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萬蛇之窟
衛天本以為會難找到那幫巫族人的寨子，卻沒想到他繞了一個圈後直接迎麵撞上了巫族寨子，清澈的小溪旁，十幾座竹樓依水佇立，古銅色皮膚的巫族男女各有所忙，健壯的男人在劈砍芭蕉葉、宰殺牲畜，隻在腰胸圍著草葉的女人在河邊清洗、曬製肉幹，看上去十分祥和寧靜。
衛天頗有些無語，他原以為喜愛養蠱禦毒的巫族人都隱居避世，寨子周圍都是些陰森密林，裏麵養著幾千幾萬的毒蟲， 卻沒想到眼前所見的巫族寨子竟是一派悠然的農家樂景象。
小溪中各有所忙的巫族眾人注意到了衛天，他們稍稍愣神，而後忽然拿起腰間哨子，吹響了淒厲的示警笛聲！
片刻之後，從竹樓後悉悉索索跑出了許多巫族壯漢，他們身穿深褐色藤甲，手中拿著墨綠色淬毒的木矛，在衛天身周，有不少蜈蚣、蠍子等破土而出，自陰暗的密林中也有許多花花綠綠的毒蛇向此處匯聚。
衛天臉色漸漸凝重，他身旁的劍南虎全身肌肉緊繃，露出了森白色獠牙，喉嚨裏醞釀著低沉憤怒的吼聲。
身周圍過來的毒蟲、巫族人都不是讓衛天臉色凝重的原因，他朝流經寨子前的小溪上遊望去，極遠處的小溪水麵上還漂浮著濃重的綠色，但寨子麵前的小溪卻是清可見底，遊魚細石直視無礙，好似寨子附近天生有一層莫名的屏障，能使萬毒不侵。
衛天隱約間能感受到這層屏障……在修元者的世界，這種莫名的場域通常被稱為元素領域。
在這看似不顯山不露水的尋常巫族寨子中……竟有一位修為起碼是準半神階以上的修元者坐鎮。
毒蟲、毒蛇在離衛天五米遠的地方逡巡不敢近，即使是人為馴養長大，這些毒物依然畏懼著衛天身旁環抱酥胸冷眼相看的焱修舞。
衛天揮手製止了剛想暴起傷人的大黑虎，巫族寨子麵前，三日前獻祭少女的那位村長越眾而出，拄著獸骨拐杖嗚哇嗚哇的說著些什麽。
披著粗布黑衫的巫族少女忽然摟緊了衛天一側的臂膀，想必那位村長大概是在說祭品被山神退回來是什麽不祥之兆之類的話。
“晚輩衛天，途徑貴地，無意叨擾前輩，還請前輩海涵！”
衛天目光沒有停留在麵前的巫族眾人身上，他遠眺著巫族那些影影綽綽的清雅竹樓，朗聲說道。
漫長的死寂過後，一聲輕歎俶爾回蕩在衛天身周。
“相逢即是有緣，好久沒見漢人了……你且進來吧。”
緊繃心神的衛天長舒一口氣，他有心救下的巫族少女現在成了一個燙手山芋，如果不能將她送回巫族，難道衛天還真能帶她再西行三千裏山路？
巫族村長令那些青壯後生都收起了武器，在前頭為衛天帶路，他們沒有禁止劍南虎跟隨，想是心裏也清楚若是沒有那位漢族強者保護，衛天這一行人隨隨便便就能屠滅這個寨子。
跟在村長身後的衛天皺緊了眉頭，巫族人中也有著祭司或者薩滿之類的神官，而在這般規模的小寨子裏，祭司往往兼任村長，隻不過他身前這位村長身上的味道實在不什麽好聞，混雜著汗臭、血腥還有一絲刺鼻的甘甜味，這奇妙滋味直熏得衛天有些發暈。
巫族寨子大約有十幾座竹樓，沿著小溪兩岸錯落排列，離寨子較遠的西邊植被依然稀疏，空曠的綠地上孤獨佇立著一座高約百米的小山，巫族村長一個人領著衛天來到了小山前，其他巫族人在離小山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進。
衛天稍稍眯眼，他麵前的小山有些像是一座活火山，山頂處是一個大洞，山體表麵覆蓋著稀疏的灌木，平平無奇，衛天並沒有從這座小山上感受到強者的氣息。
略微遲疑後，衛天讓焱修舞等在了此處，獨自一人飛上了小山。
待從山頂洞口看清山體內狀況後，衛天瞳孔不禁猛然一縮，委實是他所見太過驚駭和具有視覺衝擊力了。
衛天身下的整座小山都被掏空了，其內豢養著……數不清的毒蟲毒蛇！
那層層堆疊在一起不停蠕動的蛇軀，就像是在調色盤裏調製顏料，那七彩斑斕的色彩緩緩旋轉、蠕動，令衛天第一眼看上去就有種想吐的感覺，他身下的小山赫然是一座萬蛇之窟。
“下來吧……後輩。”
平淡聲音在衛天耳邊輕輕響起，衛天微微眯眼，才注意到了那在山壁處靜靜打坐的一人。
萬蛇之窟半山腰的山壁被人為地掏出了一個洞，有一位高大駝背的老人在平台之上安然盤坐。
衛天皺了皺眉，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過詭異和驚悚了，若是那老者有歹意，比如說老者有什麽隱疾不能出去，正好需要一個年輕修元者來奪舍什麽的……那樣衛天下去絕對會被玩死。
“……前輩，晚輩就不下去了，我自小就怕蛇。”
