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8可憐的人
男人放下了自己的兩條大長腿，腳下稍稍一用力，就將凳子轉了一個方向，凳腳碰到了地板，發出吱呀一聲，有些刺耳，他的聲音，卻是不緊不慢，“周警官，你說這樣的話，真是嚇壞了我們這種良好市民！”
周素看著路奕涵。
麵前的男人，想著，自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以前對他是真恨之入骨，後來路世筠的鋃鐺入獄，還是讓她改變了看法，她不再痛恨路奕涵，也沒有再恨路家的人，應該受到懲罰的，都已經受到了懲罰，而路奕涵，其實是那個可憐的人。
因為無關他的事，他的肩上卻是要因為自己姓路，而背負著沉重的膽子。
周素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以前她對路奕涵是咄咄逼人的很，現在看著他，倒也覺得自己之前有些過分，她稍稍沉吟了片刻，在他的對麵拉開了凳子，坐下，然後才開口，“路少爺，你覺得你是什麽良好市民？”
“我哪不是良好市民了？”路奕涵重新給自己點了一根煙，這盒煙，還是剛剛他從那輛超載的大卡車上麵“搜刮”來的產物，和他平常抽的，實在不是一個層次的，不過男人抽煙也和吃菜一樣，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也應該嚐一嚐青菜小粥。
周素看著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英氣逼人的臉上，帶著一些傷，也不會影響他整個氣場，隻是給他平添了幾分邪魅，隔著一層白色的煙霧，那張臉仿佛是在頭頂昏黃的光線下麵，忽明忽暗。
她有些控製不住的，心扉微微一動。
…………
周素眸光一閃，感覺到這種充斥在自己胸腔的感覺，好陌生，卻又好像是熟悉的，她呼吸有些亂，很快就回避了路奕涵的視線，然後像是為了證明自己非常的正常，陡然伸手，就從男人的唇上搶走了他的煙，丟在了一旁的煙灰缸裏。
“這裏不允許抽煙，你真是良好市民，那麽就配合我們的警員，路少爺，我知道你在c市有頭有臉的，打架也不是多大的事，你們雙方協調一下，沒有問題的話，就私聊，不要再浪費警力，ok？”
路奕涵看著自己那半截煙，被丟在了煙灰缸裏，他勾了勾唇，幽幽的視線重新對上了周素的，語氣很是輕.佻，“浪費警力？周警官是說，我打擾你睡覺了麽？”
“確實。”
“我還真是第一次感受到周警官這麽的溫柔，說話的語氣都不一樣了，以前見到我，那真是獵人看到了獵物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對我有想法呢。”
他分明是調侃的語氣，可是周素的心，卻是慌了慌，“……你亂說什麽？”
“周警官，你臉紅了？有這麽開不起玩笑麽？”
“路奕涵！”
“路奕涵！”
…………
兩道女聲，同一時間響起，不過前麵那個聲音是周素的，後麵那個聲音，是從門口傳來的，是路奕涵在這個破警局裏，磨磨唧唧了一晚上，心心念念想要聽到的女人的聲音。
——蘇畫畫，她還是來了。
路奕涵就覺得，自己受了一晚上的破氣，這會兒終於是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勾起唇角，十分幹脆的站起身來，剛剛還對著周素有的那一份邪魅惑人的氣場，這會兒收斂的一幹二淨，邁開長腿就朝著蘇畫畫走去。
“畫畫，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過來的。”他一邊說著，一邊還指了指自己的臉頰，“你看看，我都受傷了。”
…………
周素見過很多麵的路奕涵——比如說他放蕩不羈，比如說他冷酷無情，又比如說他對自己身邊女人的那種若有似無，在她調查他的那段時間裏，她甚至還想過，這樣的一個男人，他還有心麽？如果他有心的話，他的心是該有多麽的空虛？他在別人麵前，就像是一條變色龍一樣，不斷的變換著自己身上的顏色，好像沒有一麵是最真實的他。
不，應該也有最真實的一麵。
他曾經對冷歆雨做的，應該算是最最人性的，或許那個女人，曾經是他的妻子的關係，他好像是將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給了她，哪怕冷歆雨最後還是跟著他的大哥……
可是周素現在才知道，原來她所認識的路奕涵，都不是最真實的路奕涵，因為她竟然都不知道，他對一個女人說話的口吻，還是可以這樣的——
就像是在將自己最最狼狽的一麵，迫不及待的顯示在那個女人的麵前，換做是任何一個男人，也許都是最正常不過的，可是他是路奕涵，那樣不可一世的男人，卻是甘願為了一個女人，卑微的，又帶著撒嬌的口吻，為的，大概就是那個女人的心疼。
