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江東巨變
江南的冬天，濕冷中帶著陰寒，北方出生的司馬熾，住在建業並不舒服。司馬熾的宮殿內剛剛經曆了由文官上演的全武行。現在眾臣皆以退去，司馬熾呆坐在禦座上，雙目無神的打量著空蕩蕩的大殿，寒氣從內心深處傳到指尖。
他原本以為從洛陽遷都建業，他能偏安一方，繼續做他的皇帝。是事實也確實是如此，在秦軍南征的緊要關頭，草原遊牧民族聯軍兵圍長安，葉不凡不得不收攏部隊，回援長安。雖然葉不凡打敗了草原聯軍，卻也元氣大傷，因而讓原本並不殷實秦國國庫徹底見底了。秦軍不得不放棄即將到手的勝利，轉而休養生息。
進攻勢頭正猛的秦軍退到了淮河南線、在平春、光州、固始、廬江，壽春一線布防，全線采取守勢，就連已經打下來的塗唐、夾石、潛山、石亭就連最接近居陽、曆陽也不要了。這時，司馬熾這才鬆了口氣。後來葉不凡又在北方可勁的折騰起來，簡直和北方世族豪門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曆史所謂的衣冠南渡，是指北方漢人因為躲避胡人迫害，不得不采取背井離鄉而自保。在這個時空。衣冠南渡同樣出現了，可是因由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葉不凡在秦軍推行土地改革，極大的削弱了世族門閥生存的空間。世族門閥在打又打不過葉不凡任憑如何抗議都是無效的情況下，隻好轉而南渡尋求發展。司馬熾原本漸死的心又活了過來。有道是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司馬熾覺得自己的機會又來了。
葉不凡因為是後世之人，最初也沒有把那些不可一世的世族門閥放在心上，最終他還是吃了不小的虧。但是司馬熾不一樣，作為古代人，作為一個帝王，他最能體會出世族門閥控製的力量。遙想當年，曹操是何等的囂張？他就是因為殺了一個名士邊讓，引起整個兗州世族的反叛，最終曹操不得不作出妥協，暫時退出了兗州。
當然，葉不凡打壓世族門閥又何曹操不同，葉不凡是拉著佃戶、貧民和奴仆這些無產階級在古代玩起了打土豪分田地，自然會得到廣大窮苦百姓的支持，同時也有秦軍強大的軍力作後盾。他才能取得成功。隨著北方世族門閥進入江東。他們帶去了大量的財力和人力，如果在合理利用的情況下，這將是晉國最大的助力。如果在這個情況下，秦軍大舉進攻晉國。江南世族為了自保，很可能會激起全麵的抵抗，也可能同北方世族聯合起來，阻止秦軍南下！
就算秦軍戰鬥力強，就算秦軍裝備精良，但是南征之路絕對不會是一帆風順，就算葉不凡能南征成功，至少他也會元氣大傷，在短時間內無法複原。葉不凡雖然大局戰略上並不是一個出色的戰略家，但是他至少擁有古代人無法擁有的豐富知識。特別是對人性的理解。中國人在數千年來都有一個通病，就是內鬥內行，外鬥外行。如果在外部絕對的威壓下，或許會聯合在一起，當外部威脅消失之後，就會在窩裏展開激烈的內鬥。
如果北方世族的力量會被司馬熾合理的利用，將會是司馬熾極大的助力。如果應用不好的情況下，南渡北方世族將會是從內部擊跨晉國的絕對力量。果然，南渡北方世族並沒有讓葉不凡失望，在秦軍蟄伏待機時，進入江南尋求發展的北方世族開始不甘寂寞了。
