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落差
送到公司門口，蘇小花和胡可彤本想將蘇東荒送進去，一個人帶不了這麽多東西，結果好說歹說門衛大爺不放行，蘇東荒將東西規整了一下，一個人肩扛手拎，居然一趟就帶了上去。
蘇東荒被分在210，開門的時候發現裏麵反鎖了，敲門等了一會兒，門後一片死寂，蘇東荒有些納悶，使勁敲了敲門，大聲喊道“有人嗎？”
吱呀！門開了，一個帥氣高大的小夥兒黑著臉拉開一道縫，操著一口不知道哪裏的家鄉土話，沒好氣的問道“幹嘛？”
蘇東荒笑了笑“我是新來的，分到這個宿舍了~~”
小夥兒嘟嘟囔囔，硬邦邦的丟下一句“等一下！”咣嘰又把門關上了。
蘇東荒將東西放下，站在門口耐心等候，他沒聽清小夥兒嘟囔的什麽，肯定不是什麽好話，不過他應該是對事不對人，所以蘇東荒也沒在意。
幾分鍾後，小夥兒把門打開，一個姑娘低著頭麵色緋紅的從裏麵出來，看都不看蘇東荒一眼，徑直離開，蘇東荒立馬明白小夥兒為什麽一臉不爽，這事兒換誰都不會爽，蘇東荒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陪著笑臉小心翼翼的拎著東西進了屋，小夥兒開門之後根本不搭理他，打開台式電腦，自顧自的玩起遊戲。
房間比較寬敞，進門左手邊是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往裏走，衛生間外側的牆上靠著三張雙開門的衣櫃，再往裏走，東西並排著三張單人床，床尾方向各有一張桌子，住宿條件還算不錯，就是衛生有些差，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怪味，門後的垃圾桶都冒了尖，桌子上的煙灰缸滿滿的，成堆的煙頭煙灰浸泡在黑黃的水漬中，空煙盒和方便麵袋擺的到處都是，飯缸裏還有不知道什麽時候剩下的菜，啃了半塊的饅頭丟在菜湯裏，看著有些惡心。
靠窗的桌子上有一台台式電腦，小夥兒黑著臉玩遊戲，他心裏有氣，直接無視蘇東荒的存在，身後的床上，被窩淩亂，估計倆人剛剛就在上麵折騰，蘇東荒下意識的嗅了嗅，空氣中確實有股荷爾蒙的味道。中間那張床空著，上麵擺滿了髒兮兮的工作服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蘇東荒將這些東西規整了一下，全部放到中間的桌子上，然後用毛巾從頭到尾將床擦了一遍，這才將被褥鋪了上去，除此之外，他順帶著將宿舍衛生打掃了一遍，一番收拾之後，已經晚上十點多，他洗漱了一下便上床睡覺。
自始至終，帥氣小夥兒沒跟蘇東荒說一句話，期間他接了一個電話，咋咋呼呼罵罵咧咧，如果不開口，這絕對是一個很迷人的小夥兒，一米八幾的高個兒，身材勻稱挺拔，劍眉星目，相貌俊朗，單論外型，跟大明星都有的一拚，但是一開口，整個形象瞬間崩塌，就是一個沒素質的土鱉！
蘇東荒很快睡著了，半夜的時候讓一泡尿憋醒了，迷迷糊糊的從床上爬起來，房間裏黑乎乎的，隻有電腦屏幕發出刺眼的光芒，電腦前麵坐著一個人，卻不是帥氣小夥兒，帥氣小夥兒床上是空的，不知道去了哪裏。察覺到身後有動靜，坐在電腦前麵的人驚恐的一回頭，看到蘇東荒就要起來，這人一陣手忙腳亂，一邊整理衣服，一邊慌慌張張的關閉電腦頁麵上的聊天對話框，蘇東荒覺得有些奇怪，睡眼惺忪的一眼望去，突然發現這廝居然光著下身，更奇葩的是，他上半身穿西裝打領帶！雖然用衣服的下擺擋的很巧妙，蘇東荒還是看到他褪到腿彎的三角內褲！他的腦海中頓時閃過兩個字裸聊！
