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你怕不怕
江岸連著荒山，他們上岸的地方正好有一處窄河灘，這四周又無人來，真是絕佳的隱匿之所。
這也就意味著，不管是禦林軍還是州府的衙役，一時半會兒都找不到他們。
希嵐湟有些苦惱：“你有沒有看見，那幾個開閘的人是故意撞過來的，是有人要置你於死地，我們得趕緊回州府才行。”
“回去做什麽？”
趙原溱從吼間發出一聲諷笑，一腳將一從野草踩倒，兩手抓著一棵兩指粗的雜樹，隻聽‘喀嚓’一聲，樹應聲而斷。
他利落的將枝條扯掉，抬眸看她，發現她一副見鬼的表情，不由皺了皺眉頭：“我再去折幾根，你先拿著。”
“你……”
她的驚訝卡在了喉間，抱著光溜溜的樹杆子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所有人都說霖王從小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病秧子’，她也總是小心翼翼的注意著他的身體，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先去了，她就得開始守寡。
可今日一見，一切並非她以為的那麽簡單。
細細回想起來，從來到江安州他便四處奔波勘察地形，比誰都能操勞。近日驛站裏熬的那些湯藥，怕也是做做樣子給旁人看而已。
她在江水中窒息得昏倒過去，他卻能帶著她遊上岸……其實，一直是她將他想象得太弱勢了吧？
趙原溱的動作很快，好幾根樹杆子被丟在了地上，希嵐湟一一撿起碼放成一堆，蹲在地上仰頭叫他：“已經有很多了，搭個架子晾曬衣物足夠了。”
“前麵有野果，我摘幾個就來。”他的聲音幹脆清冷，似乎永遠都不會染上半分情感。
摘了野果，趙原溱又去扯了把樹藤，將樹杆子抱起來往回走。
現下還是正午，江灘上陽光正好，他用樹藤把樹杆子捆成個簡易的架子，脫了外衣搭在上麵。
這樣的陽光，隻需一兩個時辰衣裳就會幹。
抬頭見她還濕噠噠的坐在一邊，他掃了一眼在架子另一邊坐下：“這裏廖無人煙，你盡管脫了外衣曬曬，並無關係。”
“我這樣曬也是一樣的。”希嵐湟擰了一把衣擺上的水，撇嘴往簡易的架子上看了眼。
脫下來晾曬當然是好的，但到底還是得著裏衣，身上照樣得濕噠噠的黏著。如此還不如不脫了，免了脫衣的尷尬。
她不脫，趙原溱也不會多說，洗了一個野果子給她。
希嵐湟接過來吃了，又低頭撩起衣擺褲腳擰了一陣水，便垂頭安靜的坐在一邊，真把自己當曬衣的架子使了。
她細皮嫩肉的，曬不過一刻鍾就覺臉上生疼，原本蒼白的臉染上一抹不正常的緋紅。身上的衣服才幹了一層，衣服可以曬，臉是曬不得了。
蹙眉看了眼天上的太陽，她索性將頭埋在手臂裏假寐……但是這樣，脖子又得被曬。
一會兒希嵐湟就覺脖子被曬得生疼，抬手摸了摸脖子，心裏越發的煩躁，低頭啐道：“這鬼天氣！”
她既希望太陽大一點兒，能快點曬幹衣服，又希望小點兒，別曬傷了她。
可這世上哪裏有這般兩全其美的事情？
“過來。”
他突然出聲，嚇了她一跳。
希嵐湟吐出一口濁氣，站起來往他那邊看去，不由驚訝：“王爺何時去采摘的樹葉？”
“剛剛。”趙原溱手裏還拿著一扇棕樹葉，像是一把扇子，他皺了皺眉，不耐煩的再次提醒她，“過來，到這兒躺著。”
棕樹葉很大，許多人會砍了來處理好了做蒲扇。這會兒被他折了來插在地上，搭成一個小小的帳篷，剛好容得一個頭放進去。
這樣她躺著就好，既可以避陰又可以把身上的衣服曬幹。
希嵐湟很高興的躺了進去，喟歎道：“沒想到你還挺會想的，也不知道禦林軍要何時才能找到我們，早些回去才好。”
趙原溱坐在她旁邊，擋了一部分烈日，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勾了勾唇角：“現在所有人都巴不得找不到我們，說不定我們就得在這兒搭夥過日子了。”
“什麽意思？”希嵐湟起身差點撞倒小帳篷，忙回手扶了扶，“好歹我們是皇親國戚，平白的出了事故他孫平盛不得被降罪？就算此次落水是有心人預謀，孫平盛也絕是沒有這膽子的。”
“嗬嗬……”趙原溱從唇角溢出幾聲冷笑，“你不了解朝堂的形勢也好，這話回去之後切不可與旁人說。”
這件事的始末，哪裏有她想的那麽理所當然？
孫平盛一個州府官確實沒有膽子謀害皇親國戚，但架不住有人借膽子給他，讓他謀劃了這些。
現下的問題是……這個借膽子的人是誰呢？
不管是誰，待他回去都不會叫之好過！
如畫的俊顏覆上一層寒氣，讓處在烈陽下的希嵐湟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朝堂上的爾虞我詐自是複雜，她不過是不了解形勢才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但不代表她日後還會如此。
希嵐湟撇開頭：“縱使是孫平盛動的手，我們也要盡快回去，好歹眾目睽睽之下他並不敢囂張。且江安州也無需多待，快些回京才是正經。”
她不知道他暗地裏有沒有培養什麽勢力，但不管如何，最安全的地方還是謙安城。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回去，他當然是要回去的。
趙原溱將眼底的殺意收斂，轉眸看向她，嘲諷的勾了勾唇角：“你怕不怕？”
“怕什麽？”
“若有人追殺、若無家可歸、若四處逃竄、若……你怕不怕？”
他聲音不大，語氣也很平和，就好像在問今天天氣如何一般。
希嵐湟睜開眼睛，不知怎的竟從他眼底看到一絲落寞……或許怕這些的，是他自己。
她笑了笑：“我既嫁給了你，那在我們和離之前，不管你是被人追殺、無家可歸或四處逃竄，我都是要跟隨的。”
不是什麽情話，甚至她都在考慮若他真到這般地步，她跟著他顛沛流離，逃離希殺崇的幾率會不會反而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