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中軍議事
麴文泰心中微微安定了些許。
“馬將軍，若是將高昌四郡一十八縣的百姓全都集中進高昌城內，怕是不大現實啊！”白發蒼蒼的高昌國相張雄開口說道。
大殿內眾人目光全都看向了國相張雄，麴文泰的目光也是看向了這位老臣。
“大王，如今大唐大軍距離高昌城不過二百多裏，若是真的行軍，怕一兩日內便可以直接到達高昌城下！此時咱們若是想將城外百姓召集進城，怕是有些來不及了！”張雄皺著眉頭沉聲說道。
“那就能召集進城多少，就召集多少！咱們高昌城內本就有近三萬百姓，若是能再召集進城一兩萬人，那守城便有了更大的把握！”大將軍馬天壽連忙說道。
“而且，那些大唐大軍遠道而來，斷不會即刻就來攻城！而且咱們這四周並無可以製作攻城器械的高大樹木！隻要咱們守住高昌城和交河城，大唐大軍久攻不下，必然給養斷絕！到時候必定會退兵！”馬天壽再次說道。
馬天壽的一番話，麴文泰和其餘眾臣聽了，都是紛紛點頭。
高昌城和交河城乃是高昌國重要的兩座城池。
隻要這兩座城池不陷落，那高昌國就不算被滅國！
而且交河城是由高昌國太子麴智盛親自鎮守，想必是萬無一失。
交河城和高昌城還不大一樣，若是比起險峻難攻來，交河城還要遠勝高昌城！
因為，交河城不是建起來的，而是……挖出來的！
交河城之所以叫做交河，那是因為，車師前國，王治交河城，河水分流繞城下，故號交河！
是的，交河就是一片被兩條河流包圍的柳葉狀河心土台！
而自漢以來，便有人在此生活。
而交河城，也就是從這片河心土台上挖掘出來的城市！
圍繞交匯交河四周的河水便是天然的護城河！
而四周陡峭的崖壁，絕對是比高昌城那四丈高的城牆還要難以進攻！
所以，高昌國君臣對於交河城能夠堅守，都是充滿了信心。
“大王，那現在咱們就要馬上下達召集百姓進城的命令了！另外……”高昌國相張雄沉吟了一下，還是說道：“另外大王還需要派人去通知突厥求援！當初大王可是與突厥可汗立下盟約，相互守望相助的！如今大唐大軍來攻，若是突厥不出兵替我們解圍，那我高昌若是被大唐攻下，下一個被滅的就算是他們了！”
麴文泰微微皺眉，說道：“西突厥今歲自己內部也出了亂子，現如今他們的可汗已經換了人，原來的肆葉護可汗戰敗逃往康居，據說已經死了！現在西突厥是迎立了泥孰為咄陸可汗！不知道會不會還遵守原本的盟約啊？”
國相張雄忙躬身道：“大王，那咄陸可汗雖然是初立，但是他一直與我高昌關係不錯！而且咄陸可汗之前也成表示過，對高昌和突厥之間的友善盟友關係也很是看重！所以，想必咄陸可汗不會眼睜睜看著高昌被大唐大軍所破的！”
麴文泰想了想，點點頭道：“好！那便依國相與大將軍所言！一麵派人去突厥咄陸可汗處求援！一麵召集百姓進城！另外去人給智盛傳信，要他務必守住交河！”
眾臣紛紛領命退下。
交河城，位於高昌西麵一百八十多裏。
麴智盛在交河城中心的地下官署天井的陰涼下，看著從高昌送來的自己老子的命令。
“大唐大軍來了就來了，他們遠道而來，師老兵疲，又豈能攻打我這交河城？”麴智盛低聲自言自語道。
在麴智盛心裏，有他鎮守的交河郡交河城，又豈是那麽好攻打的？
交河城中如今囤積有糧草，城中又有水井，即使被大唐大軍圍了，那也能夠死守！就算是死守幾年也不是不可能！
