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出籠
桂涼城。
南隴道一處大城。
此城早些年名聲不顯,最近這些年卻是聲名大振。
因為城中有許氏一家。
以牧馬起家的許氏,機緣巧合,如今已是朝中四大家族之一,老宅所在地自然得以揚名。
而今。
桂涼城已被排教教眾裹挾上萬流民團團包圍,喊殺聲持續了數個日夜。
「大人!」
渾身是血的守城將匆匆奔來,口中吼道:「南門快堅持不下去了。」
「援軍什麼時候到?」
「快了,快了。」
許大人身軀顫抖,雙手緊握,一直在朝著遠方眺望:「道府昨天就來了信,有援兵趕來。」
「以我們許家在朝中的能力,桂涼城,兵部是不可能見死不救不來援軍的!」
「可……,到底什麼時候來?」
守城將面露焦躁。
這些道理他都懂,但南隴道目前有排教、魔門、南海大寇四下活躍,一片混亂。
各地自身難保,駐軍疲於奔命,這邊每多一個時辰,就會危險一分。
若是城破,身為守城將,他是必死無疑。
「來了!」
突然,高處瞭望台上有人高聲大喝:「援軍來了!」
「真的來了?」
「來了!」
守城將聞言精神一震,急忙高高躍起,朝著遠處的地平線望去。
但見在天地交界之處,一道灰線正自狂奔而來。
「轟隆隆……」
不多時,地面震蕩聲已是遙遙傳來。
身在高處,也已能透過那高高揚起的煙塵,看清來援的兵丁。
是一隊不足千人的騎兵!
「人有些少。」
守城將微微皺眉,不過也是鬆了口氣。
有這數百援軍,城池就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更何況騎兵戰鬥力驚人,若是能一舉衝垮排教軍帳,也未必不能擊潰這群亂軍。
「咚!」
「咚!」
「咚!」
鼓聲震天,聲音也陡然變的激烈起來。
守城兵丁此時也已得知援軍將至,紛紛奮勇殺敵,穩守陣線。
而下方的排教教眾,也分出數百人的隊伍,朝著奔來的騎兵衝去。
排教教眾不畏生死,雖人少甲缺,但面對朝廷大軍,卻敢於先行衝鋒。
「五神降世,天下大吉!」
一眾排教教眾大聲呼喝,面泛狂熱,手持各種兵刃猛撲而來。
「轟……」
只是一個接觸,就顯露出騎兵兇猛的威力。
衝鋒下,萬斤之力呼嘯而來,人力不可擋,排教教眾瞬間離地飛起。
身在半空,就有槍矛突刺而來,把那些還有氣息的徹底貫穿。
「殺!」
有人大吼。
隨即刀光乍現,如同水波般朝前涌去,一層層不停收割著人命。
「高手!」
守城將雙眼一縮。
這支騎兵人數雖然不多,但其中高手卻不少,一出手就鼎定戰局。
不多時,就已沖至城下。
「開城門!」
來援兵丁朝城牆上拋來文書,高聲大吼。
「嘎吱……」
伴隨著樞紐轉動聲,城門緩緩打開,來援的八百兵丁也湧入桂涼城。
「諸位將軍,辛苦了,辛苦了!」
許大人、守城將,並一干城中官員,朝著來援的兵丁迎了過去,個個一臉激動。
援兵正中,是一位身著鎧甲,相貌俊秀,卻滿臉冰冷的年輕人。
從眾人所處的位置可知,此人地位最高。
許大人眼神一轉,當即拱手問道:「這位小將軍是?」
「是鎮武侯。」
袁鍾翻身下馬,朝著許大人暗使眼色:「侯爺當面,還不速速跪下!」
「鎮武侯?」
「唰!」
此言一落,在場眾人,包括守城將在內,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白。
這個名字,在他們的印象里就是代表著殺戮,代表著性命不保。
「侯……侯爺。」
許大人更是雙膝一軟,直接跪倒在地:「想不到侯爺親至,微臣……微臣失禮了。」
「你是誰?」
郭凡伸手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看也不看對方,慢條斯理的詢問。
許大人雙手抱拳,面帶諂笑:「微臣……不,小人許攸。」
「許攸?」
「正是小人。」
「唰!」
寒芒一閃,許大人的表情就僵在原地,隨即頭顱緩緩從脖頸上滑落。
「……」
靜!
