻見一隻鴕雞拉著一個兩輪板車。
板車上堆著一堆粉綠色的草。每根草都長達一米，很細長，平均隻有指甲蓋的寬度。有些草的尖端還長著紅心狀的花蕾。
知心草是蠱蟲的輔助食料之一，其價值在於它能和一些食物搭配起來，喂養蠱蟲。
比方，藤原喂養月光蠱，每頓需要喂食兩片花瓣。若是摻和上一根知心草，月光蠱吃上一片月蘭花瓣就飽了。知心草一斤隻有兩塊元靈晶石，月蘭花瓣每十片就得一塊元靈晶石。
稍微算一下，就知道摻和知心草喂養蠱蟲更為劃算些。
藤原很窮，他沒有任何靠山，隻能靠他自己，雖然一周搶劫一次，得到了49塊元靈晶石，但是他就是窮！
自從藤原殺了人之後，凶殘冷酷的形象深入學員內心，一時間再無人敢向他挑戰，導致他搶劫變得大為容易！
知心草攤上，圍著一堆人。都是蠱師或者學員，手中拿著元靈晶石正在哄搶購買。
“如果記得沒有錯，那隻癩土蛤蟆，就在那個店鋪中吧。前世就有蠱師就在第一晚賭到了它，因此大賺了一筆。”
越往深處走，越是錦繡繁華。
地攤越來越少，大帳篷越來越多。隻見紅藍黃綠各種大帳篷，有的搭成方形，有的是圓桶狀。有的在入口卷簾處，豎著兩根門柱子，有的則掛著大紅的燈籠。有的裏麵燈火輝煌，有的裏麵卻暗淡無光。
邊走邊看，最終在一座灰色的帳篷處停住腳步。“是這裏了。”
他抬眼打量，隻見這帳篷門口設著兩個立柱，立柱上用陰刻手法，刻著一副對聯。
左邊：施勇氣，得春夏秋冬祿。右邊：大展身手，獲東南西北財。
中間還有一個橫批：時來運轉。
沒錯，這是一家賭場！
這賭場占地一畝，屬於大型的帳篷。藤原走了進去。在帳篷裏麵依著邊，擺放著三排櫃台。櫃台上放著一塊塊的琥珀或者化石。的隻有巴掌大，大的有臉盆之大。也有更大的，足有一人高。
櫃台上自然擺不下，就直接立在地上。和其他帳篷商鋪的熱鬧不同，這裏麵卻是悄然寂靜。
有三三兩兩的蠱師，站在櫃台前，有的細心端詳著櫃台上擺放的石頭，有的拿起化石在手掌中心地搓動，感受手感，有的和同伴聲討論，有的在和店家夥計商量價格。
但是不管他們什麽話，都是輕聲細語，盡量不打擾其他人。這是一家賭石場。
在這個世界裏，有各種各樣，千奇百怪，數不勝數的蠱。
蠱蟲有各自特定的食物，沒有食物，蠱蟲隻能堅持一段時間，就會死亡。
但是大自然，對於生命，是既冷酷又仁慈的。
若是缺乏食物，蠱蟲也有一線之生機。那就是陷入沉睡，自我封印。
例如月光蠱沒有了月蘭花瓣，可能就會封印自己。它會將力量盡量的收縮，類似於冬眠一般，陷入最深沉的睡眠當中。
這個時候，它的身體不僅會藍芒消散，而且會從透明的水晶狀褪變成一塊灰石，籠罩上一層石殼。長日久，石殼越來越厚重，就會形成一塊頑石。
再例如酒蟲，若是它自我封印，就會結成一塊白色的蠶繭。它會蜷縮身軀，在蠶繭中沉睡。
一些蠱師意外地得到這些封印了蠱蟲的頑石或者蟲繭，喚醒其中沉睡的蠱蟲。有的因此發了一筆橫財。有的飛黃騰達，生命軌跡迎來了轉折。這些情況，在蠱師世界屢屢發生！
“像這種型賭石場，十塊石頭有九塊都是實心的，裏麵沒有蠱蟲。就算是有蠱蟲的石塊，也未必是活蟲，十有八九都是死蠱。不過一旦賭到了活蠱，大部分情況下，都能大賺一筆。如果蠱蟲極為珍稀，那麽不是從此飛黃騰達，就是被殺人越貨。”
櫃台後，間隔幾米就站著一位店家的夥計，有男有女。他們腰間都係著青色腰帶，都是一轉巫蠱師。
大多數是初階，有個別的是中階。見到藤原來到櫃台前麵，一個離著他最近的女蠱師便走過來，臉上浮現出笑容，輕聲地道：“這位公子您需要什麽蠱蟲？這邊的櫃台每塊石頭都均售十塊元靈晶石。您要是首次嚐試，賭怡情的話，不妨去右邊的櫃台，那裏的石頭隻賣五塊元靈晶石。若是您想要刺激，不妨去正前方的高等櫃台，那裏的頑石一塊售價二十元靈晶石。”
這是個有經驗的女蠱師，在賭石場做工已經不少時間了。她看到方源進來後，從他的外貌，年齡，身高等等方麵，就推測出他是一名學員。
來賭石的都是巫蠱師，而學員隻能算是預備蠱師，剛剛踏上修行，通常因為喂養蠱蟲而經濟拮據，哪裏會有什麽閑錢來賭石呢？
像這樣的學員，往往隻是進來看一看，開開眼界，圖個新奇。絕大多數都是隻看不買，有個別少數家境不錯的，也許會買個嚐試一下。不過通常也隻買最便宜的化石。
隱約記得，就是在這一年，商隊到來的第一晚，有一個幸運兒花了十塊元靈晶石買了一塊石皮上泛著紫金色澤的化石。
他當場解石之後，得到了一隻癩土蛤蟆。而後這隻蟾蠱被人收購，他因此賺了不少錢。
藤原看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起。這櫃台上，外表泛著紫金光彩的化石，有二十多枚。究竟在哪一塊裏麵，藏有癩土蛤蟆呢？
