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糧道被劫（三）
“剛剛開始時，成將軍確實占據戰場上的主動，隻是想不到的是敵軍普通士兵中混入幾名將領，成安將軍沒有防備，這才被敵將軍斬於馬下！”那名前來報訊的士兵趕緊答道。
古代戰爭中，但凡將軍都喜歡衝鋒陷陣，喜歡舉起戰刀砍下敵人腦袋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將領的自身武力高出普通士卒太多，往往普通士卒連將領一個照麵都打不過，這也許就會讓領兵的將領產生輕敵驕縱的意識，武力超強的將領混在士兵中突然發難，這並不是什麽大的智慧，不過卻非常好用。葉尚沉思不語，正在考慮應付之策。
“少主，快快決策，事不宜遲！”葉鐵焦急萬分的說道，此時後方防線由於主將被殺，士氣低下，況且敵軍眾多，潰敗隻是時間，以葉鐵的想法，目前最要緊的事並不是保全糧草不失，而是葉尚的性命，這才是上上之選。絕對不是逞英雄，充好漢的時候。葉鐵本身武功不弱，放在軍中至少可以算秦軍師一級的軍官。隻是葉鐵出身卑微，是一個連姓氏都沒有奴隸。葉鯤賜葉鐵姓葉，葉鐵自然對葉鯤感恩戴德。作為葉鯤的長子，葉鐵就算丟了性命，也會保全他的安危。
“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會必死無疑！”葉尚對那名傳令兵道：“回去告訴那些團營長，把未推進山穀中的糧草堆放陣前，點燃形成火牆，然後就依次退到山穀中，立即布置防禦工事，死守山穀。就算有一個活著，也不能放敵人進去！”
傳令兵立即離開。
葉尚看著眼前連綿不絕，湧入潮水的鮮卑騎兵，再這樣下去，隻要武候戰車的弩箭用完，光憑他們這三千多兵馬根本不可能阻止十餘鮮卑騎兵的衝擊。
葉尚轉身問道：“現在武候戰車還有多少弩箭？”
士兵道：“不足六千支！”
葉尚咬咬牙，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沒有弩箭的武候戰車完全是一種擺設，葉尚知道，如果敵軍得到這種武器，要想仿製也不是什麽難事，如果敵人裝備這種武器，肯定是秦軍滅絕性的災難，葉尚再次命令道：“立即把沒有弩箭的武候戰車，一次排開，點燃猛火油燃燒，其他人員全部退守山穀。”
葉尚命令一傳，秦軍士兵開始忙碌起來。
其實此時慕容恪也是強忍著吐血的衝動下令進攻，要知道現在一萬五千鮮卑騎兵就這樣死了，可是連人家的毛都沒有碰到，甭提他有多鬱悶了。當初慕容皝在令支之戰中，近百萬鮮卑軍民被黑衫軍屠殺一空，慕容恪以為他老子當時肯定是鬼附身了，才會給葉不凡有機可趁，直到今天，他才發現，根本不是他老子慕容皝無能，而是敵人的武器太變態了。
“將軍，秦軍的武器太厲害了，射程又遠，我們根本就到不了他們身邊，就被他們射死了，更不用說用我們的騎射之術攻擊他們了，我也不敢再派士兵衝鋒了，就等將軍來拿主意了。”慕容恪的副將慕輿根趕緊對慕容恪道。
慕容恪麵無表情的說道：“秦軍重弩雖然利害，射程也遠，但是這種重弩的箭支肯定不是像尋常箭支那樣容易製造，而且這種重弩一性齊射就是八九十支，想來耗費箭支也肯定驚人。況且以往情報並沒有提及秦軍有這種裝備，想來這是秦軍新發明的武器，石勒軍與秦軍正規部隊交戰中也沒有提及這種武器，而偏偏在輜重部隊中出現了，這說明這種武器仍在試驗階段，並沒有大量裝備秦軍部隊，他們所備的弩箭肯定也不會太多，而且我發現秦軍這種重弩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他們隻能射中地麵三尺（古代一尺約為現代的二十三公分）以上的目標，隻要我們再改變一下戰術，每一次衝鋒不要以散兵衝鋒了，用單兵衝鋒，隻要秦軍弩機發射，就趕緊跳下戰馬，伏身於地麵。等秦軍弩機發射過後再采取步兵衝鋒的方式，這樣以來不僅可以減少傷亡，也可以迅速接近敵人，隻要接近秦軍，就是我們的機會。”
