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論3
大抵難者,或謂不當以繼善成性分陰陽,或謂不當以太極陰陽分道器,或謂不當以仁義中正分體用,或謂不當言一物各具一太極。又有謂體用一源,不可言體立而後用行者;又有謂仁為統體,不可偏指為陽動者;又有謂仁義中正之分,不當反其類者。是數者之,亦皆有理。 然惜其於聖賢之意,皆得其一而遺其二也。夫道體之全,渾然一致,而精粗本末、內外賓主之分,粲然於其中,有不可以毫釐差者。此聖賢之言,所以或離或合,或異或同,而乃所以為道體之全也。 今徒知所謂渾然者之為大而樂言之,而不知夫所謂粲然者之未始相離也。是以信同疑異,喜合惡離,其論每陷於一偏,卒為無星之稱、無寸之尺而已。豈不誤哉! 夫善之與性,不可謂有二物,明矣!然繼之者善,自其陰陽變化而言也;成之者性,自夫人物稟受而言也。陰陽變化,流行而未始有窮,陽之動也;人物稟受,一定而不可易,陰之靜也。以此辨之,則亦安得無二者之分哉! 然性善,形而上者也;陰陽,形而下者也。周子之意,亦豈直指善為陽而性為陰哉。但話其分,則以為當屬之此耳。陰陽太極,不可謂有二理必矣。然太極無象,而陰陽有氣,則亦安得而無上下之殊哉! 此其所以為道器之別也。故程子曰:“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然器,亦道也;道,亦器也。”得此意而推之,則庶乎其不偏矣。仁義中正,同乎一理者也。而析為體用,誠若有未安者。 然仁者,善之長也;中者,嘉之會也;義者,利之宜也;正者,貞之體也。而元亨者,誠之通也;利貞者,誠之複也。是則安得為無體用之分哉!萬物之生,同一太極者也。 而謂其各具,則亦有可疑者。然一物之中,理完具,不相假借,不相陵奪,此統之所以有宗,會之所以有元也。是則安得不曰各具一太極哉! 若夫所謂體用一源者,程子之言蓋已密矣。其曰「體用一源」者,以至微之理言之,則衝漠無朕,而萬象昭然已具也。其曰「顯微無閑」者,以至著之象言之,則即事即物,而此理無乎不在也。 言理則先體而後用,蓋舉體而用之理已具,是所以為一源也。言事則先顯而後微,蓋即事而理之體可見,是所以為無閑也。然則所謂一源者,是豈漫無精粗先後之可言哉?況既曰體立而後用行,則亦不嫌於先有此而後有彼矣。 所謂仁為統體者,則程子所謂專言之而包四者是也。然其言蓋曰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則是仁之所以包夫四者,固未嚐離夫偏言之一事,亦未有不識夫偏言之一事而可以驟語夫專言之統體者也。。 況此圖以仁配義,而複以中正參焉。又與陰陽、剛柔為類,則亦不得為專言之矣,安得遽以夫統體者言之,而昧夫陰陽動靜之別哉?至於中之為用,則以無過不及者言之,而非指所謂未發之中也。仁不為體,則亦以偏言一事者言之,而非指所謂專言之仁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