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不敢小瞧
被子有些潮，蓋著睡得並不十分踏實。希嵐湟隻覺得有些累，伴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也不知何時睡著的。
醒來時天邊已經大亮，煩人的雨聲沒有了，一縷陽光穿破雲層，空氣中雖還彌漫著潮濕的水汽，這般的明亮天色還是讓人無端的覺得輕鬆。
就連朝歌進來時臉上都帶著喜氣：“今兒天放晴了，這災情總算要過去了！”
窗子開著，有陽光照射進來。希嵐湟迎著陽光眯起眼睛：“是啊，天晴了……總歸是好事。”
水災過後的天晴，必定不會太平。
等洪水慢慢退去，那些淹沒在洪水中的人畜屍體便會被烈日曝曬、腐爛、發臭，生的蟲子會帶上許多的髒東西，散發的氣味也會格外難聞，還極有可能引發瘟疫。
希嵐湟胡亂的洗了把臉，她看了一眼朝歌送來的衣服，皺眉道：“不要褶皺長裙，我要隨王爺出去，拿那套紅色的騎馬裝來。”
不同於大印花裏花俏的，草原的騎馬裝都是常服，更加的幹淨利落。
趙原溱看到從遠處走來的火紅身影時，恍然覺出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火紅的顏色，她似乎格外喜歡。
“今日我要去河堤邊勘察，與司州定出修繕方案，此行甚險，你不用跟著了。”他撇開眼看向別處。
希嵐湟覺得他今天的語氣溫和了些，不過她既然都做好了準備，當然不可能不去。
她掃了眼隨行的人，抬頭堅定的看著他：“沒有下雨了，河道要好走一些，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並非一直被嬌養的小女人，希殺崇未成王前，她也是騎馬射箭、馳騁草原的草原兒女。
見他久不表態，她有些急了：“現在出了太陽，接下來的日子說不定又是烈日天了，看完河道還要趕緊預防瘟疫，時間可耽擱不得。”
她還反倒教訓起他來了！
趙原溱欲言又止，複雜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從鼻子裏哼哼出兩聲：“跟著！”
到時候真走累了摔倒了，就叫人把她抬回來，看她下回還敢不敢這樣不自量力的跟過來。
出了太陽，洪水退了一點，裸露出來的地方各種殘肢斷骸橫陳，士兵們正在清理。沿著中遊河堤走了一段，幾人的神情越發沉重。
被淹沒的除了房屋，還有良田。這就意味著今年這塊地方不可能有收成了，即便洪水退去，接下來的日子也很難熬。
來之前趙原溱看過江安州的輿圖，對這一片的地形有個大概了解，此時安排起來也更得心應手。
一邊勘察一邊叫司州安排了人畫輿圖，一圈走下來也布置得差不多了。
午時幾人隨便吃了些幹糧，又一直走到傍晚。趙原溱不打算往河道邊去了，反而調頭往地勢較高的地方去。
孫平盛一時摸不準這位爺的脾氣，隻能硬著頭皮提醒他：“那邊的村鎮因地勢高沒有被洪水衝到，無人受災。此時天色已晚，不若還是回城吧？”
再走下去，他兩條腿都要走斷了！孫平盛覺得他一輩子都沒走過這麽遠的路，也不知京城來的這位王爺怎麽這麽能走，完全與傳聞中的‘體弱多病’不符。
趙原溱站在小山包上眺目遠望，絕美的夕陽下，是被毀滅的千瘡百孔的家園，看得他心中一顫。
“回去吧。”趙原溱點了點頭，“早些回去將今日說的落實，若人手不夠就去左安那裏借兵。孫大人你將施粥的事情安排好，不能讓災民再有傷亡。”
“那王爺……”
“本王還想去前麵看看，今晚便在附近找個地方住下了，你們先回去。”趙原溱背著手看向天邊，絢麗的晚霞映入他眼中，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孫平盛神情一頓，長作一揖：“此處上不著村下不著店，危險之至，還請王爺與下官一同回城，明日再來此處……”
趙原溱已經在往前走了：“翻過這座山頭就是村子，本王身邊有禦林軍，孫大人無需擔心。嵐兒，到本王這兒來。”
他忽然轉身，衝她伸出手。
晚霞映紅了半邊天，霞光打在他側臉上，給他蒼白的臉映上了幾分血色。他眸光認真的看著她，那一刻她幾乎覺得，她是他很重要的人。
希嵐湟心底一顫，趕忙將這股異樣壓下，走到他身邊小聲問：“今晚真要去那邊村子？”
“嗯。”趙原溱淡淡點頭，拉著她開始爬山。
禦林軍在前麵探路，另外一些直接將其他人趕回去。
山頭不高，他們翻過去的時候連晚霞都散去了，隻餘下一片清冷的月光，小村子在月光下安靜佇立，山那邊的洪水似並未影響到這裏。
夜晚蛙聲一片，熱浪帶著稻香襲來，讓人覺無比愜意。
“難得臨近江安州的地方，還有這樣一片世外桃源，並未被洪災影響。”沉重了一整日的心情，到這時似乎也輕鬆了些。
希嵐湟貪婪的吸了一口氣，轉眸看他：“今晚我們要去村子裏借宿嗎？”
“不，我們就歇在這山上。明日一早順著山腳看看地勢，要從這裏挖一條溝渠將河水引進來。”趙原溱低頭看看她，眼底升起一抹玩味，“怎麽？是不是後悔跟過來了？”
後悔？
希嵐湟氣得哼笑出聲：“記得小時候父王四處征戰，經常也會將我帶上。我們總是草地為床星空為蓋，這點苦頭算得什麽，王爺可勿要小瞧了人。”
“嗬嗬嗬……”
趙原溱愉悅的輕笑出聲，他可不敢小瞧了她。畢竟第一次見麵她就在殺人，這份狠心可不是尋常女子會有的。
禦林軍燒了篝火，搭建了簡易的帳篷，歇在山上其實一點問題也沒有。
她不知道這到了大印的哪個城市了，不過按著他們白日裏一直沿著河堤往下遊走的趨勢，此處應該不再屬於江安州了。
夜色下醞釀了什麽，都隻在黑暗中悄悄發酵，當晨曦來臨，一切都將收斂起來。
早上隨意吃了點幹糧，趙原溱和希嵐湟便下了山，圍著山腳走了一圈，將周圍的地形勘察了個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