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人無完人
臨近午時，孫平盛才滿頭大汗的找到他們，下了馬就喘著粗氣道：“司州大人已經在著手修繕河堤了，王爺這裏可是看好了？”
趙原溱淡淡點頭，四處張望了眼：“這裏已經不屬於江安州的管轄範圍了，你把馬留下，本王親自去一趟州府。”
“王爺……要在這裏動工？”孫平盛的表情皸裂開來。
他實在是想不通，江安州洪水還未退去，這位爺就找到旁邊的州府來幹什麽。
然而趙原溱也不打算給他解惑，隻吩咐他：“將城中的男丁災民都登記在冊，給他們吃飽飯，帶上挖溝渠的工具到這兒來。本王會叫人送輿圖過來，叫他們按照圖紙上標注的地方挖就行了。”
孫平盛越發的一頭霧水：“挖這兒？”
毋庸置疑，就是要從這裏挖起，一直將水引到下遊，圍繞下遊的莊稼地挖一圈溝渠，以方便日後的引水。
希嵐湟坐在馬上，驅馬趕上趙原溱，忍不住道：“現下災民吃不飽穿不暖的，你便叫人趕他們來做工，隻怕要引起民怨了。”
“咳！”趙原溱握拳放在唇邊咳嗽了聲，才深吸了口氣道：“人無完人，總歸是有考慮不周到的地方，無妨。”
若做得太完美了，民間對他這霖王的誇耀太多，對他來說反而不是好事。
她能自己領悟更好，反應不過來也不要緊，反正這些她也沒必要知曉。他們周圍這麽多眼線，少說一句便多安全一分。
每一年因為中遊不肯放閘，下遊的農田都吃不上水，收成自然不好。所以當趙原溱找到下遊的州府說要挖溝渠引水時，官員們都是萬分支持。
畢竟若下遊的收成好了，當官的也能多撈點油水，這等好事沒人會不願意。
安排了幾個州府，趙原溱便調轉方向往江安州。彼時孫平盛安排做工的災民也到位了，趙原溱讓司州撥了一百匠人來規劃溝渠圖，指揮災民開始挖溝渠。
原本以為會是哀聲怨道一片，但希嵐湟觀察了幾天發現，災民們異常的聽話，甚至幹活還很賣力！
不到半個月時間，已經有一部分溝渠挖成，趙原溱又選了一處低窪造成小型水庫，讓人將江水通過溝渠引入水庫。
第一個水庫引水的順利，讓人忍不住歡呼，而做工的災民也越發的有幹勁了。
接下來挖溝渠修建水庫的事情就會容易許多，隻需要有人監工，下遊周邊也有許多的勞動力加入其中，幹得熱火朝天。
盛夏的太陽格外毒辣，江安州的雨季已經過去，正式迎來夏日。洪水早已緩緩退去，裸露出來的是一片殘破的家園，未去做工的災民都是老弱婦孺，在官兵的幫助下清理著廢墟，重新建造房屋。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希嵐湟覺著，再過一兩個月他們就能回京了。
新修繕好的河堤更高更堅固了些，每隔一段距離河堤上會修建一個小閘門，平時引水到溝渠全靠閘門。
還有最後一段河堤修繕好，就算能圓滿完工了。
站在修好的新河堤上，看著滾滾江水，希嵐湟還是心生敬畏：“洪水已經退去，我們要等下遊的溝渠修建好再回去？”
“不用。”走在前麵的男人時不時停下看一下她，“這裏有人會盯著，再說溝渠和水庫也隻是初步的規劃，有規劃的官員會後續進行完善，不再用我操心。”
他隻是治理水患，後續開鑿溝渠其實和他無關了。
希嵐湟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邊：“這就好，我們何時回程？”
他這些日子似乎舊病複發了，院子裏整日飄著藥香，一回去便要灌下一大碗黑乎乎的藥汁兒。但到了外麵，他卻一聲苦都不吭，看溝渠、安撫災民、監工等忙得停不下來，精力似乎比常人都要好。
她抬起頭，正好能看到他的側臉，臉色泛著微微的蒼白，那雙鳳眸裏噙著冷冽的光芒，卻一點也不黯淡。
這讓她很看不透，這個人到底是裝著體弱，還是強撐著精神？
前麵就是中下遊間的大閘門了，趙原溱站定：“過兩日閘門一開，就可以準備回程事宜了，到時候你在驛站等我。”
陽光直接照射在他臉上，使得他的眸色晦暗不定，希嵐湟總覺得他特意的交代有些奇怪，卻又平不出奇怪在哪裏，隻能輕輕的搖了搖頭：“我要跟著你。”
他沒有與她爭執，薄唇勾出一抹涼薄的笑意，繼續勘察河堤。
洪水退去，河堤修繕即將完工，所有人的心都鬆了口氣，隻有兩個人的心思依舊沉重，如漆黑的夜色一般。
盛夏的月很亮，清冷的月光灑照大地，不用點燈籠就看得清道路。
夜晚，隻剩下蛙聲蟬鳴時，司州悄悄拜訪了孫平盛。
似乎早就料到，孫平盛一見來人就苦了臉：“明日就要開閘，霖王都在準備回程事宜了，隻怕我們沒機會了。”
“本以為趕災民去挖溝渠會引起民怨，誰知曉他拿了賑災銀去發工錢，有工錢拿誰還會不樂意！”司州一臉憤憤然，“明日開閘是最後一次機會，你想辦法支開禦林軍，不要讓他有被保護的機會。”
孫平盛‘嘶’的倒吸了口涼氣：“不知司州大人如何安排？”
司州睨了他一眼，甩袖坐下來：“這你勿理會，總之有人不想讓他安然回去，自然不會錯過這一次機會。”
“有人”是誰孫平盛不敢再問，這種事情心裏有數就行，說出來難免招攬禍患。
霖王看似受聖上隆恩，但其實在朝中並無實權，又還與權傾朝野的丞相有死仇，可謂是處處都不得好過。
不管此次幕後是誰授意，他一個小小的州府官隻照做就行了。
開閘放水是件大事，陽光普照大地，一大清早的便有了幾分燥熱，如同人們此時躁動的心情。
希嵐湟也起得早，主要是要跟著趙原溱一道去河堤……雖然他並不願意帶她去，但架不住她堅持，索性懶得去理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