慕輿根想想慕容恪說的有道理，點頭道：“是將軍，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慕容恪看了看戰場上的形勢，對慕輿根道：“趕緊派人先打掃一下戰場，免得影響我們下一步的進攻。”
慕輿根仔細一看戰場，頓時無語了。被秦軍的巨弩射死的鮮卑騎兵的屍體，一萬多具屍體和死馬堆在那裏，幾乎把兩軍中間的空地都堆滿了，到處都是流淌的鮮血，當真可以稱得上是血流成河，還有那沒死的鮮卑騎兵不斷發出一陣陣的呻吟，令人聽了不寒而栗。
葉尚看到他們是在清理屍體，正好利用這個時間撤退，武候戰國雖然是四駕馬車，移動速度不算慢，但是和鮮卑人的輕騎兵相比，速度並沒有優勢。葉尚便讓士兵慢慢移動有弩箭的武候戰車，做好繼續戰鬥的準備，但不要向那些往回拖拉屍體的鮮卑騎兵射擊，讓他們先把戰場清理出來再說。很快，戰場上的屍體都已經被拖走了，隻是地麵上的草叢已經沒有了原來的綠色，取而代之的，地麵上的一切都被染成了紅色，還有著一灘一灘的積血，令人望之觸目驚心。
慕容恪也發現了秦軍的異動。慕容恪道：“不好！秦軍想跑，傳我命令，全軍衝擊！“
慕容恪大手一揮，頓時身邊的鮮卑騎兵舉起手中兵器，呼喝著聽不懂的口號，向對麵的秦軍衝去。
葉尚暗叫一聲不好，此時武候戰車才前進了不足三百步的距離，此時全軍撤退，恐怕武候戰車來不及撤到山穀中就會被鮮卑騎兵追上，否則短兵相接，對方人數是秦軍的數十倍，那時可就不是誰輸誰贏的問題了，而是全軍覆沒。
三千秦軍騎兵向鮮卑騎兵射去漫天的射雨，隨著秦軍騎兵的不停射擊，中箭落馬的鮮卑士兵也越來越多，這些屍體落在戰場之中，擋住了其他士兵前進的道路，能衝過去的鮮卑騎兵也越來越少，而且即使衝過去了，也很快便被被輕騎兵的弩機射殺。
不過鮮卑騎兵還是衝到了他們弓箭手的射程之內，鮮卑騎兵開始展現他們驚人的騎射水平，秦軍開始出現傷亡。
葉尚立即下令點燃廢棄的武候戰車，不過饒是如此，秦軍也是勉強抵擋得住。必竟要想阻止鮮卑騎兵衝鋒，並不是可以依靠區區三十幾輛點燃的武候戰車就可以的。葉尚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一名渾身是血的輕騎兵便從後邊打馬衝到了葉尚的麵前道：“將軍，後麵的兄弟雖然在拚死抵抗，隻是敵人太多，兄弟們傷亡慘重，我們已經快支撐不住了，如果將軍再不撤向山穀，恐怕後麵抵抗的兄弟再抵抗也沒有意義了。”
看來那邊的戰事確實不妙，於是葉尚忙對那名士兵問道：“你可知道那邊有多少敵軍？”
“大概有上兩三萬人吧，他們現在不同他們的砍刀與兄弟們作戰，而是砍了山體裏的樹木作為武器，兄弟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與他們對砍，就會被他們用長木棍捅下馬來.”
“好，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包紮一下傷口，我這就親自帶人前去幫助他們。”葉尚領軍直接撤退。
眼見秦軍撤退，吃了大虧了鮮卑軍這時不幹了，他們個個像吃了過期的春藥似的，個個麵露猙獰，呼喝著更快更猛的衝向秦軍。
不過好在都是四條腿對四條腿，誰也奈何不了誰。
由於秦軍騎兵拚命抵擋，武候戰車終於大部分都進了山穀內，不過葉尚一清點，心情沉重起來，現在秦軍滿打滿算僅不足六千部隊，輕重傷員不下兩千。除去葉尚帶去的三千人馬損失五六百人外，留下在後方的七千多人馬死傷過半。武候戰車也僅剩下四十七輛。
此時，葉尚惡戰半夜，體力透支嚴重，頭腦開始顯得沉重起來。
不過，好在鮮卑騎兵和石勒軍都沒有占到便宜。打在現在他們也非常疲憊。石勒和慕容恪二人眼葉尚自己鑽入一個三麵環山的死胡同裏，插翅難不凡，二人都不想再損失兵力，就沒有再下令進攻，燕趙聯軍就在山穀四麵圍了起來，安營紮寨，等天亮時再戰。
慕容恪中軍大帳內，幾個萬夫長、數十個千夫長都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看著麵色不善的慕容恪個個都是連大氣也不敢出，說起來真夠丟人的，十萬鮮卑騎兵對戰秦軍三四千人馬，居然沒有占到便宜，他們都知道秦軍的傷亡極小，可以肯定不會超過千人。
