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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這是什麽法會

  張大年從莊子來了長安城。


  這回來是有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之前安排隨著馮盎他們一起去嶺南的人已經出發了。


  張季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沒有去給馮盎他們送別。


  也罷!反正去送行的人應該會很多。也許李二陛下或者李承乾都會去。缺了自己一個倒也沒什麽的。


  反正自己和馮盎以後應該還有機會常聯絡,畢竟自己可是有產業在那邊。


  張大年的第二件事倒是讓張季很有些激動,玻璃的燒製有了眉目!

  這可是一件大好消息!

  張季也顧不得那辛若才了,直接便帶著任童和杜遂去了莊子上。


  時間過得快,轉眼就到了二月初七。


  張季在下午的時候,終於回到了群賢坊家中。


  小丫頭這幾日被阿姐帶著,晚上都是去了裴明禮家。張季回到群賢坊張家,就覺得有些冷清。


  不過,他此時也顧不得細細體驗,他正在任由任童在他臉上捯飭。


  “你這法子確定能讓人認不出某麽?”張季從嘴裏蹦出這麽一句話。


  任童手不停的在張季臉上弄著什麽,嘴裏淡淡答道:“放心!某這手法絕對沒問題!這可是當年某學了兩個多月才學到手的!”


  半晌後,任童收了手。


  張季扭臉照了照杜遂拿過來的一麵銅鏡。


  銅鏡裏顯現的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張季雖然心裏有了準備,但還是有些驚訝!


  鏡子中的那張臉龐,膚色有些發黃,眉毛也變得與以往不同。尤其是眼角有些下垂,仔細看起來雖然依稀還有一點張季曾經的影子,但任誰看了都絕對不會認出這就是張季!

  “這就是易容術?”張季對著鏡子挑眉弄眼的不住看著,嘴裏卻是問道。


  “什麽易容術?某這是遮顏法!當初某在涇陽時,就曾用這遮顏法躲過好幾回仇家!其實這法子也沒甚出奇的!有些遊俠兒也都會的。不過使用顏料改變膚色,再用手法改變麵部五官的一些細節罷了!算不得出奇!”任童難得謙遜的說道。


  “嘿嘿!郎君這副模樣,是算是熟人怕也認不出來了!方才某拿了鏡子過來,猛一看根本沒認出郎君是誰!”旁邊的杜遂覺得有趣,笑了兩聲說道。


  “笑啥笑啊?你倆也得弄!趕緊的吧!”張季笑著對杜遂說道。


  第二日一早,張家仆役看到從後院走出來三個陌生少年,都差點抄棍子動手!


  多虧張季提前給家中護衛做了交代,護衛們才攔著那些仆役,說這是郎君的朋友,才算遮掩過去。


  十餘名護衛護著一輛牛車,從群賢坊北坊門出去,向著北邊的頒政坊而去。


  頒政坊,位於長安城西北,臨著皇城西邊。在長安城中,這是貴人才能居住的裏坊之一。


  今日正是二月初八,張季要去的地方,正是往生極樂宗舉行法會的頒政坊內的建興寺。


  牛車緩緩而行,一個多時辰後,到了頒政坊十字街東街。


  張季撩開車廂簾子一看,一座莊嚴古樸的寺院便在眼前。


  這建興寺建於前隋開皇三年,與之一起修建的,還有不遠處的那座名為建法寺的尼寺。


  建興寺門前此時已經有了不少車馬,在一些身著白衣,披散長發的人指揮下,停在了頒政坊十字街東街路旁樹下。


  張季他們的牛車被指向了路旁一處光禿禿的槐樹下。


  牛車停好,張季卻沒有急著進入建興寺。甚至他都沒有急著下車。


  在牛車上,張季看著不斷進入建興寺的人,還有不斷聚集在寺廟門前空地的人。


  “郎君,那個就是辛若才!”任童忽然靠近牛車車廂窗戶,低聲說道。


  張季順著任童的眼神看去,隻見一個身體富態四十餘歲男子正一臉帶笑的大步進入建興寺內。


  寺廟門口的那些白衣人應該是認得辛若才,不僅並未阻攔他,反而還有人衝他笑著躬身點頭。


  張季看著辛若才走進了寺門,那有些發黃的麵色看不出此刻臉上有什麽變化。


  而在旁邊黑臉的杜遂卻是撇撇嘴說道:“他就是那戶曹參軍啊?看起來在往生極樂宗裏混的還不錯呢!”