那大唐大軍莫說是圍城攻打幾年，怕是幾個月都無法堅持！畢竟大軍出征糧草供給是很不容易的啊！
麴智盛下令，城外百姓和糧草召集進城，準備迎接大唐大軍來攻！
高昌就是吐魯番，這個張季是知道的。
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已經到了八月竟然還是如此炎熱！
雖說此時的八月相當於他前世的九月，但這裏還是炎熱的如同長安盛夏一般。
大軍暫時駐紮在了河邊休整。
剛剛穿越天山古道而來，兵士們也的確是辛苦了。
張季看著綿延十數裏的營寨，不由感慨。
二十萬大軍，除了十來萬的輔兵，騎兵有二萬餘騎，步足七萬餘。
俗話說，人一過萬，無邊無沿！
這麽些人的吃喝嚼用，每天都是一個巨大的消耗！
要不然輔兵營也不會專門負責運輸的那麽多車糧草補給。
有軍士騎馬前來，傳下侯大總管命令，讓張季和程處亮去中軍議事。
張季二人不敢耽擱，立刻穿好衣衫，騎馬而去。
現在可是在軍中，即便是張季和程處亮這兩個憊懶的家夥也不敢違抗軍令。
中軍大帳內，數十號人已經等候在此。
張季和程處亮進了大帳，先是給坐在正中的侯君集見了禮，便自覺地到了角落裏尋了個地方站著了。
侯君集他們商討軍務，張季這個小小的參軍是插不上話的。
不說他品級低，就是這滿帳的老將，就不是他張季這個毛頭小子能比的。
雖然說張季和程處亮他們在蜀地也算是上過戰陣的，但是和這些積年老賊……哦，不，是積年老將比起來，還是差的太遠。
“大總管，高昌國四郡一十八縣，其中最難攻打的有三處！”一位看起來麵貌不似大唐漢人的將領大聲說道。
“高昌城，交河城，還有木頭溝內的大佛寺！這三處各有各自的險峻之處，也是高昌最難攻打的三處地方！”這將領大聲說道。
“這個某自然知曉！此次讓你們前來，便是商議接下來進軍方略的！”坐在上頭的侯君集說道。
“某以為，咱們大軍遠道而來了，本就已經疲憊。應當暫時休整，然後再謀進軍！”另一位開口說道。
“兵貴神速！咱們既然已經穿越了天山，眼看就能兵臨高昌城下，怎麽在此時休整？這不是讓高昌有了防備了嘛？”另一位將軍開口反駁道。
“高昌此時怕早就已經知道咱們的到來了！要說防備，怕人家早就有了防備了！咱們如今軍士疲憊，此時攻城，隻是徒增傷亡！將士們遠征西域，可不是來白白送死的！咱們既要保證拿下高昌，又要做到減少咱們的傷亡！這才是正理！”之前那位也出言反擊。
大帳內吵吵嚷嚷，議論的氣氛倒是十分熱烈！
可是此時站在角落的張季卻是有些傻眼了！
在他記憶中，前世來吐魯番旅遊時，導遊說過的，就在侯君集大軍兵臨高昌之時，麴文泰連嚇帶病的一命嗚呼了。
可現在看起來似乎和原本曆史不大一樣了啊？
想想也是，這一世大唐遠征高昌比前世提前了七八年吧？
這時候的麴文泰的身體可能還沒有虛弱到能被嚇死的地步吧？
那麽這一場遠征難道就因為自己的提前，結果會不會出現變數呢？
張季心中萬般無奈！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為改變結果的那隻小蝴蝶！
既然是因為自己的出現，讓原本的曆史軌跡出現了變化。
那麽，自己就應當為此負起責任來！
至少要保證這次遠征高昌勝利的結果不變！
想到此，張季精神一震！站直了身子，認真聽起帳內人們的爭論來。