慕容恪道：“戰損結果統計出來了嗎？”
“回將軍，此時我軍共戰死兩一萬兩千三百多人，傷者不下一萬！”慕輿根怯生生的小聲道。
“什麽？我的十萬大軍現在還剩七萬多人馬？慕容恪不禁氣急敗壞的問道。
慕輿根不敢正麵回答慕容恪的話，恐怕引來慕容恪的雷霆之怒。
慕容恪愣了半天，接著有氣無力的說道：“這也不怪你們，我們大鮮卑的勇士都是好像的，可惜漢人的武器厲害了，我們的兒郎根本還沒和他們交戰就被射死了，他們利用這種武器，才把我們打敗了。”
此時，葉尚打算依據山穀不算太有利的地形死守，可是葉尚怎麽也想不到，他派出去的一百多名前去報訊的士兵，竟然連一個也沒有衝出去。
次日經過一天血戰，秦軍士卒拚命廝殺著，殘肢斷臂血液狂噴，戰況異常慘烈，沒有投降或者逃兵，刀砍卷了，用牙齒咬，用石頭砸，戰鬥進入到了白熱化。許多受傷的士卒甚至將橫刀捅進了自己的小腹，與背後的燕趙聯軍同歸於盡。葉尚麵對數十倍的燕趙聯軍再也無力回天。從山穀腳下一直到山穀頂上，三百步的距離上，盡是被燕趙聯軍亂刀砍死的秦軍屍首，葉尚身中三箭，雖然沒有傷及要害，傷口業已結夾凝固。此時葉尚早已受傷昏迷不醒，除了他還有微弱的呼吸，其他就根本如一個死人。葉尚此時穿著普通士卒的鎧甲，在他身邊一名裝死的葉家家將偷偷的打量著他。
葉鐵身穿葉尚的將軍服，此時的他渾身是血，猙獰的傷口不停的滴著血液，大腿被一柄長槍從中間刺穿血肉模糊，仍然用鋼刀死死的支撐著搖搖欲墜的高大身軀，毅然望著包圍自己的燕趙聯軍士卒，一萬秦軍押送士兵，七千多名秦國民夫，已經全部壯烈犧牲。
雖然葉鐵已經體力透支，血流不止隨時就會倒下的樣子，但是燕趙聯軍士卒無不一臉駭然的望著葉鐵，葉鐵手中的橫刀微微有些顫抖，這黑壯漢憑一己之力竟然硬生生的砍死了近百名士卒，如此悍勇的家夥幾乎將燕趙聯軍士卒全部震住了。
石勒看著這個死不投降的硬漢，目光充滿敬意，石勒搖頭歎道：“如此人才，終不能為我所用，可惜啊！”
慕容恪倒是敬佩的望著葉鐵，但是作為敵人葉鐵必須死，叱喝道：“前進~殺~”
鮮卑士卒挺著彎刀，麵無表情的步步向葉鐵逼近，因為大量失血已經視線模糊的見一柄柄鋒利的彎刀朝自己逼近，仰頭大笑道：“主公，我沒有好好保護好少主，俺好恨~啊~”葉鐵用盡全力將橫刀刺入自己胸膛血液狂噴雄壯的身軀跪倒在地上，銅鈴大的虎目暴突出眼眶，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此役秦軍一萬名騎兵和七千多名民夫，除葉尚之外，僅三人存活。十三萬擔糧食，八千顆炮彈，十五萬壺弩箭，百輛武候戰車全部化為灰盡。
葉不凡在襄國城等不到糧草，派出氣得臉都青了。七萬多將士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了，還隻剩下一天的口糧，這意味這從明天起葉不凡的七萬多名將士和十幾萬匹戰馬就要開始餓肚子了而襄國城在石勒的清碧政策下留下來的大多數老弱病殘或者是小人老人根本籌集不到多少糧食，而葉尚的運糧隊應該前天就到了。葉不凡大發雷霆道：“怎麽回事，為什麽葉尚失去了消息，吾軍沒有時間等，從秦國再送糧食過來了，至少還要二十餘日才能到襄國，石越派遣近衛給吾去查~”
不用石越去查，洪戰已經呆呆的道：“剛剛接到密報，葉尚在紫金山遭遇石勒、慕容恪、近近十五萬軍隊的埋伏，已經全軍陣亡了。據說葉尚力戰而死，寧死不降死得極為淒慘，一萬士卒也是全部戰死，甚至連民夫也沒有一個逃兵一個俘虜。殿下，吾等已經被石勒切斷了糧道，此時石勒和慕容恪應該已經派遣大軍，奮力阻擋陳安將軍對吾軍的救援。”眾人聽後皆大驚。
葉不凡顯得極為冷靜，閉上了赤紅的眼睛聲音有些沙啞道：“都戰死了嗎？不愧是吾帳下的將士，吾會向石勒慕容恪一一討回，哼~”
葉不凡心中卻愧對葉鯤，怎麽樣葉尚還是一個十三歲的孩子啊！葉不凡虎目垂淚，一拳砸在案上，咬牙切齒的道：“傳本王口諭，從今往後，所有秦國軍隊，不準接受鮮卑人、羯族人的任何投降，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