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寸步不離
希嵐湟在院子外看了會兒才走進去問：“李管家，王爺要出遠門嗎？”
“王妃來了。”李玉斂神，“今日才下的聖旨，派遣王爺去江安州治理水患，這不奴才正清點行裝呢！”
短短兩句話，希嵐湟得到兩個信息：江安州水患了、皇帝派了趙原溱去治理。
昨晚在霖王府發生的事情，京都都尉不可能不去皇帝那裏告狀，看來這個差事就是告狀的後果。
希嵐湟掃了眼院子裏的東西，提醒道：“王爺既然是去治理水患，還是輕裝簡行，那些累贅東西就不要帶上了。平日裏王爺吃的藥材和衣物帶齊全就是，也勞煩管家讓夏嬋姑姑幫我也準備一份。”
江安州與謙安城相去甚遠，她正好可以借著這次機會擺脫蕭無信的跟蹤。
所以，這次她也要去。
趙原溱獨自在書房，正在翻看曆年來江安水患的卷宗。
幾乎每一年江安州一帶都會發洪水，司州部詳細的記載了每一次修繕河堤的資料。他此次既然攬了治理水患的大責，就要先做點準備才行。
書房門被輕輕推開，希嵐湟輕柔的聲音傳來：“王爺明日去江安州，能讓我隨行嗎？”
“你要去？”趙原溱詫異抬頭，眸色有些不悅，“你懂治水之法？”
西頓爾草原隻有一條河，是雪山賜予草原兒女的甘泉，它奔流、它枯竭或是結冰，但從來不曾泛濫過。
治水之法，希嵐湟當然半點也不知。
她輕輕搖頭，語氣卻堅定：“我有要去的理由，而且不會給你添麻煩，說不定必要時候還能照顧你。”
她意有所指，無非是他的身體不好。
趙原溱渾身氣勢一沉，很快便鬆懈了：“既然你要去，那就去吧。隻你記好，勿要離我身邊半步，若應了，就帶你去。”
“好。”希嵐湟半點也沒有猶豫。
她有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他不會問，卻會暗地裏防備。
霖王府打點好了行裝，有禦林軍護著，浩浩蕩蕩的從謙安城出發，徑直往江安州去。
一路上幾乎沒有停過，就這般日夜兼程，趕到江安州的時候，一行人都累得提不起半分精神了。
但趙原溱這向來體弱的人，卻一刻也不休息，立刻又要去見江安州府官員。
希嵐湟看著都覺心疼：“水患之事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你若才到江安州就累倒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皇帝還派了禦林軍監視，他何必表現得這樣拚命。
趙原溱匆匆看了她一眼就往外走：“百姓正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一刻也安心不下，至少要先確定災民們的情況才能歇息，你先休息吧，我去去就來。”
“那我也一起。”希嵐湟追出來，“你說不要我離開你身邊半步。”
趙原溱：這話他確實說過……
不過當時隻為約束她說的戲言，誰知道她會當真得這樣嚴苛，簡直是……讓人無法反駁。
她認真的看著他，眼裏的疲憊夾雜著認真，裏麵倒映出他的身影。這一刻，他心底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陌生卻又悸動。
這種感覺不壞，他卻不願意讓它蔓延。
淡漠的眸光掃向別處，趙原溱繼續往外走，清冷的聲音隨後飄來：“隨你。”
這是同意了……
希嵐湟眼睛亮了亮，提起裙擺跟了上去。
林安江水患，淹了好幾座城，其中江安州受災最為嚴重。他們到這裏之前此處已經連下了好些時日的大雨，這兩日才轉為綿綿細雨，卻也沒有停的趨勢。
地上的積水退不去，往日的灰塵也和成了泥巴，踩一腳就沾一滿鞋。
趙原溱穿著官靴，一步一個腳印的也走得艱難，然身後跟著的人卻也未有半分怨言。他回頭，看見她舉著一把暗黃色的油紙傘，一身紅衣於綿綿細雨中緩步走來。泥濘爬上她的繡鞋、渾濁的雨水沾濕了她的衣裙，她卻似渾然不知，隻堅定的追著他的步伐。
他忽然想，如果她能一輩子這樣堅定的追下去多好。
可惜，他們各有目的，達到目的的時候，大抵也是她要離開的時候了。
“小心些。”看見她腳下一個趔趄，他趕忙扶住，眼中微有責怪之色，“早說此處凶險，你卻偏要跟來。”
手臂傳來他掌心的溫度，希嵐湟覺得心裏一暖，將傘盡力舉到他頭頂：“你要來，我就跟著。”
“跟好一點，就快到了。”趙原溱拿過她的傘，抓著她的手臂往前走。
江安州的官員在洪水中折損了幾個，他見過之後粗略了解了下情況，也顧不得休息，便要先來江邊看看情況。
隔著老遠就聽到江水奔騰怒吼的聲音，光是聽這聲音便令人心悸，可見得當洪水來臨時，麵臨洪水的那些人是多麽的絕望無助。
江安州州府大人孫平盛在旁陪同，看著霖王與王妃攜手前進，忍不住拍馬屁：“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真令人羨慕！”
前麵帶路的衙役插了進來：“前麵一大片都被淹了，不能再走了。”
趙原溱聞言遠眺，入目隻有一片渾濁河水，水中飄蕩著的殘肢斷骸隨著水流沉沉浮浮，不知水麵下是什麽情況。
他們所站之處是一處高地，臨水的一麵用沙袋還壘了幾層，以防洪水再度泛濫。
饒是如此也並不叫人放心，高地下肆虐的洪水，像是張牙舞爪的猛獸，隨時都會將這些沙袋摧毀。
趙原溱狠皺起眉頭，沉聲道：“本王記得，這條河沒有這麽寬。”
這一望無際的河麵，趕得上一片海了。
孫平盛討好的笑了笑：“下麵都是被淹的村鎮，那裏就臨近林安江，洪水一發就被淹了。這些天雨也一直沒有停過，水位下不去，也隻能繼續被淹著。”
“可有人逃出來？”
“未曾，那誰跑得過啊！”
這可真不是好消息，幾個村鎮的百姓被淹於洪水中，聽得趙原溱的眉頭皺得越發厲害。
當日在謙安城隻是聽得災情，如今站在江邊，看著這一片混沌的汪洋，隻叫人覺得心裏發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