  任童不再說話,抱著膀子又靠著那棵光禿禿槐樹不再言語。


  又過了一會兒,張季發現他並沒有看到熟悉的人。


  這讓張季心裏稍稍寬鬆了些。


  最起碼這說明,沒有哪個朝中大佬參與了這往生極樂宗的事情。不過想想也是,他認得的那些位,又有誰會傻到參與這等邪門外道的事情呢?


  頂多也就是長安城裏那些一門心思想升官,想要借機鑽營的官員,才會利令智昏的和往生極樂宗攪合到一起吧?


  張季下了牛車,杜遂一見,忙跟上。


  任童跟在了另一側,十餘名護衛也跟在了身後。


  走到建興寺寺門前,果不其然,張季他們被那些白衣人給攔住了。


  “今日寺內有重要法會,善男可有入內憑據?”一名三十多歲的披發白衣人問道。


  此人說話倒也客氣,隻是看向張季等人的眼神中充滿了警惕。


  “哦?憑證?那倒是不曾有!”張季平靜的說道。


  “若是無有憑據,那就隻能勞煩善男在這寺外等候了!法會開始後,會有人傳聲宣講經義!”披發白衣人繼續說道。


  這也是此時沒有擴音器的一種變通法子。


  在很多人多的場合,若是要想聽清一個人說話,那是很不容易的。


  於是,便有了這個法子,會有一些聲音洪亮,咬字清晰的人,成為了傳音的人!


  也就是分段將台上人所說的話和內容記下,然後數人齊聲大聲宣讀,讓人們都能聽的清楚。


  佛門法會就常有此等操作,在寺門前想必等一會兒也會有這樣的傳音的人來宣讀。


  張季看了那披發白衣人一眼,嘴角挑了挑,露出一個笑容。


  隻見張季的手忽然伸出!


  披發白衣人先前還以為張季要對他動手,身體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身體也做出了防備。


  可是,此時在看清了對麵這黃麵少年手裏的東西後,不由眼睛發亮!


  隻見張季手中拿著一個打開的錦盒,裏頭是一枚嬰孩拳頭大小的琉璃珠子!


  這枚琉璃珠子晶瑩剔透,通體透明!儼然是難得一見價值連城的寶物!

  琉璃這東西,大唐本是不產的。


  大多數都是從西邊流傳過來。


  而且,那些琉璃也多是各種顏色,雖然豔麗,但也能看出其間有些斑雜。


  可眼前這顆琉璃珠子,卻是晶瑩剔透,絲毫不見其中有雜質!

  冬日上午的陽光照在珠子上,散發出璀璨的七彩光芒!


  “這……這是……”那披發白衣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道。


  張季笑著道:“這個是某送給宗主的寶貝!不知道憑這個某可否進去啊?”


  那白衣人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喜色!


  “請在旁稍坐,我去請宗門長老來!”白衣人說罷,便對身旁人使了個眼色。旁邊有人立刻疾步向寺內走去。


  不多時,一名五十餘歲的白衣老者來到寺門前。


  “這便是那位要獻上寶物的善男女!”之前那三十來歲白衣人忙迎上去說道。


  張季也起身,待那老者來到張季身前,那三十來歲白衣人又給張季介紹道:“這位是宗門內的孟愚長老!”


  張季點點頭,微笑著再次將錦盒中那顆玻璃珠展示了出來。


  寸許的玻璃珠依舊透明清澈,那位孟愚長老看了眼中也是隨著玻璃珠子散發出了光芒!

  “這是……這真是……寶貝啊!”孟愚長老努力控製著自己想要伸向珠子的手,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溜圓的透明琉璃珠!