“此次大軍遠征，那就是要畢全功與一役！所以，萬萬不可大意！也不可倉促！所以，某也以為，應當在休整後，出兵拿下那交河城和木頭溝大佛寺！同時派兵包圍高昌城！待到交河和大佛寺拿下後，便可以攻城！一舉平定高昌！”一位將軍大聲說道。
“某也這樣以為！若是先打高昌城，難免交河和大佛寺的人馬不會出兵襲擾。所以，先將這兩處拿下，才是解決高昌的第一步！”又一人開口附和道。
“不可！不可！若是攻打交河和大佛寺，你又如何保證高昌城中不會出兵襲擾我背後？要知道，高昌國如今人口最集中，兵力最多的，就是高昌城了！”又有人開口反駁道。
帳中如今已經對先休整達成了共識，現在在討論的，是休整後的率先攻打目標。
“就不能同時一起打麽？”張季在角落裏低聲嘀咕道。
他的話旁人沒有聽到，畢竟大帳內有些吵雜。
可是在他身旁的程處亮卻是聽的清楚。
“四郎，別看咱們現在大軍二十萬，可其中戰兵不過一半！其中又有騎兵兩萬餘。說起攻城，往往一萬人守衛的城池，你不用三萬人壓根別想攻上去！而且像高昌那樣的城池，五到十倍的攻城人數都未必能攻的下！所以，三處一齊攻城不大可能啊！”程處亮湊到了張季耳朵邊低聲說道。
這些是前日晚，程處默告訴程處亮的，現在他有了在張四郎麵前顯擺的機會！
張季倒是沒有在意程處亮那貨得意的神情，心裏在想著這三處的情況。
高昌和交河，他前世都是去過的。他也知道，這兩處要想攻下來並不容易。
但是那木頭溝的大佛寺……
張季似乎有了些印象！
高昌城北麵四五十裏外，便是木頭溝。
那裏是火焰山中南北走向的一條天然溝穀，不算寬大，但是四周山勢陡峭險峻。
在木頭溝北端，便是一處天然的溝穀綠洲，那裏有著高昌國的皇家寺院！
想必這大佛寺便是說的這裏吧？
高昌國虔信佛教，從國主到百姓，全都是虔誠的佛門信徒。
而皇家寺院更是除了有一眾僧眾之外，還有高昌**隊守衛。
而且之前也有過高昌國遇到叛亂，危難之時，高昌國主到此避難。然後又憑借此處兵馬卷土重來，平定叛亂的例子。
這三處相比，這裏的兵馬人數最少，但是，地勢卻是最為險峻！
絕對屬於易守難攻的所在。
張季不住的回憶前世那些剩餘不多的回憶。
“木頭溝……木頭溝……”張季低聲呢喃，雙目微眯，不住沉思。
紅色色的砂岩，深深的溝穀，溝穀底部的河流綠草，還有那些已經風化成沙的紅色沙子……
這是張季記憶中木頭溝的樣子，但是，他還是想不到如何能夠攻打到位於北端那片溝穀底部的綠洲佛寺。
“大總管，還有一點咱們可不能忘了！高昌國此次必定會向西突厥求援！咱們還是要有兵力防備西邊才行啊！”又有人大聲說道。
侯君集坐在那裏，麵色並不太好。
他覺得，雖然之前他也琢磨過如何拿下高昌，但是，真的到了這裏，他發現，還真的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大一樣。
高昌就是一個大盆地，盆地四周是荒蕪的戈壁荒漠，而在盆地底部才是有人生活的綠洲。
位於高昌北麵的那條紅色的矮山，更是光禿禿的散發著紅色的光芒，是上麵還有類似火焰升騰的天然溝壑。
火焰山東西不過二百餘裏，在其間有數條南北溝穀穿行其中。
在這些溝穀底部，都有天山上的雪水融化流經這裏，最後流向盆地底部的綠洲。
