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我欲誅邪
月餘之後。
太平山,苦修樓。
顧名思義,這裏是為太平山弟子提供清靜苦修之地。
頂端七層的靜室之中,此時卻是風聲呼嘯。
“呼……吸……”
巨大的呼吸聲充斥了整間靜室,那聲響就似有條巨龍在吐納,而不似人類。
在呼氣之時,氣流如海潮般奔湧而出,衝刷牆壁,而吸氣之時,氣流又瘋狂向內撲去。
如果有一個有見識的煉氣士在這裏,就會立即意識到,這是“武神法身”大成的表現。
而靜室的中央,李明陽赤著上身,渾身上下肌肉堆砌,熱氣騰騰,比起先前整個人又大了一圈。
他的麵前,是數十根掛在空中的腰粗銅柱,每一根都重逾萬斤。
它們排列在一起,就如一片懸立在空中的金屬叢林。
“喝啊!”
李明陽暴喝一聲,雙臂一展,磅礴的巨力在虯結的肌肉群中爆炸開來,兩隻手狠狠推在最前麵的銅柱上。
嘭嘭!
轟然巨響回蕩在整間靜室之中。
這一下碰撞,發出的聲音不似肉身與金屬相撞,而更像是兩座鐵山相互撞擊!
李明陽這一推,直接將麵前這根銅柱高高撞飛出去,隨後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再攜萬鈞之勢,朝李明陽撞來!
這一下的威力就如一塊巨岩當頭落下,若是稍有疏忽,一個第四境的強者也得被撞成殘廢!
“死!”
李明陽雙目血紅,麵對衝來的銅柱,嘴角露出一絲猙獰。
他沉肩側身,以一個“鐵山靠”的姿勢合身撞去!
“轟——”
“崩!”
巨大的撞擊之中,萬斤重的銅柱竟被李明陽再次以更快的速度撞飛出去,並且震斷了上麵的鎖鏈!
李明陽沒有去管滾落一旁的銅柱,而是接著踏步向前,合身衝撞過去,猛烈撞入了簇擁在一起的銅柱堆之中!
如爆炸一般,整個銅柱堆都被擊飛而起,下一秒,它們就要一同落下,砸在李明陽的身上!
這是第五境強者見了,也要駭然變色的恐怖場麵,置身其中,無異於自尋死路!
“殺!”李明陽咆哮一聲,開啟了“熔魔體”。
黑色如藤蔓的紋路在他壯碩的身體上扭曲生長,轉眼間蔓延過全身上下。
散發熔金光芒的雙眼中,滔天殺意滿溢而出。
恐怖浩蕩的力量在李明陽的身上膨脹炸裂,全身肌肉如漩渦般鼓動,李明陽一雙鐵拳緊握,狠狠旋身一周,將所有落下的銅柱都撞飛出去。
“崩崩崩崩——”
所有的鎖鏈齊齊崩斷,銅柱紛紛滾落一地,最後隻有如凶神一般的李明陽立於靜室中央,渾身熱氣翻滾,熾熱的溫度就如熔鐵一般。
“呼……吸……”
李明陽深深吐納,每次呼吸都好像要將整間靜室抽空一般。
過了許久,他才平複下來,漆黑的藤蔓紋路褪去,但眼中的血紅殺意不減。
經過一個多月非人般的操練,他已經能將‘熔魔體’運用自如,隻要每天使用時間不超過十分鍾,便能反複激活。
為此,先前的那兩桶黑玉膏直接用完,還有不計其數的靈丹仙藥,都被他填塞進了這具身體之中。
“下一個……”
李明陽伸手一揮,勁風激射而出,擊在掛在門邊的小鈴之上。
“叮鈴鈴——”
小鈴劇烈搖晃起來,清脆的鈴聲響了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門被打開,李明陽在旁邊的銅盆裏拿起毛巾,頭也不回地吩咐道:
“幫我收拾一下,我要進行下一個訓練。”
“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
一道悠悠的嗓音響起。
李明陽愣了一下,立即轉身行禮道:
“掌教真人。”
來者是一個清矍的老人,皓首銀須,身形枯瘦而挺拔,背負一把從不離身的長劍。
正是清炎真人。
“你已經一個多月沒有休息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清炎真人目光深邃,好像要一眼看到他心裏:
“意味著你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雖然你修成了武神法身,那又如何?修行一事最忌急功近利,貪心冒進。”
“這一點小小的成就,和未來的長生大道相比,不過滄海一粟罷了。”
麵對清炎真人的勸誡,李明陽卻是苦惱地低下了頭。
“掌教真人……”他的嗓音幹澀:
“我停不下來。”
李明陽茫然地看向自己的雙手:
“我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見他們。”
“我隻要一進入睡眠,就會回到那座空無一人的小鎮。”
“我隻要一感應到金鈴,就會想到,就在此時,每分每秒,都有無辜的人被那該死的妖魔世家,獻祭生魂。”
“而我現在,什麽都做不了。”
“我……無法忍受這種感覺,隻能拚命修行。”
李明陽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血淚潸然而下:
“請掌教真人為我指點迷津。”
他一揖到地。
清炎真人沉默良久,深邃的眼中,似乎有什麽光芒在閃爍。
半晌之後,他才悠悠歎息道:
“人要懂得屈伸,才能活下去。”
“因為人救不了所有人,也總有做不到的事情。”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皆是如此。”
清炎真人伸手輕撫在李明陽的頭頂。
“你的赤子之心,很好,但至清則無魚。”
李明陽似有明悟地道:
“掌教是讓我懂得變通?”
清炎真人搖搖頭,悠悠說道:
“你沒有必要改什麽,因為這是你的道。”
“真正的修行之人,必須以己道逆天道,以己心代天心,方可超脫天地,以遊太虛。”
“我會為你封印這段記憶,而不是消去,因為它是你的重要財富,每當你需要的時候,會為你提供莫大的幫助。”
“這是什麽法寶功法,都無法比擬的。”
‘以己心代天心……’
李明陽感覺自己有所明悟,感激道:
“謝過掌教真人。”
一股悠然的精神之力從自己頭頂蔓延而來,融入他的識海之中。
很快,李明陽便沉睡過去。
此時此刻,暴漲了一個月的殺意,悄無聲息地消散了。
……
……
苦修樓外的小亭子裏,謝靈目光擔憂地望著頂層的某一個房間。
他的旁邊,是沒精打采的嬴瀾滄和耷拉腦袋的小環。
李明陽回來之後,連赤霄閣宿舍都沒回,直接就進了苦修樓,日夜操練,此時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師兄怎麽還不出來啊……小環好想和他打牌……”小環趴在桌上,打起哈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