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自焚

  隻見周營中一聲炮響，三軍呐喊，齊欲攻城。紂王看見，不覺大驚，乃知大勢已去，非人力可挽，點頭數點，長叫一聲，竟下五鳳樓，過九間殿，至顯慶殿，過分宮樓，將至摘星樓來。忽然一陣旋窩風，就地滾來，將紂王罩住。怎見得。怪風一陣，透膽生寒。


  有詩為證。詩曰：

  蕭蕭颯颯攝離魂，透骨浸肌氣若吞。


  撮起沉冤悲往事，追隨枉死泣新猿。


  催花須借吹噓力，助雨敲殘次第村。


  止為紂王慘毒甚，故教屈鬼訴辜恩。


  紂王方行至摘星樓，隻見一陣怪風，就地裹將上來。那蠆盆內咽咽哽哽，悲悲泣泣，無限蓬頭披發赤身裸體之鬼，血腥臭惡，穢不可聞，齊上前來扯住紂王大呼曰：“還吾命來！”又見趙啟、梅伯赤身大叫：“昏君，你一般也有今日敗亡之時。”紂王忽的把二目一睜，陽氣衝出將陰魂撲散。那些屈魂怨鬼隱然而退。紂王把袍袖一抖，上了頭一層樓。


  又見薑娘娘一把扯住紂王大罵曰：“無道昏君，誅妻殺子，絕滅彝倫。今日你將社稷斷送，將何麵目見先王於泉壤也？”薑娘娘正扯住紂王不放，又見黃娘娘一身血汙，腥氣逼人，也上前扯住大呼曰：“昏君，摔我下樓，跌吾粉骨碎身，此心何忍？真殘忍刻薄之徒。今日罪盈惡滿，地必誅！”


  紂王被兩個冤魂纏得如癡如醉一般，又見賈夫人也上前大罵曰：“昏君受辛！你欺臣妻，吾為守貞立節，墜樓而死，沉冤莫白，今日方能泄我恨也。”照紂王一掌劈麵打來，紂王忽然一點真靈驚醒。把二目一睜，衝出陽神，那陰魂如何敢近，隱隱散了。


  紂王上了摘星樓。行至九曲欄邊，默然無語，神思不寧，扶欄而問：“封宮官何在？”封宮官朱升聞紂王呼喚，慌忙上摘星樓來，俯伏欄邊，口稱：“陛下，奴婢聽旨！”


  紂王曰：“朕悔不聽眾臣之言，誤被讒奸所惑，今兵連禍結，莫可救解，噬臍何及，朕思身為子之尊萬一城破，為群所獲，辱莫甚焉。欲尋自縊，此身尚遺人間，猶為他人作念。不若自焚，反為幹淨，毋得令兒女子借口也。你可取柴薪堆積樓下，朕當與此樓同焚。你當如朕命。”


  朱升聽罷，披淚滿麵，泣而奏曰：“奴婢侍陛下多年，蒙豢養之恩，粉骨難報。不幸皇不造我商，禍亡旦夕，奴婢恨不能以死報國。何敢舉火焚君也。”言罷嗚咽不能成聲。


  紂王曰：“此亡我也，非幹你罪，你不聽朕命，反有忤逆之罪。昔日朕曾命費、尤向姬昌演數，言朕有自焚之厄，今日正是定，人豈能逃，當聽朕言！”


  話朱升再三哭奏，勸紂王且自寬慰，另尋別策，以解此圍。紂王怒曰：“事已急矣！朕籌之已審，若諸侯攻破午門，殺入內庭，朕一被擒，汝之罪不啻泰山之重也！”


  朱升大哭下樓，去尋柴薪堆積樓下。紂王見朱升下樓，自服袞冕，手執碧圭，佩滿身珠玉，端坐樓中。朱升將柴堆滿，揮淚下拜畢，方敢舉火。放聲大哭。


  後有詩為證。詩曰：

  摘星樓下火初紅，煙卷烏雲四麵風。


  今日成湯傾社稷，朱升原自盡孤忠。


  話朱升舉火，燒著樓下幹柴，隻見煙卷衝，風狂火猛，六宮中宮人喊叫。霎時間乾坤昏暗，宇宙翻崩，鬼哭神號，帝王失位。朱升見摘星樓一派火著，甚是凶惡。


  朱升撩衣痛哭數聲，大叫：“陛下，奴婢以死報陛下也！”言罷將身竄入火中，可憐朱升忠烈，身為宦豎，猶知死節。


  話紂王在三層樓上，看樓下火起，烈焰衝，不覺撫膺長歎曰：“悔不聽忠諫之言，今日自焚，死固不足惜，有何麵目見先王於泉壤也！”隻見火趁風威，風乘火勢，須臾間四麵通紅，煙霧障。。


  話子牙在中軍與眾諸侯議攻皇城，忽左右報進中軍：“啟元帥，摘星樓火起。”子牙忙領眾將，同武王、東伯侯、北伯侯共下諸侯，齊上馬，出了轅門看火。


  武王在馬上觀看，見煙迷一人，身穿赭黃袞服，頭戴冕旒，手拱碧玉圭，端坐於煙霧之中，朦朧不甚明白，隻見那火越來越盛，看看卷上樓頂，那樓下的柱腳燒倒，隻聽得一聲響，摘星樓塌倒，如崩地裂之狀，將紂王埋在火中，一霎時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