世家發展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麵，一是在朝廷或地方當官。另外就是有多少田產佃戶。南渡北方世族要想崛起，就必須損害南方世族的利益。晉國丞相王導，大將軍王敦，都是青州琅邪人，同樣他們對於世居南方世族多有鄙視，他們更親近南渡而來的北方世族，而南方世族也都產生了極其排外的舉動。同時，北方世族為了更好的發展自己，紛紛投靠在王導、王敦兄弟二人門下，當然也有很多數人也依附在司馬睿的門下。形成了一個巨大利益團體，這樣的利益集合的產生，極大的動搖了南方世族的地位和利益，南方世族和北方世族為了爭奪朝廷內的官職和田產，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隨著秦軍越來越表麵出隻想分疆而治，無意南攻的情景，這種南北對抗越來越激烈，當秦軍休整一年半後，仍無意南下時，這種暗地裏的對抗，終於擺在了明麵上。
西晉之所以亡國，其實皆因內鬥，八王之亂，消耗了西晉最後的元氣，終於為匈奴所滅。這種內鬥內行，外鬥外行的風氣沒有因為葉不凡的出現而消失，反而因晉國提前遷都建業而俞演愈烈。幾乎到了水火難容的地步。
官職是有限的，田產、佃戶也同樣是有限的，為了得到自己的利益，南北對抗的手段也越來越高明，越來越人性化。
今天朝會就是因為以南方世族彈劾丹徒令封清德行有虧，難以再為丹徒令。這個封清乃景縣封氏，南渡之後，封氏率先投靠王導，不僅在最初成為為官一方的北方人官吏，同樣還在江南快速了建立了封氏的根基。不僅在丹徒、就是在建業，封氏都是能排得上號的人家。封氏的發展極其快，散騎常侍（皇帝的顧問）封觀，這雖然是一個虛職，不過他可以時常見到皇帝，也可以三言兩語左右皇帝的意誌。就算是當朝二三品大員，見了封觀都要恭敬的說聲封大人！還有封氏二代封暄，現在是中書舍人，中書舍人就像是皇帝的秘書，官職不高，權力卻極大。封氏現在成長極快，在大量金錢攻勢下，封氏子弟多進入朝中為官，或為富一方。
這樣以來，封氏就成為了江南世族中的眼中釘，肉中刺。
今天南係官員個個都表現得憤怒異常，彈劾封清的問題也很簡單，那就是他德行有虧。證據卻是七年前封清曾是王堪手下的佐事，也就是書記官這樣的小吏，王堪卻是國賊王浚的嫡係人馬，也就是說封清曾經當過反賊。這是一點出身不好。有了前科。
古代官員輕易不用貪汙受賄這樣的方式攻擊對手，因為他們的屁股都不幹淨，弄不好會被他們攻擊的手反咬一口。而且貪汙受賄在古代也不是什麽重罪，除了和尚皇帝老朱上台以後，大力整治貪官，製定出了貪汙六十兩銀子就要斬首的法律。貪汙受賄，是當時當官摟錢的正式方式，幾乎人人都在做，區別是人與人的手段和方式不同，多少不同而已。在法律不健全的古代，皇帝往往都能容忍一個性格有缺點的官員。隻要愛財，說不定還會因此而受重用。但是德行卻不同了，在古代生死事小，失節事大，講究的就是氣節問題。
朝堂上群臣義憤填膺，引章據典，有的說封清庸碌誤國。理應削職為民，永不錄用。
有的則是稱其是斯文之的敗類，應該以殺之正典。
中書舍人封暄乃是封清的族侄，眼見群情洶洶，眾口一詞，不由惱羞成怒，立即厲聲叱喝起來，這位平時為皇帝草擬詔書的封大人，學識卻是非常過人，性格也是溫和稱著，此時封舍人難得發怒，偶一發怒須發不凡揚，唾沫不凡場，情狀卻也駭人，眾大臣一時竟不敢再言語。
不料眾文武剛剛靜下來，忽有一人挺身而出，憤然斥道：“朝堂之上，本來就是百官議政言事的所在，國家已到這般地步，還不能容納敢於直言的人嗎？”
