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災情嚴重
希嵐湟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適,扯了扯趙原溱的袖子問他:“這裏是林安江的中段,不知下遊情況如何了?”
“下遊未曾受災。”趙原溱似在思考什麽,目光悠遠。
“王妃有所不知。”一旁的孫平盛苦著臉,“百姓們都取林安江中水灌溉莊稼,下半年時常會缺水,於是便在下麵修了積水的水壩,以保證莊稼的吃水。今年洪水發得洶湧,江堤不高叫衝垮了,若貿然開閘泄洪,怕是連下遊都會遭殃了……”
能少淹一處是一處,所以這水,隻能堵著。
但雨還未停歇,水位隻會越發上漲,當漲到高過下遊的閘門,又會釀成另一災難。況且現下正值六月,夏日炎炎不管是莊稼還是人畜,都正是需要水的季節。上麵這麽堵著,下遊的人吃不上水,又是一場災難。
說到底也是中遊的人太貪心,將河道的水霸占著,才釀成這樣的禍患。
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希嵐湟一時也說不出什麽法子,訕訕的笑了笑,抿唇不言。
沿著被淹的地方視察了一圈,趙原溱的神情越發的沉重,渾身氣勢也越發冷冽,散發著一股‘不好相處’的氣息。
臨近天黑,他們才踩著泥濘回了驛站。
如今江安州受災,來的欽差大人又是霖王,今日看那黑沉的臉色便知不好相與。孫平盛戰戰兢兢的陪著走了一遭,原本準備好的接風宴也沒敢拿出來,隻叮囑下麵的人好生伺候著。
陰雨天的黑夜來得特別的早,黑沉沉的一片不見一粒星子。
州府衙門掛著的燈籠在風雨中搖曳,那點燭火差點被撲滅。一人提著燈籠緩慢的從驛站走來,徑直進了州府後院。
書房的燈盞還亮著,孫平盛正在看卷宗,忽聽得敲門聲,不由皺了眉頭:“誰?”
“孫大人,打擾了。”
“司州大人?”孫平盛一驚,趕忙起身去開門,“這麽晚了,可是霖王殿下有事情要交代?”
外間站著的,正是隨霖王一同前來治理水患的司州。
因司州乃朝中專管理各地河流水患的官職,此次也是隨行帶了兩百匠人,孫平盛便以為是霖王想出了法子叫他來傳達,瞬間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不想這司州詭異的笑了笑,將燈籠擱置在一邊,小聲道:“怎麽?我自己就不能來?”
孫平盛神情一凜,將人迎了進去。
每一年司州部都會派許多匠人來修繕河堤,隨之而來的還有修繕款項,孫平盛在任三年,和這位司州打交道的時候不少,說起來也算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見麵,自然是促膝長談。
但誰也不知曉他們談了什麽,隻看到離去的司州眼中一片詭異的光,而孫平盛則是滿臉的鄭重。
“雨似乎大些了。”
希嵐湟看向窗外,黑夜中不見一絲亮光,這種黑沉讓人覺得窒息。
下午的綿綿細雨此時轉為小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敲打在窗欞上、瓦片上,像是催命的敲鍾。
趙原溱早換了一身幹燥的衣衫,進屋時見她站在窗邊,鞋襪裙擺全沾了泥濘,卻全然不覺,反倒是擔憂起災情。
腦海裏不由浮現出西山初見的時候,她滿手都是鮮血,眼裏亦是赤紅的顏色,眼神狠絕而又堅定。
那個時候,他覺得這是個狠心的女人。
殊不知,她有那樣的狠戾,也有如今的善心。
“明日就該放晴了,無需擔心。”趙原溱走過去,拉著她坐在小榻上,看著她的衣裙皺起了眉頭,“這裏潮濕,還不換衣裳小心著了風寒。”
他的指尖帶著涼意,掌心卻還有絲溫熱,清涼的聲音所傳達的,是對她的關心。
希嵐湟知曉,這關心是真心實意的,心底不由一暖:“我底子好,這點算不得什麽,等朝歌準備好熱水我再去換了。對了,我看那河堤已經徹底垮了,若水引不出去也無法重新修繕,你準備如何做?”
縱使如他所說明日放晴,等水位退去也要些日子。這洪水多存在一天,人心便更惶恐一日,災情是等不得的。
趙原溱不答,反問道:“你今日也看了,有什麽想法?”
“我?”
希嵐湟還真沒想到他會問,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
她鼻梁筆挺,鼻子小巧靈秀,圓潤的指尖幾乎要戳到鼻尖,趙原溱忽然有些擔心她的鼻尖被戳壞,將她的手抓了下來:“對,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今日聽她詳細的問了河道的情況,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想必是有些想法了。
看他篤定的神色,希嵐湟頓了頓才緩緩開口:“我隻是有些設想,不一定能實現。水這東西無形無狀,流到哪裏便是哪裏,一味的去堵隻會無濟於事,還不如修建溝渠將它引到各處。”
“哦?說說看。”他似乎來了興趣,一向淡漠的眸子裏也有了幾分亮光。
希嵐湟被他盯得挺不自在,索性站起來走到一邊:“下遊缺水、中遊洪澇,都是因那一道閘門所致。還不如砸了閘門,修建儲水的水庫、挖溝渠將水分流,這樣既不怕連日大雨的積水泛濫,也不用擔心不下雨的幹涸了。”
她是不懂治理水患,如此提議也不過是想到他們西頓爾草原,人們都會在雨水多的時候去河裏挑水,用罐子儲存好。待到落雪的時候,雪山上再沒有水流下來,人們便用罐子裏早儲存好的水,度過一整個冬天。
這種做法很聰明,她覺得林安江沿途的人也能效仿。
但趙原溱此時的神色越發莫測,眉頭皺了又鬆,眸色明滅不定,也不知是讚同還是不讚同。
希嵐湟悄悄的觀察著他的臉色,心裏有些惴惴。
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學琴,彈了一曲後等著夫子評價,也不知好是不好。
正當她想要問一問時,外間傳來朝歌的聲音:“王妃,熱水已經備好了。”
“你若無其他事,我便去沐浴歇息了。”
見他沒有反應,希嵐湟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匆匆的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