蘇東荒假裝什麽都沒看到，迷迷瞪瞪的往廁所摸去，幸虧房間裏很黑，一切都有回轉的餘地，上廁所回來，這廝已經將內褲提了上去，坐在那裏假裝鎮定，蘇東荒也沒吱聲，直接翻身上床，他注意到另外一張床上淩亂擺放著剛脫下來的工作服，這人應該是另一位舍友，剛下中班回來！
蘇東荒有些無語，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總能遇見這些奇葩！
第二天，蘇東荒正式上班，這一批一共招了二十五個人，都在電教室裏統一進行入職前的公司級培訓，二十五個人有九個都是附近村裏四五十歲的老漢子，剩下的十六個人中，有十個來自同一所學校，魯中信息技術學院，一所不知道哪幾個中專整合而成的大專院校，跟青邑石化建立了合作關係，每年都有畢業生來這邊就職，剩下的五個也都比較年輕，兩女三男，來自各個地方，投奔親朋好友而來，而本科生隻有蘇東荒一個。
蘇東荒本身沒有什麽優越感，卻莫名其妙的被其他人排斥，其中一位老漢子得知蘇東荒是所謂的高材生之後，湊過來假裝一臉關切的問道“大學生怎麽也來這種地方上班啊？”
蘇東荒雖然初出茅廬，卻不是不諳世事的小青年，他一眼便看穿老漢子的虛情假意，滿麵笑容下，隱藏著嘲諷和一絲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後來聽他聊天，蘇東荒逐漸了解到這種優越感從何而來。幾十年前，開發區窮且荒涼，就是一大片鹽堿地，號稱八十苦村，因為海水倒灌，這裏的地下水都是苦的，根本種不出莊稼，到八十年代的時候甚至還出現過舉村要飯的場景，後來政府招商引資，建了一個大型的氯堿廠，荒蕪的鹽堿地變廢為寶，成片的鹽田如雨後春筍一樣冒了出來，村裏漸漸富了起來，再到後來，更多的化工廠來這邊投資，占用了村裏的土地，開發區每年都要給這些村子分錢，根據實際情況有多又少，每口人少則四五千多則上萬，另外，工廠也給附近村民提供了大量的工作機會，幾年時間，這裏便從八十苦村一躍成為最為富裕的地區之一。
時來運轉，大起大落，部分人的心態也有了微妙變化，無知、排外、自我感覺良好，是很多人身上表現出來的特性，大學生在他們眼裏就是一個笑話，寒窗苦讀十幾年，到頭來就是一個屁，要車沒車要房沒房，娶媳婦兒還得跟家裏要錢，所以這個學不上也罷，再看看這邊的家庭，一般家庭六七口人，分兩三套房，一人一年分一萬現金，六七萬打低，再隨便上個班，兩三個人輕輕鬆鬆又是小十萬，生活無比滋潤。
“沒有很合適的工作，隻能先在這裏幹幹看~~”蘇東荒笑了笑說道。
“現在大學生太多了，都不值錢了，以前大學生都包分配的，你是哪裏人？”培訓很無聊，老漢子沒話找話。
“雲州人~~”
“小夥子有對象沒？”
“還沒！”
“我給你介紹一個吧，我樓上的，同村，倆女兒，家裏分了三套房！真要成了，一下子少奮鬥十幾年~~”老漢子熱情的說道，這邊人暴富之後有個毛病，尤其是那些家裏沒男丁的，喜歡招募外地上門女婿，特別是像蘇東荒這樣的窮逼大學生，真要入贅成功，頤指氣使特別有成就感。
“不用不用，我暫時還不考慮找女朋友~~”蘇東荒婉言謝絕。
“現在兩個女兒的人家可不好找了，小夥子你還是有些心高氣傲啊~~”老漢子估計隻是隨口一提，他的主要目的還是跟蘇東荒炫耀這戶人家有三套房，但即便如此，他還不忘埋汰蘇東荒一把。
蘇東荒笑了笑，沒有說話，老漢子憐憫的看了他一眼，轉身找別人聊天去了。