場中一靜。
靜的讓人髮指。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眼睜睜的看著許大人屍首分離,緩緩落地,脖子處鮮血咕嚕嚕往外冒。
「你幹什麼?」
直到袁鍾憤怒的咆哮聲響起,其他人才回過神來,無不面露驚恐、悲憤。
就算你是鎮武侯,就算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也不能如此濫殺吧?
袁鍾更是眼泛怒火,額頭青筋暴起。
「李長生!」
他甚至直呼其名:「你濫殺守城官員,我要上報朝廷,免了你的爵位!」
「你……你太讓人失望了!」
來之前,為了防止郭凡像上次那般大開殺戒,朝廷專門安排了袁鍾在旁跟隨。
也作為監督!
但誰曾想,剛剛來到南隴道,郭凡就當著他的面,二話不說一刀殺了本城的主事官。
「許攸,曾經地方上的牧馬官,現今桂涼城主事官,負責許家牧場。」
郭凡面色不變,淡然道:「其人這些年一直在暗中販賣軍馬於叛軍,其罪當誅!」
「南隴道的動亂,有他一份功勞。」
「袁大人若是不信,我可以拿出證據,或者,你可以去他的府邸自己驗證。」
「……」
袁鐘面容扭曲。
這一路行來,他也算了解了郭凡的性子,知道他既然這麼說,定然不會有假。
但……
「就算是這樣!」
他咬牙低吼:「此事也應交給道府衙門處理,或者等到掃平叛軍之後。」
「再殺不遲!」
現在大亂未平,先把自己人殺了,相當於斷了後路,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再殺不遲?」
郭凡側首看來,眼眸冰冷:「袁大人以為,到時候朝廷會治他的罪?」
「這等人,天下太平的時候都敢勾結亂匪,更何況大亂之際?」
「我等在前方廝殺,他在後面萬一搞出什麼怎麼辦?就算是為了穩定軍心,也絕不能允許他們存在!」
「他們?」
袁鍾心頭一跳。
「你想幹什麼?」
他馬上就知道了答案。
「許氏一家,深受皇恩,卻不知恩圖報,竟把朝廷軍馬私下售賣,以賺取金銀,供自家享受。」
「魔門、排教、漕幫……,一干亂匪手中的騎兵,多出自許氏牧馬場!」
郭凡聲音洪亮,如滾滾悶雷,在場中來回震蕩,其中更有著濃郁殺意。
「這等人!」
「不殺,不足以平民恨;不殺,不足以正律法;不殺,不足以振國威!」
「來人!」
「把許祥、許覽、許子山、許定山、許銳、許融……,給我拿下!」
「是!」
在他身後,眾兵轟然聽令,當即沖入衙門、殺入此地許氏老宅。
沒過多久,就在心驚膽戰的眾人面前,接連斬殺許家三十七人!
人頭滾滾,屍體遍地。
人心,透涼!
「你個瘋子!」
袁鍾牙關緊咬,卻是無論如何也勸止不住,只能朝郭凡低吼。
「你殺了許家那麼多人,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就算是貴為侯爺又如何?」
「你父親身為王爺,不也落得個凄慘下場?」
「這就不勞袁大人操心了。」
郭凡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分百人出來,查抄許家,看看他們都跟誰勾結在一起。」
「其他人,上城牆,」
「同時派兵通知附近的秦將軍,我們結了桂涼城的圍,就會儘快與他匯合。」
「是!」
眾人應是。
「不好了!」
就在這時,一個傳令兵急匆匆奔來,面帶焦急吼道:「南門破了!」
「嗯?」
郭凡猛然轉首,雙眼直視守城將。
「你跟我去南門!」
「這……」
守城將身軀一顫,冷汗瞬間浮現,不過立馬急急點頭:「是,末將聽令。」
「嘩啦啦……」
甲葉碰撞聲響起,郭凡邁開步伐,大步流星朝著南門的方向而去。
袁鐘沒有跟上。
他面色陰沉,雙眼死死盯著地上的屍首,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爹。」
一個年輕人從後面探出頭來,小心翼翼的開口:「您還是不要激怒侯爺了。」
「我怕……」
「你怕他殺了我?」
袁鍾霍然轉首,雙目灼灼。