衛天行了一個標準之極的長揖禮，恭敬說道。
“嗬嗬嗬，小子倒還挺謹慎的。”
老者搖頭失笑，不以為怪。
“敢問前輩名諱？”
“拓跋……鬆濤。”
衛天心下一震，拓跋這個姓在饒南太過稀有，難免會想到和拓跋皇朝的皇族有什麽關係，但衛天卻是真的聽過拓跋鬆濤這個名字……拓跋鬆濤是清夙口中的“擎天五嶽”之一。
東方家族東方夜、拓跋皇朝拓跋鬆濤、蒙原雪帝、炎州沈南月還有西絕荒某位蠻王，被天下閣評為了當世戰力最強五人，堪稱撐起修元界蒼穹的五座山嶽，雖然不知道半神階具體的分級方法，可經曆了東方之亂後，衛天覺得當世戰力最強應是那東方無敵了，在東方界內一人吊著兩位“擎天五嶽”打……
“原來是拓跋皇朝老供奉當麵，小子失敬……”
衛天臉色一肅，又是恭敬彎腰行了一禮。
“老供奉啊老供奉……近百年被人尊敬的多了，很少有人記得我真名了……沒想到你這後輩卻還能認出老夫來。”
那處於山壁內的老者慨歎一聲，看上去春風和沐人畜無害。
但衛天依舊不敢賭，東方無敵千年前何等風采，如今不也為了長生變成了妖怪模樣，人心最是善變，而麵對無情的天道時，神魔隻在一念之間。
“前輩為何在此？”
“……因緣際會罷了。”
老供奉目光閃動，低歎了一聲。
“我且問你，拓跋皇朝如今確實是亡了吧？”
“是的……聽說唯有一個不知真假的小皇子被草原王保護著。”
衛天小心翼翼的作答。
“哼……草原王，倒真的是愚忠啊……”
老供奉略顯蒼涼的嘲諷了一聲。
“前輩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麽？為何要在此等險地……隱居。”
衛天再度恭敬發問，從老者的話裏他知道了許多東西，首先他隱居在此的時間並不長，他隱居之前拓跋皇朝便已有了動蕩跡象，而龍羽逍遙策劃血途東征時，這位受萬民供奉的拓跋鬆濤並沒有站出來拯救他的國家，以此來推測，血族和西涼王為了一統饒南，很有可能在血途東征前暗算了這位老供奉。
“嗬嗬……難言之隱……小輩你可知血族麽？”
老者微微眯眼，輕聲問道。
衛天一怔，而後麵色漸漸凝重。
“……滅門之仇。”
老者稍稍一愣，看著衛天似乎是想起了什麽。
“你叫……衛天？”
“前輩可認得我？”
這倒是讓衛天挑眉一驚，怎麽想這位名震天下的前輩也不會記得遠在炎州的一個無名後輩。
“我和天下閣清夙先生乃是忘年交，數年之前，我和他經常坐論天下，那時我們便曾提過在炎州迅速崛起的血族。”
衛天恍然，他還在天下閣親眼看過自己的卷宗。
“數年前我訪友從玄州歸來，在北原中了血族元老血空影和一個赤發少年的暗算，體內被埋下了血毒。”
老供奉淡淡說道，衛天看他雖然身著麻袍衣著樸素，但麵色紅潤，呼吸悠長，表麵看上去並無大礙，這其中的緣故……想必就是老者身下蔚為壯觀可怖的萬蛇之窟了。
“血毒詭異之極，如跗骨之蛆般侵蝕人的骨髓 ，中了血毒之後老夫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若是身體虛弱，則很有可能被血毒操控……”
衛天默然，血毒毒發的慘狀他在天喻城前深有體會，而拓跋鬆濤這麽一位半神級別的強者暴走，會對饒南造成多大的災害誰也不敢說。
“老夫怕毒發之後禍亂帝國以及人民，無奈之下遠避劍南，血毒無藥可解，但劍南有同樣號稱無藥可解的巫毒，我就想以毒攻毒，了結殘生，不至於禍及他人。”
衛天目光微微閃動，心下多了些許真正的敬意，老供奉有心中這般浩然正氣，怪不得和天下閣閣主清夙是忘年交。
“巫族喜好分居，在劍南茫茫叢林裏有數不清的寨子，我來劍南第一個遇到的就是這個巫族小寨，和一隻神尊階的花蟒比鄰而居，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共生關係。”
老供奉搖了搖頭，想是巫族人的許多迷信傳統他也很不認可，但身為外人也不便多言，而若不是巫族人幾千年來持續用活人祭祀換取毒物，他也無法能在萬蛇之窟裏壓製血毒，這其中緣法因果，還真不可分辨清楚。
“前輩……我這裏有株水晶清蓮，不知可能幫上前輩一二？”
衛天終於出聲，與此同時他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那株瑩瑩發光的水晶清蓮，此物號稱能解世間萬毒，不知血毒在不在這“萬”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