  清澈無雜質!

  陽光照耀剛忙璀璨!

  這不是寶貝,還有什麽是寶貝啊?

  此等寶貝若是歸了宗門所有,在法會上展示一下,必定能讓信眾們都目瞪口呆!


  “孟長老,某欲將此珠送與貴宗宗主,以此來換的入內聽取宗主法會的資格!不知可否?”張季淡淡說道。


  那孟長老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


  “自然是可以的!可以的!”孟長老笑著說道。


  張季笑著點點頭,故意小心翼翼的合上了錦盒的蓋子,然後遞向了孟長老。


  孟長老同樣小心的接過錦盒,忙讓人帶著張季他們向寺內走去。


  來到建興寺院中,隻見此處已經搭好一個高台。


  高台四周三麵掛著白色帷幔,隻有麵對空地的一麵沒有遮攔。


  空地上此時已經不能被成為空地了,因為黑壓壓的人群已經各自坐在蒲團上,等候在此地了。


  張季他們也被引到了一處比較靠前的蒲團前。張季帶著任童和杜遂坐下,護衛們則是去了寺院牆邊站立,那裏有不少和他們一樣的仆從護衛。


  高台上此時沒有人,隻有一張矮幾,一個蒲團。


  再就是在高台四角都放置著香薰爐,正在冒著淡淡的白色香霧。


  高台邊上也擺滿了各種鮮花。


  讓張季費解的是,隆冬時節這些鮮花到底是從哪裏弄來的?

  他正在想著,就聽旁邊不遠處有人在說話。


  “洛村兄,你也來了啊?嗬嗬!某記得去歲在長安的法會你可是乜有參加啊?”


  “是啊,去歲法會時某不在長安。這不今年某就來了麽?”


  “那這回你供奉了多少啊?”


  “不多!不多!這次某供奉了兩千貫!嗬嗬!”


  “哦,那就難怪了!某也是供奉了兩千貫!你看到沒有?做在前頭的,都是供奉了五千貫以上的呢!”


  “噓……小聲些!那裏坐著的可不僅僅是供奉了錢帛的!有不少都是長安城裏的官員!”


  “是了!是了!咱們小聲些……”


  一陣嘀嘀咕咕的對話張季都停在了耳朵裏,知道後頭人家再次壓低了聲音,張季這才聽不到了。


  原來能進來參加發回的,不僅僅是往生極樂宗的信眾啊

  給他們捐了錢也能行?

  不過張季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


  肯花那麽多錢來聽這什麽法會的,不是信眾那也是信眾了!

  自己不就是用一個玻璃球換來的進寺廟的資格麽?

  張季再看了看前頭幾排蒲團上坐著的人,從背影上還真看不出哪個是官員,哪個是捐了錢的富戶。


  再看看四周,除了來參加法會的信眾,就是披發白袍往生極樂宗的人。


  至於光頭的和尚法師卻是沒看到幾個。


  看來這往生極樂宗也是暫時用了這建興寺的場地開法會,並不一定長期駐在這裏的。


  張季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一聲洪亮的鍾聲響起!


  隨著鍾聲的餘音,一個身材高挑,相貌慈悲,五十多歲披發白袍的老者走上了高台。


  這個老者臉上已經有了不少皺紋,張季也是通過這個來判斷的他的年齡。


  可是,這老者的須發卻都是烏黑!

  這就顯得有些詭異。


  “宗主來了!宗主出來了!”


  “真的是善能法師啊!”


  等待的人群一見到上台的老者,有不少都激動的叫出聲來。


  也有不少人已經俯身在蒲團上開始朝拜!

  不過,大部人還都算是淡定,隻是坐在蒲團上的身體微微坐直了些。


  那老者就是往生極樂宗當代宗主善能法師?


