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躲不開的人
這個站起來的，叫史小薇的女生，竟然就是昨天晚上我看到的那個從女生樓出來迎接我女兒的女學生。
我看到她，愣了一下，問道：“你叫史小薇？”
“對。”
“哪裏人啊？”我接著問了一句，又感覺有點不對勁，咳嗽了一聲，“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這時候，我突然注意到有幾個學生用一種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我。
我趕忙把目光轉開了去，就好像做賊一樣。
“我是江北的。”她說道，這個史小薇長得不算很漂亮，但聲音很好聽，“今年19歲，未婚??????”
底下又發出了笑聲。
“那個，你就不用介紹這個了。”我也覺得有點不妥，“就說一句你最想說的話吧，比如，你的心願。”
“啊？”史小薇一愣，“我，我就想在河裏好好學習，畢業後，早點找到一份收入高的工作。”
這個願望，很普通，也很真實。誰不希望找到一份好工作呢？
“很好。”我點點頭，卻在心裏嘀咕了起來。
我女兒怎麽會跟這史小薇認識呢？江北？哦，當初柳姐姐帶著徐美麗母子兩人去的地方，好像就是江北啊？這麽說，她們是老鄉，也許，是中學同學？
下麵，一個個的學生挨個站了起來，都介紹了一下自己，並說了一句自己最想實現的願望。這願望五花八門，包括娶什麽樣的老婆，去哪裏旅遊，賺多少錢等等。
但我此時的心思，並不在這裏，而是飛到了下課後。
下課之後，我要好好問一問史小薇，是否認識我的女兒徐美麗，她昨天晚上有沒有再回到這裏來。
我又念起了花名冊。
“24號，徐，徐美麗？”突然，我愣住了。
花名冊的名字是緊緊挨在一起的，但我並沒有太仔細看，一直念到這個24號，我才看到了“徐美麗”這三個字。
天啊，，這，這怎麽是跟我女兒一樣的名字？
可是，並沒有人站起來，也沒有人喊一聲“道”。
“徐美麗！”我又叫了一聲，依然沒有人站起來。
“沒，沒人嗎？”我抬起頭，環顧著教室。
那些學生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美麗，你怎麽不站起來啊？”這時候，史小薇朝角落裏叫了一聲。
我的腦子一下子嗡了一下，難道，這個“徐美麗”就是我女兒？不，不會的，這一定是個巧合，這天底下，叫“徐美麗”的女孩子千千萬萬，肯定是與我女兒重名的一個女子！對，一定是這樣的！
就在這時候，在那角落裏的白衣女子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的長發被撩了起來，一張美麗的臉就露了出來。
在看到這張臉的那一瞬間，我的嘴唇頓時定住了。啪啦一聲，我手裏的花名冊，也掉落在了地上。
這個站起來的女子，不是別人，就是我的女兒——徐美麗！
美麗，她，她真的就在我的班上！
“哇，正點啊！”教室裏，頓時傳出了驚歎不已的聲音。
幾十雙眼睛，似乎都在朝我女兒看去。
“到。”她抬起頭，輕聲說道。
這聲音，這比蚊子還細小，跟以往的她截然不同。不同的不隻是聲音，也包括她那一副表情，一副柔弱而純真的小淑女表情。她的那雙眼睛，就如幽怨的秋水一樣，真是我見猶憐。
“美，美麗。”我的嘴唇動了一下，卻感覺整個胃都在翻滾，似乎有什麽東西要從胸口噴湧了出來。
為什麽？你為什麽不回家？你為什麽連我的電話都不接？
我突然很想對著她大叫了出來，但我的喉頭隻是聳了一下，就又硬生生地把那幾句話給咽了下去。
突然，數十雙目光又朝我這裏掃射了過來。
這一刻，我就好像是被放在火上燒烤的魚兒一樣，前胸、後背同時熊熊灼燒了起來。
我低下了頭，聲音變得比徐美麗還低，“你，你介，介紹一下自，自己吧。”
我想跑，我想離開這裏，再留下來，那簡直就是煎熬。
“我叫徐美麗，今年18歲，江北市人。”她就好像念經一樣說道，“我最大的心願，就是，就是能和我爸爸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遠。”
啊？聽到這句話，我愣了，抬起了頭，看著她。
徐美麗並沒有移開目光，而是直視著我，她的眼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盈動著。
“不會吧？”一個怪怪的聲音打破了沉靜，又是那個多話的劉小剛插話了，“跟爸爸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成什麽了？你應該是和你丈夫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吧？”
“丈夫啊，劉小剛，你想做她丈夫嗎？”另一個叫高大強的男生大聲叫道。
“可以啊，沒問題。”劉小剛眨巴著眼。
“你不是說絕對不找本班的嗎？”高大強哈哈笑道。
“有時候，可以有例外。”劉小剛摸著下巴，放肆地看著徐美麗。
“夠了！”突然，我拍了一下講台。
底下的那些學生都愣了，吃驚地看著我。
我也覺得自己失態了，趕忙又低下了頭，“好了，你，你可以坐下了。”