“這塊石頭，紫金如星點綴，但是扁平如餅，裏麵是不會藏有癩土蛤蟆的。”
“這塊紫金耀眼，但是隻有拳頭大。若真藏有癩土蛤蟆，應該至少比它還要大上三成。”
“這塊紫金化石，大是大了，但是表麵光滑至極，而癩土蛤蟆的石皮都是坑坑窪窪。顯然不是……”
藤原不斷打量觀察，排除篩選。蠱蟲封印沉眠之後，形成的化石渾然一體，本身杜絕世間大多數的探測手段。剩下的一些探測方法幾乎都強硬蠻橫，一旦用了，就會直接殺死裏麵奄奄一息的蠱蟲。
因此蠱師來選石，隻能靠猜測，靠經驗，靠運氣，靠偶爾間的靈光一閃。若非如此，這裏也不會叫做賭場了。
他觀察了片刻，篩選出最符合標準的六塊紫金化石。他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肯定——癩土蛤蟆就在其中的一塊紫金化石中沉眠著！
……
女蠱師心中不由地微微一驚：“這是山寨中哪家的闊少爺？看樣子似乎是家族支脈的接班人。若是能攀上他，我也許就不必在這裏，辛辛苦苦地當一名店家的夥計了。”
念及至此，女蠱師笑容不禁更加柔和了，甚至看向藤原的目光中都增添了一份媚意。
六塊石頭，擺放在藤原的麵前。方源當場掏出六十塊元靈晶石，毫不猶豫地遞給了女蠱師。
他付賬的行動，立即引起了帳篷裏其他蠱師的注意。
“嗯？有人開始賭石了。”
“我們看了有一個多時，都不敢下手。現在有人試水，看看也好。”
“是個學員啊，居然一下子就掏出六十塊元靈晶石，身家挺豐厚的嘛。看來是個實實在在的愣頭青，哼，賭石是這麽好賭的麽。今要撞得頭破血流嘍。”蠱師們站在原地，輕聲地議論著，目光都投向了藤原。
“切，有錢就了不起啊。”
“又不知是哪個混子，出來糟蹋父輩的血汗錢！”
“夥子不知道高地厚啊！”
帳篷中的蠱師目光不禁齊齊一黯，認定了藤原是個敗家子後，他們本來就低的期望，頓時就已經所剩無幾。
有些巫蠱師甚至直接收回了視線，轉過頭，重新觀察起櫃台上的化石。
周遭的變化，沒能影響藤原心境的一絲一毫。他麵無表情，默默調動元海中的真元，投入到月光蠱中。下一刻，右手掌心中的月牙印記，就散發出一團如水般的淡藍光輝。
就用這隻右手，抓起一枚紫金石頭，托在掌心中。然後他五指收攏，慢慢地在化石表麵揉捏摩擦。藍光不斷閃動，波光如水蕩漾間，紫金石頭越變越，大量的粉狀石屑從藤原的五指間細中，泄落到帳篷裏的地毯上。
“這個少年，倒不是一無是處。有一手真功夫。”看到此情景的蠱師，眼中都閃過一絲複雜的光。
對藤原有些刮目相看起來。藤原用藍光碾磨石頭表麵，這是一種對月光蠱的精微運用。通常使用了月光蠱三年的蠱師，才可達到這種程度。
以方藤原這個年齡，學員身份，能做到這點是很難得的。
“你看，他用的是我月族特有的月光蠱。”有些蠱師發現這點，頓時與有榮焉，看藤原順眼了許多。
“不過這個手法，用來解石還是太粗暴了。”一些老成持重的蠱師，則在搖頭。
紫金石頭越來越，剛開始一個巴掌還合不攏，過了片刻，就縮減成拳頭大，被藤原用手指包裹住。
藍光越加強盛，化石變成彈珠大。直至最終，隻剩下一堆石粉，落在地毯上堆成一攤。這完全就是個實心石頭，裏麵根本沒有蠱蟲！
“果然是不靠譜。”蠱師們搖頭不已。
藤原麵色平淡，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他抓起第二塊紫金石，繼續碾磨。但是這一塊的結果，仍舊是實心石塊，裏麵沒有蠱蟲。
換了第三塊，依舊如此。
藤原抓起第四塊，磨到巴掌大的時候，他動作忽然一頓。
“咦？有料！”
“石料變化了，不是紫金石材，而呈現出一種黑墨色。”
“難道真要被他瞎貓逮住死耗子？”周圍蠱師爆發出一陣輕微的驚呼聲。
“公子，接下來請心解石了。千萬不要動作太大，沉睡的蠱蟲都極其脆弱。若是用力過猛，就會誤殺了裏麵的蠱蟲。”女蠱師也沒有料到真有這情況發生，她愣了愣，連忙心翼翼地提醒道。
藤原動作慢了許多，手指搓動間，時而窸窸窣窣地掉落下來。
斷斷續續，不再像之前那般連綿不斷。黑色石粉飄灑而下，石塊越來越，地毯上的石粉越堆越高，藤原手中的黑墨石心也最終被消磨耗盡。
“唉，可惜，隻是個石中石。”
“白白浪費我的情緒，還以為真有蠱蟲呢。”
“你們也太好騙了，賭石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嗎？十中八九都是空的，要不然商鋪還賺不賺錢了？”。
少年笑了笑，沒有答話，而是繼續取出第五塊來。
他細細碾磨，這一次隻十個呼吸的功夫，表麵的紫金石皮就被磨盡，露出一塊凹凸不平的黃色泥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