培訓確實很枯燥，早上辦公室的小姑娘過來一趟，發了一本資料自己看，資料上用很大一塊篇幅洋洋灑灑的對青邑石化的發家史和未來前景做了美好描述，隻是看這邊的情況，簡陋的辦公樓、破爛的食堂、粗鄙的老漢子、掩映在雜草中的稀稀拉拉的廠房，蘇東荒深感名不副實，上市公司就是這個形象？
晃晃悠悠的待了四天，期間210宿舍的兩個奇葩愣是沒跟他說一句話，蘇東荒正好懶得應酬，倒是樂的安靜，那個帥氣又土鱉的男生叫餘樂，他女朋友就是蘇東荒之前遇見的那位慌忙逃竄的女生，每天都來宿舍找餘樂，她長的挺漂亮，性格也不錯，每次遇見還跟蘇東荒笑著點點頭，另外那個裸聊的變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奇葩，應該已經結婚，臉黑的跟鍋底一樣，看上去很髒，操著一口蹩腳的普通話，一言一行故作姿態，想到那晚上的一幕和他私下裏偷偷望向餘樂女朋友的猥瑣眼神，蘇東荒就覺得這個人惡心，他不知道他的大名，別人都稱呼他教授，應該是外號。
培訓室裏也格外無聊，幸好是蘇東荒，如果換做崔大誌，一天都待不下去，第五天的時候，終於要分配車間和崗位了，蘇東荒第一次見到辦公室主任，姓孫，青年，麵白無須氣質陰柔，說話跟蚊子哼哼一樣，不屏住呼吸認真聽根本聽不清楚。
老漢子們對他畢恭畢敬，一口一個孫主任的叫著，孫主任哼哼了幾句，也不怎麽搭腔，聽老漢子們閑聊，這裏的人都知道孫主任收禮，不管你是大學生還是老漢子，隻要塞購物卡一般就能進來，塞的多的話還能分配到好的車間和崗位，老漢子們深諳此道，肯定多多少少都塞了，看他們一臉自認為和孫主任很熟的樣子就知道。
孫主任看上去很娘，辦事卻很爽快，可能習慣收禮的人都這樣，在職位和需求不對等的情況下，開門見山直奔主題，場麵話都免了，簡單粗暴的公布了分配名單，便揚長而去，離開前說道“你們在這裏等著，一會兒車間裏來接人~~”
辦公室美麗的小於姑娘留了下來，捧著眾人的檔案，等著跟車間的人交接，就跟古時候奴隸交易一樣，順便收取了工作服押金。
蘇東荒被分到了酯類車間，不知道為什麽，分到這個車間的隻有他一個人，一會兒之後，其他人陸陸續續的都被人領走了，小於看著蘇東荒安慰道“稍等一下，我再給他打個電話！”
又過了十幾分鍾，一個麵容白皙的高個子女孩兒探頭看了進來，看到小於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過來晚了，王主任剛跟我說~~”
“我早就給他打電話，估計他忘了，這是分到你們車間的，你領進去吧！”小於對高個子姑娘說完，扭頭看著蘇東荒“這是你們車間的統計員，你跟她進去吧！”
“你是琴島大學的？”蘇東荒跟著高個子女孩兒穿過門禁往廠區走，高個子姑娘看了看蘇東荒的資料，驚訝的問道。
“是的！”蘇東荒笑著說道，高個子女孩兒看上去並不比他矮多少，饒是穿著工裝，一雙大長腿也格外吸睛，但更引人注入的還是她那一頭烏黑的長發，跟她那張白皙的臉龐相得益彰。
“你是我們車間的第一個本科生，而且還是重點大學的，你知道不知道，整個濱海公司都沒幾個本科生，這邊人都不願意過來~~”女孩兒很健談，一看性格就很好。
“那你怎麽來這邊了？”蘇東荒笑著問道，他也有些奇怪，這個女孩兒不光身材好，長的還挺漂亮，臉似圓盤，唇紅齒白，雙眸明亮，這樣的女生出現在化工廠裏確實有些突兀。
“畢業以後就過來了，本來沒想幹多久，但一晃好幾年就過去了，我叫於鳳嬌，你有什麽事兒找我就行！”女孩兒笑著說道。
進入廠區以後，蘇東荒再次體驗到它的荒蕪，穿越一片片一人多高的雜草，終於來到了一片露天裝置區，就是第一次來青邑石化時看到的那幾個高塔，來到近前才看到，高塔下麵還有一片三層高的鋼結構裝置，上麵布滿了設備和管道，足足有七八十米長，頗具規模。