可是，徐美麗並沒有坐下。
我又抬起頭，吃驚地看著她。
她的嘴唇動了幾下，似乎有話想對我說。
難道，她要對我叫一聲“爸爸”？別啊，你可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叫出來啊！你要是叫出來，那我可就徹底完蛋了！
此時的我，隻感覺自己的末日，就要到了。
“我說完了。”沒想到，她隻說了這四個字，就坐下了。
教室裏，突然變得特別安靜。
我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下一個。”
我也不知道後麵的時間我究竟是怎麽熬過來的，我不敢朝那個角落看，而徐美麗則還是低著頭。
我們，就在這一個教室裏，一個站在講台上，一個站在講台下。在不同的平麵，卻是痛一條斜線上，我們之間卻沒有一個交點，就那樣，彼此無言地把時間一點一點地費了過去。
好容易熬到了下課，我卻發現自己的背後都濕潤了。
我離開了教室，就跟逃兵一樣，低著頭，就朝外麵走去。
可就在這時候，我卻和一個人撞在了一起。
他被我撞倒在了地上，我趕忙上前一看，卻發現那個人就是範文同。
“我說，秦壽，你怎麽回事啊？走路低著頭，趕死是怎麽著？”範文同罵道。
“對，對不起。”我也不敢去扶，就要向前走去。
“你這是要去哪裏啊？”範文同爬起來，叫道。
“我，我要上廁所。”
“上廁所？廁所在那個方向，你走錯了。”
“哦。”我趕忙轉過頭，可是，這一回頭，卻又見到另一個人也朝這邊走了過來。
那個人，就是李珊珊，她手裏還拿著一疊材料。
就在此時，教室裏開始走出來一撥一撥的學生。
“呀，你，你不是秦老師的外甥女嗎？”突然，李珊珊叫了起來。
我朝那邊一看，這心髒，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
原來，徐美麗已經和那個史小薇一齊走了出來，正好就和李珊珊對在了一塊兒。
徐美麗一愣，抬起頭，見到李珊珊，連上掠過了一道說不出來的怪異神情。而史小薇則看著李珊珊，也皺起了眉頭。
我這才注意到，敢情徐美麗和史小薇還是手拉著手。
看來，她們不僅認識，而且關係還不錯，應該是閨蜜啊！可是，為什麽在教室裏的時候，兩人並沒有坐在一起，卻分開坐呢，這是怎麽回事？
“誰是秦老師的外甥女？”範文同愣了一下，朝這邊走了過來。
我注意到了這家夥那突然驚訝的表情，他先是睜大眼睛看了一下徐美麗，然後又轉過頭，吃驚地看著我。
我真想找一個地方鑽進去。
“秦老師，你的外甥女怎麽就在你自己的班上？”李珊珊轉過頭，疑惑地看著我。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我還沒說話，徐美麗卻開口了，“我不是他的什麽外甥女，你們認錯人了。”
說著，她竟然也不管在場有這麽多老師，就毫無禮貌地揚長而去。
“美麗，美麗！”史小薇也追了上去。
“我認錯人了？”李珊珊愣了，困惑地看著我。
我一聲不吭，臉卻已經紅透了。
“哦，我明白了。”範文同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嗬嗬，真有意思，舅舅在外甥女班上當班主任？而且，昨天晚上還跟蹤外甥女到學校。這舅舅，當的可真有水平啊。”
“什麽？他，他昨晚跟蹤的就是，就是那個，那個女的啊？”李珊珊驚呆了。
“對啊，你以為他跟蹤的是誰啊？好吧，我知道了，舅舅跟蹤外甥女，是擔心外甥女被人拐跑了吧？”範文同嘿嘿一笑，“可我不相信：你會是她舅舅。”
“你說什麽呢？”我終於火了。
“我說錯了嗎？她是你外甥女嗎？”範文同反問道，“是，還是不是？”
“這，這??????”我頓時語塞。
“也許是我看錯了吧。”李珊珊似乎看出了我的尷尬，說道，“這天底下相像的人很多，要是舅舅和外甥女見了麵，怎麽會相互認不出來呢？秦老師，你說呢？”
“嗯。”我點了點頭，“她，我，我確實不認識她。”
我下了一個決定，就連舅舅和外甥女這種關係也不能承認。
什麽關係都沒有，那是最好的。隻要有一層關係，人們就會再聯想到其他關係上去。
“是嗎？那你為什麽還要跟蹤她啊？不認識，卻要跟蹤她？”範文同卻還是緊追不放地問道。
“你管得著啊。”我火了，“你範文同不是看到一個女人，就跟蒼蠅一樣跟上去了嗎？”
“你這是什麽話？我是這號人嗎？”範文同緊張了，“你可別亂說話，珊珊啊，我絕對不是這號人，他秦壽才是呢。”
“好了，都別說了。”李珊珊道，“秦老師，你能不能跟我來一下，我有事情要問你。”
“問我？”我一愣，“你要問我什麽？”
“我們到這邊說說吧。”她走過來，手指著前麵的一個花圃。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我們走到了那個花圃，我還回過了頭，看了一下被我們落到身後的範文同。
這家夥，還站在那邊，看著我們，好像很困惑。
“那個女學生，不就是你的外甥女嗎？你為什麽不敢承認？”李珊珊很嚴肅地問道。
她那鏡片後的眼睛，很犀利，似乎一下子就能刺到我的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