什麽時候，路奕涵也會這樣？
在周素的認知裏，路奕涵的女人世界，除了一個冷歆雨，其餘的人，對他而言，應該都是都站在1之外的，就連曾經他身邊呆過時間最長的藍若然，也不例外。
但是讓周素吃驚的，何止是路奕涵的語氣？
當然還有，那個站在門口，臉色很是難看的女人，她聽到她毫不留情的說：“……路奕涵，你怎麽那麽惡心？既然你和人家女警官都可以打得火熱，你還讓人大半夜的給我打電話做什麽？”
“誰和女警官打的火熱了？”
路奕涵抓著蘇畫畫的手，非常認真的表忠貞，“我和這個周警官，以前就認識的，現在不是正好碰到了麽？什麽叫做打得火熱。”
周警官……周警官……
蘇畫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做了好幾年娛記的關係，所以某些方麵的記憶力就特別的強，比如說“周警官”3個字，她這會兒就覺得很是熟悉，同一時間，想到了，打架，警局之類的，她很自然的就想起了不久之前，是在c市的警局裏，是因為蘇君衍打架的關係，好像就是那一次……
她想起來，那一次，她就聽到了有一個“周警官”，當時她聽到的，就是周警官喜歡路奕涵。
原來啊……
蘇畫畫冷笑一聲，原本就積壓在自己心底深處的那些醋意，這會兒簡直就翻天覆地一樣，徹徹底底掀翻了，她用力甩開了路奕涵的手，一臉嫌惡的看著他，“是嗎？路奕涵，你以後的事，和我都沒有關係，我什麽都不想知道，你和誰熟就和誰熟，你想和誰有一腿就和誰有一腿，你好本事，女警官也能夠泡上，就是別來招惹我！否則，你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她是真的恨極了，說的話哪裏還有什麽分寸不分寸的，什麽話最惡毒，就挑什麽話來說，說完，轉身就要跑。
路奕涵哪知道，她會發這麽大的脾氣，簡直就是一頭霧水，他也沒有和周素怎麽樣，這大晚上的，雖是沒其他的人，可是整個警局的人都看著呢，他現在自己也不可能離開警局，這要是讓蘇畫畫跑了的話，他都不知道去哪裏找她，當下就上前，在她跨出警局正門口的一瞬間，一把將她給扯回來，用力的摁在了自己的懷裏。
“你這個死丫頭，你瞎說什麽呢？誰泡女警官了？我說了，就是以前認識的，也談不上認識，就是有過過節，畫畫……別鬧，你先把我保釋出去，我和你解釋，畫畫……啊……”
蘇畫畫掙紮不開，一張嘴就要在了男人的手背上，很是用力的一口，她還嚐到了血腥味，沒人住，眼淚就啪嗒一聲，掉了下來，正好就落在了路奕涵的手背上。
微燙的淚水，讓路奕涵怔忪了一下，連帶著疼痛都忘記了，他有些茫然，可是心底深處最本能的想法，當然並不是想要看到蘇畫畫掉眼淚。
以前有人說過，女人一哭，男人再對，都是錯的。
他現在什麽脾氣都沒有了，抱著她的腰，就把自己的手，一直都往她的嘴裏送，有些笨拙的安慰，“哭什麽啊？我錯了還不行麽？我真沒有和誰打得火熱，好了，別哭了，那我給你咬，你要是覺得不解氣的話，你就扒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畫畫，別哭了……”
…………
剛剛被路奕涵折騰的精疲力盡，卻又無可奈何的小警員，這會兒個個都是一臉吃驚的樣子，簡直不敢相信。
那個桀驁跋扈的少爺，這會兒卻抱著一個女人，低聲下去的哄著，還揚言要讓人家小姑娘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
他們……沒幻覺，沒有幻聽吧？
周素坐在那裏，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她不想承認，又不能不承認，這會兒她心底深處，有一種名為“嫉妒”的情緒，在滋長。
畫畫？
這個女人叫，畫畫？
她看上去也是普普通通的，她是怎麽樣讓路奕涵這樣一個男人，為了她心甘情願低頭？
…………
這邊一桌子的人，是吃驚的吃驚，意外的意外，黯然傷神的，黯然傷神。
門口鬧騰著的兩個人，卻完全是把這個地方當成了隻有他們兩個人，蘇畫畫的情緒上來了，委屈夾帶著傷心難過，路奕涵還抱著她不肯撒手，她又是打，又是罵，手夠不著了，索性就是拳打腳踢的，“放開我……你放開我，路奕涵，你這個混蛋，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別碰我，你走開——你不是很有脾氣嗎？你不是說走就走嗎？那你還要打電話給我做什麽？你怎麽不被人給打死算了，我你這個混蛋，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放開我……我討厭你，你去找別的女人，你去找你心裏那個心心念念不能忘的女人，你去給人家過生日，你管我做什麽，你放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