廠房右側幾十米是一棟灰色的小樓，配電室、控製室、辦公室、倉庫等就在這裏，於鳳嬌將蘇東荒帶到辦公室，辦公室很簡陋，四張普通的辦公桌頭對頭拚接在一起，於鳳嬌跟坐在最裏麵的辦公桌後麵的男人說道“王主任，新員工帶過來了！”然後對蘇東荒介紹道“這是我們王主任！”
“王主任好！”這是一個戴眼鏡的瘦瘦的男人，看上去年紀不大，應該三十不到，頭發稀疏，兩頰幹煸，眼神很淩厲，但好像不習慣跟人對視，一觸即閃，一看就心機很重的樣子。
“嗯，把簡曆拿過來我看看~~”王主任衝蘇東荒擺了擺手，說話辦事的風格很強勢。
蘇東荒走過去，將簡曆輕輕的放在他前麵的辦公桌上，王主任伸手拿起來，也不管他就站在一邊，專心致誌的看了起來，看到學曆一欄的時候，突然笑了，抬頭看了看蘇東荒“本科生？”語氣很隨意，有一絲揶揄和嘲諷，似乎很不以為意。
“嗯！”蘇東荒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他的性格比較包容，一般很少討厭人，但眼前這個人讓他本能的感覺有些反感。
“琴島大學，琴島大學怎麽樣，一本還是二本？”男人繼續問道。
“一本！”
“嗬嗬！你來我這裏有些大材小用啊，誰招你進來的？”
“自己過來的，在網上看到的招聘信息~~”
“薑總有沒有找你談話？”
“沒有~~”
王主任想了想，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出去“喂，孫主任，我王偉！這個叫蘇東荒的員工公司有沒有什麽安排啊？”
“沒有，楊工倒是提了一句，說是看看表現怎麽樣，薑總沒過問，應該不知道這個事兒！”
“那我這邊怎麽安排，這種寶貝疙瘩，要是讓我幹跑了楊工不得又找我啊~~”王偉嘻嘻哈哈的說道，絲毫不顧及蘇東荒就在身邊，在他印象中，大學生大都是書呆子，在他這樣的領導麵前，唯唯諾諾，哪會聽得出好賴話？
“你該怎麽安排怎麽安排，領導又沒發話，應該沒人推薦，是自己過來的~~”
兩個人都是人精，不用明說，簡單幾句話就將蘇東荒的底細交代清楚，王偉掛掉電話，將蘇東荒的簡曆往桌子上一扔，身體往椅子上一靠，看著蘇東荒說道“分過來了就先幹幹看看吧，我們這是新車間，正準備試生產，試生產過程中肯定有一些異常情況，會比較辛苦，要有心理準備！”
“嗯！”蘇東荒答應道，眼前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很陰險，他故意做出很木訥的樣子。
“小於，給他排排班，安排到任誌剛班上！”說完，王偉回頭對蘇東荒說道“你先跟著今天的班熟悉一下情況吧！”
蘇東荒跟著於鳳嬌從辦公室出來，因為是夏天，窗戶開著，關門出來之後，聽到王偉不屑的說道“公司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弄些這種上學上傻的的廢物來車間有什麽用？張嘴閉嘴的多招收學曆高的員工，說什麽提升公司的整體素質，狗屁！這些人除了死認書本，還會幹什麽？”
蘇東荒有些鬱悶，他感覺掉進了一個土匪窩，他的要求並不高，條件差點兒，工作辛苦點兒都無所謂，但變態的舍友、流氓一樣的車間領導、毫無職業道德的辦公室主任、眾多的老漢子同事等等，讓他第一次產生了動搖，想到這是一個新成立的公司，一切都剛剛開始，未來還是可期的，他決定先幹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