  張季看著那黑須黑發五十多歲的老者,心中暗暗想著。


  法會並沒有什麽太過稀奇的,那善能法師在高台上講經說法。


  張季對於善能講的經文可以說是幾乎全都聽不明白,隻覺得那就是一些晦澀難懂的內容,隻聽得他昏昏欲睡。


  不過好在此時坐在蒲團上聽經說法的人,絕大多數都似乎是沉浸在那善能法師精妙的經文當中,不少人也都是在閉目聆聽。


  所以,閉著眼睛一下一下打盹的張季並不在怎麽顯眼。


  講經說法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隨著一聲清脆的磬聲,便告一段落。


  四五個白衣人上了高台,向著善能法師行禮,恭送善能離開。


  張季本以為這法會就算是結束了,那自己這一趟算是白來了。


  可是沒想到,法會並沒有就此結束。


  隻見後來上台的幾位白袍人中,除了那位張季剛剛見過的孟愚長老,其餘幾位也都是歲數在四五十歲。


  一位須發花白的白袍老者在高台上,開始出聲向著眾人宣講往生極樂宗此次法會接受供奉的一些情況。


  張季聽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這老頭是在攛掇這大夥繼續再給他們掏錢呢!


  隻不過人家說的比較隱晦,或者說是人家說的更加冠冕堂皇罷了!

  “善男女供奉彌勒,必將往生極樂,不墜苦海,超脫輪回!”那花白須發老者最後大聲道。


  他話音一落,台下頓時就有人開始站起身大聲喊起來!

  “某興化坊毛義叢,再供奉一千貫!”


  “某勝業坊胡仲,再供奉一千貫!”


  “某……”


  頓時不少人直接從蒲團上站起身,大聲的報出自己追加的供奉錢財金額。


  場內的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


  方才還營造出的那中靜謐悠遠神秘氣氛,直接被一掃而空!


  “這特麽那裏還是什麽法會啊?這就是個競價現場啊?”張季搖頭低聲暗罵道。


  此時台上往生極樂宗幾人卻也不管場上氣氛變成了什麽樣,他們都一個個的沉浸在了喜悅當中!


  “凡是供奉超過五千貫者,可參與與宗主的宴會!”那須發花白的老者再次鼓起勁大聲喊道!


  傳音的幾名漢子頓時也齊聲大喊!


  下頭那些人一聽這話,氣氛再次熱烈!

  “某再供奉……”


  “某也再供奉……”


  又有人開始不斷追加起來!

  張季看著眼前這場麵,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了前世公司的答謝招商會來!


  前世張季所在的公司每年都會有一次盛大的答謝會,在會上除了吃吃喝喝,節目表演之外,就是會將次年的優惠方案亮出來!並且會宣布會場簽約的優惠內容。不少客戶或是被忽悠,或是礙於麵子,或是因為其他原因,都會在會場上積極踴躍的簽約。


  現在法會的場景,與那前世會場何其相似?


  張季緩緩站起身,裹了裹身上的綿衫。寒風中坐了這麽久,真的有些冷了。


  這特麽那裏是法會?這分明就是一場招商會啊!

  目的都是一樣的!


  說白點,都是在收人!收心!收錢!

  張季不知道這時候真正的法會應該是怎樣的,但是,絕對不是現在眼前這副模樣!


  張季給任童和杜遂使了個眼色,三人帶著護衛悄悄離開了建興寺。


  在這麽熱鬧的場麵裏,張季他們的離去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他們的離去,就像是一杯水無聲無息的滲入沙子中一般。


  熱鬧了好久的會場終於漸漸安靜了下來。


  那個灰白須發的老者還在高台上說著什麽,可孟愚長老已經悄悄下來高台。


  他心裏在惦記著一樣東西,對,沒錯!就是張季之前給他的那顆玻璃珠!

  孟愚自從收下那顆玻璃珠後,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暗暗琢磨,是不是自己能夠將這寶貝偷偷據為己有?

  可是,他琢磨了又琢磨,發現,這不可能!


  不說之前張季在門口已經亮出過那件寶貝,就是其他人也有看到當時場景的。


  心中縱然萬般不舍,但是孟愚還是清楚的知道,自己無法將那寶貝私自匿下!

  既然不能自己匿下,那就幹脆親自送與宗主!


  自己這樣好歹也能落下一個為宗門收得寶貝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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