「不,你錯了,只要我沒有犯錯,就算指著他罵,他也不會殺我!」
「但他來了南隴道,不先平叛,反而先把朝中四大家族之一的許氏滅門,下手之狠辣讓人髮指。」
「又是為何?」
「這……」
年輕人也是一臉不解:「按理來說,侯爺能出鎮武司,許家還是出了力的。」
「他在外率兵平叛,朝廷為他背書,彼此配合,這時候殺許氏家族的人豈不是自尋死路?」
「不錯!」
袁鍾鋼牙緊咬,重重點頭:「你說的沒錯,鎮武侯,就是在自尋死路。」
「他這是要,與天下人為敵!」
「啊?」
年輕人大口張開:「為何?」
「因為他是個瘋子!」
袁鍾冷笑:「除了這個理由,我想不出還能為了什麼?」
南門。
「五神降世,天下大吉。」
一個赤著上身的大漢一聲咆哮,懷抱一根巨柱,狠狠沖了上來。
「轟……」
大漢力氣竟然,一個猛撞,竟是撞塌了一堵院牆,撞飛了幾個兵丁。
再來回橫掃,前方已經空空蕩蕩。
「哈!」
大漢狂喜,懷抱巨柱,再次朝前猛衝。
「彭!」
前方一震,好似撞到了一堵堅實的城牆,大漢的步伐猛然一滯。
抬起頭,卻是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攔住去路,單手按在巨柱之上。
「有一膀子力氣。」
郭凡咧嘴一笑,笑容竟是顯得有些猙獰。
「不過……」
「去死吧!」
大手發力,猛然一旋,那大漢的身體瞬間扭曲,骨頭更是噼里啪啦斷成不知多少節。
「彭!」
郭凡單手輕推巨柱,恐怖的力道勃然爆發,筆直撞如匪軍之中。
長達兩丈、徑長兩尺有餘的巨柱,在他掌中就如輕飄飄的木棍。
隨意一揮,就把數人砸扁在地。
無需拔刀,一路橫衝直撞,只是他一個人,就已把沖城裡的排教教主趕了出去。
「東神降世,護我真身!」
一人口喝咒語,快步上前,一拳轟出,竟是當空激起滾滾氣浪。
「彭!」
巨柱在其一拳之下,轟然碎裂。
「中神降世,佑我心神!」
來人口中念叨不止,眼神迷離,渾身上下筋肉都在快速抖動。
「殺!」
一聲低喝,他的速度也隨之一增,鐵拳擊出,引起生生爆響。
「有意思。」
郭凡雙眼一亮。
明明修為不算太高,但此人爆發的威勢,卻已堪比奇經大成之人。
只不過,這種情況他的肉身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猴拳!」
猴拳靈動,能柔能剛,勁氣更是混元如一,講究無圓不成拳。
但在此人手裡,只剩下快、狠、猛,再無其中的靈動、混元之意。
拳影重重,只是剛猛。
「砰砰!」
郭凡身形閃動,雙手或分或合,以翻天覆地三十六路散手招架。
只不過幾個呼吸,對手眼中就現散亂,筋肉顫抖,氣力難繼。
「請神術,以意念刺激肉身,倒是有些玄妙,不失為一種絕學。」
「只可惜,完整法門只有排教教主和幾位核心人物才能掌握。」
「其他人,只是學了點皮毛,類似於魔門的解體**,毫無益處!」
他眼神一沉,掌勁一起,瞬間崩出三掌,接連轟中對方心口。
隨即天命刀錚然出鞘,刀光狂舞,朝著前方的陣營衝殺上去。
「殺!」
身處沙場,他的血液都好似沸騰起來。
打開的三十個竅穴,也已遠超平常的速度,吞吐著天地元氣。
在他身後。
守城將,丁氏兄弟、馮正等人齊聲狂吼,各展武學殺向排教教眾。
排教有邪法,但修鍊修法的人心智都不正常,也難以組成陣勢。
這在小股廝殺中,自是能佔據上風,面對精銳部隊的衝殺卻不是對手。
…………
某處城池。
東城早已被軍隊佔據,有軍營森嚴,禁絕外人闖入。
這一日。
一輛帶有熏香的馬車在附近停下。
車簾掀開,露出蝕日劍南宮不韋俊朗不羈的面容。
「公子。」
車簾內,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
「您要刺殺的人就在裡面,他姓秦,是南隴道諸多軍隊的統帥。」
「他一死,此地群龍無首,門主大計可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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