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彈頦
屍體是霖王妃從希氏王庭帶來的陪嫁丫鬟,既然霖王妃都不願追究了,陸良也懶得多費精力去折騰,索性做個順水人情,就此結案。
因屍體是安如發現的,陸良還須得去一趟大理寺,問一份口供出來。
送走了陸良,希嵐湟回到內室,接過朝歌端來的藥,打發她去找個粗使的婆子來揉散淤血。
正喝著藥,趙原溱走了進來,掃了她一眼在旁坐下:“你的做法不好,隻會後患無窮。一個丫鬟沒了,希王還可以派十個丫鬟來。”
希嵐湟安靜的喝著藥,垂下的睫毛扇了扇。
待將藥喝完,她才抿著嘴裏的苦味道:“天高皇帝遠,皇兄未必管得到。”
事實證明,希殺崇確實不在意多蘭這個眼線。他行事狠辣直接,沒了多蘭便徑直控製了希嵐湟,總之是要有個給他傳消息的。
趙原溱‘嗬’了聲,甩袖站了起來:“再過兩月皇兄生辰,國賀之日各國時辰將都會來京恭賀,你且注意些。”
“那——寧海國的使臣是誰?”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抓緊。
不問希氏王庭反倒是問起寧海國來了,趙原溱心中有了猜測,麵上卻不緊不慢:“那都是鴻臚寺的事,本王並不知曉。”
寧海國有位精通醫理的三王子,若是這回出使的是這位三王子,她定要想法子見一見。
不過聽說那位三王子自小不喜權謀,隻四處遊曆、行蹤不定,出使別國這般的事怕也落不到他頭上。
可她總要想個法子去探聽三王子的行蹤……
正想得頭疼,朝歌也沒找來粗使的婆子,反倒是開始收拾東西:“王妃且先歇著,奴婢收拾好了東西,咱們便要回王府了。”
“回王府?”
這西郊別苑平日裏空著也是空著,他們多住幾日並無要緊,怎麽卻要這般急匆匆的走。
朝歌手腳利落,嘴上也不落:“是王爺吩咐的,這會兒車馬早已準備妥當,隻等王妃過去了。”
希嵐湟點了點頭,站起來往外走。既是早已安排好,那就無需多做置喙,索性霖王府也要比西郊別苑叫人安心些。
霖王府的馬車才使入城,在東巷前拐了彎,正巧與從丞相府出來的馬車錯過。
那馬車裏坐著的,不是別人,正是才剛聽到了消息的丞相安瑜。他未去大理寺,便叫人備了馬車,急匆匆的往城外西郊別苑去了。
隻注定他這一趟要撲個空,徒惹了一肚子火氣回來。
第二日上朝,便有禦史彈頦霖王玩忽職守、疲懶辦公,難擔當禮部大任。
趙振瑱聽得津津有味,勾著唇角看著禦史一個接一個的站出來附和,隨口一張便是一條條的罪狀。
這些人說完,餘光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上首皇帝的神色,隻覺那抹似笑非笑極是滲人,一時間叫他們摸不準心思,隻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霖王身子骨確差了些,事物一繁重起來處理著自會疲累,人又並非鐵牆銅壁,怎麽還不許累了?”趙振瑱噙著笑意,幽幽的看著殿下眾人。
昨日丞相知曉了消息便怒氣衝衝的去了西郊別苑,他還期待著能整出什麽高明的招兒來,結果卻是這般不痛不癢的幾本彈頦。
雖則他也不願讓霖王插手朝堂,但卻不該是在這種情況下擄了霖王的官職。
丞相這一招棋,走得並不得他心。
安瑜攏著手走出來:“陛下說得有理,人非聖賢,孰能無錯。霖王初涉朝堂事物,難免應接不暇,熟絡了也就好了。”
站在後麵的趙原溱憋著嘴悶笑,引得人都看向他,這才擺擺手:“丞相舌燦蓮花、能說會道,本王佩服、佩服。”
雖是說著‘佩服’,聲音卻平淡得緊,渾身都透著一股子生疏漠然。
這人的性子原就是這般,隻卻氣人得緊。
趙振瑱是恨不得這兩人掐起來:“皇弟且詳細說說。”
既是叫他說,那趙原溱也不客氣:“皇上容稟,臣弟並未有玩忽職守之舉,禮部事物雖雜而多,如今卻還算是清閑。倒是丞相大人,並非管著禮部,怎麽卻似乎對禮部在做什麽清楚得很?”
“嗯?”趙振瑱饒有興致的看著。
安瑜卻是聽得心裏一驚,怒道:“老夫看霖王才是能說會道那個!不僅是個能說的,還很會顛倒黑白、誣陷無辜!”
當今皇上多疑,最是不喜朝臣結黨營私、互通有無,專一職便管一處的事,若還多管閑事的去關照別處,那定是狼子野心、謀權謀利,若叫聖上知曉了,隻會遭了厭棄。
要坐上丞相一位不容易,安瑜如今隻靠這一手權勢安身立命,哪能讓人扳下位去!
趙振瑱此番也不會動安瑜,不過卻不妨礙他不喜:“怎麽?丞相平日裏事物不忙,還有空去管禮部的事。若是這般愛打聽,朕看禦史大夫倒很適合愛卿。”
方才出頭的幾位禦史麵露尷尬,皇上這是連帶著他們一道罵了,說他們是愛打聽的長舌婦。
皇帝此言不過是玩笑話,安瑜還是腿一軟跪了下來:“臣協助陛下整理朝堂事物,難免會知曉一二,是臣逾矩了,清陛下恕罪。”
趙振瑱擺了擺手,神情不耐的叫起。
看皇帝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安瑜磕了個頭,拱手道:“陛下,老臣還有一事,請陛下為老臣做主——”
“說。”
“昨日霖王妃在西郊別苑舉辦賞花會,小女應邀前往,卻叫霖王送去了大理寺,遭了無妄之災!還請皇上明察,還老臣一個公道!”安瑜哭喊著磕頭,大呼冤枉。
如此一聽,倒還真是冤枉。
被狀告的霖王滿臉無辜:“臣弟昨日隻著人送了謀害王妃的歹人去大理寺,因王妃受了傷,臣弟還未來得及去大理寺詢問,怎麽這竟是丞相千金?”
安瑜此時是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
若認,那也就認了安如謀害霖王妃的罪名。若不認,那他方才在殿上大放厥詞,豈不都是在滿口胡言,得個欺君之罪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