而高昌也好，交河也罷，亦或者是那大佛寺，都是在有水的綠洲處建立。也正是高昌人口集中的地方所在。
要想拿下高昌城，的確是要先按下交河和大佛寺。或者說即使不拿下交河和大佛寺，也要將其圍困，不能出兵支援高昌城。
現在又有人提出來需要分兵防備西邊的突厥，這就讓本來就不好決定的分兵更加為難了。
大帳內的議論很是熱烈，這讓侯君集的心情好了些。
看起來大家戰意昂揚，軍心可用啊！
侯君集和眾將議論著，在不停分析著各種可能出現的情況和對策。
張季和程處亮這種插不上話的小透明，就隻能在角落裏豎著耳朵聽著。
“好了，今日議事就先到這裏！諸位今日說的都很好！不過這些都是咱們現在的分析判斷，更多細節還需要等各方向的斥候將確切消息傳回來後才能確定！不過大家雖然是在休整，但也不能過於鬆懈！說不得戰機一到，就要立刻開拔！”侯大總管最後總結性的發言說道。
眾人行禮後紛紛散去，張季和程處亮在角落裏，等著那些品級比自己高的先走，他們差不多就是在最後了。
“張參軍，程校尉，你們二位過來。”
張季和程處亮看人走的差不多了，正準備也離去的時候，卻聽侯君集在那邊向二人說道。
張季和程處亮忙轉身，來到侯大總管麵前。
“大總管，不知留下某二人何事啊？”張季和程處亮露出笑臉問道。
侯君集看了張季一眼，也笑笑說道：“稚禾，此番陛下讓你隨軍前來高昌，那可是看重你啊！你怎麽也是神仙子弟，此次征討高昌還要你多多出謀劃策，拿出些好東西來！”
侯君集笑眯眯的看著張季說了這番話，張季覺得，自己的肩頭似乎被壓上了一副沉甸甸的擔子！
“大總管，某……”
張季剛要說話，卻被侯君集抬手打斷。
“怎麽？你管房公他們都是稱呼伯父叔父的，到了某這裏就成了大總管了？”侯君集還是笑眯眯的說道。
張季聞言，立刻明白，忙道：“侯叔父！”
侯君集聞言，笑著點點頭，說道：“嗯，這還差不多！好了，說吧，關於這次征討高昌，你有什麽想法？”
張季笑著想了想，才說道：“侯叔父，此次大軍征討高昌，說實話，某並沒有什麽想法。不過，某以為，之前議事的時候侯叔父和諸位將軍說的都對！高昌如今最重要的三處，的確是高昌城、交河城和大佛寺！隻有拿下這三處才是是否能徹底滅了高昌的關鍵！不過，某以為，這三處看似都是易守難攻的所在，但相比較而言，那大佛寺是相比最容易拿下的！隻要一支奇兵，應該可以攻破！”
“哦？是嗎？詳細說說！”侯君集一下子來了興趣，便立刻追問道。
“是！那大佛寺是在木頭溝北端，按說那裏是一處山勢險峻，易守難攻的所在。方才某仔細想了一下，若是有一支奇兵，能從山穀兩側山上衝下，那麽那大佛寺的所謂險峻便不複存在了！”張季說道。
侯君集聞言眉頭微皺，說道：“從山穀兩側攻擊？嗬嗬！稚禾，你怕是不知道哪裏的情況！木頭溝溝穀兩側山勢陡峭！若是從上麵直接衝下去，那是萬萬做不到的啊！要是真的能從山坡上一衝而下，那還用等著你來和某說啊？恐怕那些想立軍功的家夥們早就去了！”
張季聽侯君集這麽說，倒也沒有怎麽生氣。
他又笑著繼續說道：“侯叔父，一開始某的想法是和你一樣的。覺得那裏既然山穀兩側地勢陡峭怕不能行！不過，後來某又聽說了，在那木頭溝兩側山穀上，許多地方，並不是岩石，而是已經成片的紅色沙子！所以，某就有了這樣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