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無巧不成書
這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像是有人刻意為之。
在道真大師的院子裏看到蕭無信時，希嵐湟就更不懷疑這句話了。
蕭無信一身白衣纖塵不染，坐在梨花樹下，一手撐著頭，一手執一枚黑子，凝思該落子何處。
梨花早已開罷，偶爾有風吹來，落下幾瓣殘花。執黑子的手抬起，廣袖滑落到手腕，露出他戴著指環的手。
無根手指上各有一個，呈玄黑的顏色，看不清是什麽材質，隻覺古樸神秘。而那指環上還各連有一條紅線，在他手腕處相交，一直纏繞延伸到袖子下麵。
希嵐湟覺得好奇，多看了兩眼，忍不住猜測那是做什麽用的。
趙原溱在她耳旁冷笑了兩聲：“不過都是些糊弄人的玩意兒，沒什麽用處，你若喜歡我也叫人給你一副。”
“不用。”希嵐湟連忙擺手，怕他真去搞一套，又強調道：“我不喜歡。”
草原兒女從不相信這些，‘國師’這種官職，也就到了大印她才知曉。
趙原溱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唇角微微勾了勾，才轉眸跟坐在棋盤另一邊的和尚打招呼：“不知大師今日有客，冒昧前來，打攪了。”
話是這樣說，他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道真大師是個年逾四十的中年和尚，生得一副悲憫世人的麵相，此時被打斷了下棋的雅趣也未露出半分不滿，依舊笑嗬嗬的招呼著客人。
一直沒有落子的蕭無信將棋子隨意丟回棋缽裏，笑盈盈的看著他們：“今日這局棋我是破不出來了，既這麽巧遇到霖王與王妃，不如一起論論佛理。”
“我們不是來論佛理的。”希嵐湟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她能懂什麽佛理呀……便是人們常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不能理解，與其左拐右拐的浪費時間，還不如早些說明來意。
想到這裏，她伸手悄悄扯了扯趙原溱的衣袖，衝他使眼色。
趙原溱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自己的衣袖，才拱手道：“內子爽快，還請國師勿怪。此番我們來尋道真大師，其實是想求一物。”
“阿彌陀佛，施主隻管說來。”道真大師念了句佛語。
見他這樣好說話，希嵐湟也鬆了口氣，隻期盼的等著。
趙原溱睨了她一眼，反手將她的手抓著：“聽聞大師收藏了幾枚玲瓏果，我想求一枚，不知大師可否割愛。”
玲瓏果？
佛家供奉的神果，與菩提子一樣隻傳說有佛力，卻實際上並沒有什麽用的東西，他們求來做什麽？
蕭無信疑惑的掃了他們一眼，目光在希嵐湟身上停留了幾瞬，忽而勾唇笑開。
道真大師顯然也沒料到對方所求是玲瓏果，頓了一頓才緩慢開口：“不知施主要這玲瓏果做何用途？若是求個吉利平安，老衲這裏還有其他東西。”
“不求吉利平安，也不送人邀功，但請恕我不能將用途告知大師。”希嵐湟心沉了沉。
她倒沒想到玲瓏果對於道真大師來說，是這樣重要的東西，此番來尋，不一定能求得到了。
道真大師也很為難，他並不想知曉別人來求玲瓏果是做什麽，實際上不管是做什麽他都不想送出去，可是一時半會兒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正思索之際，便聽蕭無信笑道：“我倒是聽過大師的玲瓏果，不過若我沒有記錯，那玲瓏果樹再過幾年便又要結果了吧？大師何必執著於舊事物，卻叫人失望而歸呢？佛門中不是有‘成人之美’的說法麽？”
“國師說得極是。”道真大師雙手合十，默念了一句佛語，“施主既是誠心來求，老衲這便去拿。說來也巧，前些日子趙施主尋的那本醫書，老衲機緣之下也尋到了，不如來一起取了吧。”
趙原溱點點頭，轉頭跟希嵐湟交代了句，便隨道真大師去了屋內。
山間刮起一陣風，梨花樹被吹得樹葉搖擺，更多的殘花瓣飄灑下來，打著轉兒落在他肩頭上、頭發上。
溫潤和煦的男子站在梨花樹下，白衣染上殘花，依舊美如畫卷。
如果他不出聲的話……
“我幫了你，你是不是該禮尚往來回報我些什麽？”
原來是有企圖的，希嵐湟頓時回神，警惕的盯著他：“我說今日國師怎麽這般好心，原來是想要求回報。”
蕭無信一點也不惱：“凡事自有目的，便是此番道真大師贈與了你玲瓏果，也必得在霖王身上撈點什麽。而我幫了你的忙，自然也想求點什麽。”
“你想要雲皇草。”希嵐湟很快猜到，卻諷刺的笑了笑，“其實今日即使你不在，我也能拿到玲瓏果。”
他在，不過是讓這過程變得輕鬆一些罷了。
玲瓏果對道真大師來說雖然重要，卻並非不可割舍的東西。道真大師一開始不答應，不過是不確定趙原溱會出的籌碼是什麽罷了。
而希嵐湟相信，趙原溱準備的籌碼必然會叫道真大師動心。
至於這個半道上出來渾水摸魚的國師，她才不信他出現在這裏是巧合。
她比他想象的要聰明，蕭無信挑了挑眉：“前幾日皇上還與我提起了你的判詞，我可都未你辯解了。”
“那多謝國師了。”這個判詞還不是他說出來的！
看她不為所動，蕭無信還想說點什麽，那邊趙原溱和道真大師已經出來了，他隻好閉了嘴。
趙原溱手上拿著一本書、一個盒子，想來玲瓏果就裝在盒子裏麵。
希嵐湟眼睛亮了亮，欣喜的迎了上去，抬頭灼灼的盯著他。
“拿到了。”趙原溱低頭，聲音輕輕的、磁性中帶著讓人安心的味道。
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兩人都沒有久留，與道真大師說了一聲之後就下山準備回城了。
馬車停在山腳下的茶棚中，車夫就在茶棚裏歇息，希嵐湟他們到的時候，茶棚裏除了他們的馬夫還有另外一夥人。
希嵐湟掃了一眼，那夥人有三四個，打扮像是江湖人士，身邊還放著武器，看起來凶神惡煞的樣子。
這種人怕也不是好惹的，她趕忙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