封清回頭一看卻是驃騎長史溫嶠。溫嶠是太原祁縣人，也是北人一係之中，不過他卻與司馬睿相交甚好，身為北人卻比較親近南人。
溫嶠道：丹徒令為官清廉，丹徒如今在封大人治下，也是歌舞生平，欣欣向榮。你們口口聲聲說大義、天下、皇上，可是你們如今的所作所為，卻是正在陷皇上於不義！“
封暄不可思議的瞪著眼睛，看著溫嶠。他與溫嶠交情並不好，此時力挺封清的除了北係官員之外，所有南係官員都加入了其中。現在溫嶠這般出言相助，是否意味著他還念著自己是北方人的身份。
眼見溫嶠出聲直言不諱，朝堂上又陷入一片爭吵。
司馬睿看著南係官員，搖頭苦笑。暗付道:：“這幫蠢貨，真是沒腦子，不知道找點高明的理由嗎？”
司馬熾見朝堂上又陷入無休無止的爭吵當中，“好了好了，眾卿不要吵了。眼下，我們晉國被秦國三麵包圍，前景不容樂觀，目前眾卿唯有團結一致，精誠合作，共赴難關。眾卿眼下最要緊的事要想好如何應對秦國接下來的攻勢，而不是自己人在這裏吵鬧不休。”
在眾臣走後，司馬熾氣得混身發抖，他也沒有辦法，他本來就沒有成為名君的雄才大略，他能當上皇帝，說到底還是因為司馬越為了控製朝政，他是一個容易控製的人。現在感覺有累，明明有機會收複失地，不想在這個關頭，內部卻陷入一團糟。
其實說到底，這都是葉不凡搶先布置的棋子，為了就是在內部挑起南北世族的爭鬥，把南方世族和北方世族的力量，消耗在內鬥當中。
現在秦國不僅占據了襄樊、還占據巴蜀、同時也在揚州占據戰略極佳的地利優勢，在這種三麵包圍的情況下，極其像當年忽必烈滅南宋之戰。
在忽必烈攻滅南宋之戰中，忽必烈的戰略意圖也很明顯，策略簡單而有效，就是沿漢入江，中間突破。直取臨安，此時的情景和當時的情景很相似，葉不凡不由得在戰略布局上采取了佼仿忽必烈的策略。
唯一的忽必烈那時不同的是，現在台灣在葉不凡手中，葉不凡可以憑借海州的軍事力量，隨時渡海打擊晉國沿海和內陸城市。同時，葉不凡為了盡快統一天下，還利用商戰，攻擊晉國的經濟市場，為了斷司馬熾的後路，葉不凡還花費大量的金銀從苗、巴、黎、侗等西南少數民族中組織一支職業雇傭軍人，準備從越嵩、西昌、瀘州、會川沿線攻打瀘津關，從西線進入交州，徹底斷司馬熾的後路。
葉不凡最初的打算並不想在統一戰爭讓漢人做出巨大的犧牲，原本巨大人口優勢的漢人在五胡亂華時期曾險些陷入亡族滅種的危險境地。所以葉不凡並不準備以武力強行攻打晉國。葉不凡打算利用巨大的財力優勢，活活反晉國拖跨。
此時，司馬熾隻可以在朝堂上製止南北方世族的爭鬥，私下裏的爭鬥，他根本無力管理。
司馬熾頹廢的坐在禦座上，這時中常侍常德悄悄來到司馬熾身旁“陛下，那些世族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好鳥，他們想鬥，陛下何不坐觀其成？況且事已至此，陛下就算在此傷心欲絕，於事何益？”
司馬熾無力的說道：“晉國每況俞下，朕有什麽作為？”
常德道：“奴婢以為。皇上此時應該以不變應該萬變，有道是鷸蚌相持，漁翁得利。南方世族如果和北方世族聯合在一起，這才是陛下的不興，相反他們相爭，正合帝王製衡之道啊！”
司馬熾道：“秦國在北麵虎視眈眈，他豈肯容朕再做綢繆？”
常德道：“皇上可遣使去長安，拖延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