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美人圖

  書房裏一片靜默,白玉香爐中升起的輕煙聚了又散,隻餘下一室清雅的香氣。


  低沉的笑聲打破了一室寂靜,趙原溱清冷的眸子裏似也多了幾分溫度:“生於富貴,身不由己。公主所求為自由,而本王所求……卻是安寧。”


  如今盛世王朝,大印正是海清河晏、時和歲豐,生於盛世又富貴如此,該是多少人羨慕向往的。


  然而不在此間,誰懂此間艱辛?


  因霖王從小體弱多病,先皇便偏愛了些,不知暗地裏給了多少的好東西。直至先皇駕崩前,還有傳位於霖王的意思。


  隻是當年一場動亂,最終登上帝位的是趙振瑱,而霖王也因在動亂中受傷,身子越發的不好了。


  縱使如此,這麽多年來帝王對他的猜疑和試探也沒有停止過。


  同根而離心,皇家親情如此淡薄,不外乎趙原溱會這般謹慎小心了。


  不過一個安寧,卻是難求。


  “如此聽來,王爺所求更為艱難。”希嵐湟轉身,淺淺勾起一抹笑容,“然覆巢之下無完卵,今後我還要仰仗王爺羽翼,還望用得上時候與我說一聲。”


  “不敢,互相指教罷了。”


  趙原溱清雅一笑,如畫眉目盡舒展開來。


  兩人這算是達成共識,趙原溱本還想問些希氏王庭的情況,卻不知李玉進來與他耳語幾句,惹得他眸色驟又冷冽一片,回頭歉意道:“府中瑣事,還需本王去處理一二,公主且先在此小坐會兒。”


  希嵐湟頷首:“我看看書。”


  府中瑣事不過是個借口,不過她也懶得多嘴去問。


  趙原溱眼裏閃過一抹讚賞,出去時讓李玉叫了朝歌去書房,這才急步往外走去。


  書房又歸於寧靜,希嵐湟枯站了一會兒,才從書架上選了本書,靠在床邊小榻上翻看起來。


  窗外有清風徐來,送來初夏的氣息。書房內時不時響起翻頁的聲音,寧靜而又愜意。


  書中之景萬象,初時希嵐湟還能讀得通,但遇到的生澀字句多了,便忍不住想做個記號,好日後再問。


  索性是在書房,筆墨紙硯一應俱全,她也不躺在小榻上了,坐在書桌前一邊記一邊翻看的讀起書來。


  她讀得專注,口渴時眼睛也不舍得離開書,隻抬手去端杯盞。卻不想手摸得偏了地方,誤將手邊杯盞打翻了。


  “叮……”


  清脆的瓷器碰撞聲驚得她回神,淡綠的茶水灑了一桌,隨處流淌。


  “哎呀!可別沾濕了書。”


  希嵐湟手忙腳亂的將書桌上的書本挪到另一邊,情急之下也顧不得什麽,拿了手帕便去擦拭。


  朝歌忙上前截住,幫著她先將書都挪開,才去尋了抹布處理茶水。


  再是如何小心,書是搶救出來了,隻放在書桌旁邊的幾幅畫卻沾染了水跡。


  弄髒了人家的東西,希嵐湟心裏過意不去,去將畫拿了過來,清理了沾上的水漬,又去打開看看裏麵的畫可有影響到。


  畫卷展開,似有一股清香迎麵撲來。畫中一溫婉美人獨坐花叢,垂眸低斂去摘花朵,有蝴蝶飛來落在她指上,美人拈花輕笑,將滿園嬌花都比了下去。


  畫側空白處提有兩句詩: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


  筆跡雄勁有力,與希嵐湟之前見過的牌匾上的題字同出一處,而這樣的美人畫卷被收藏在書房中,想來是趙原溱自己的作品了。


  一副美人圖,兩句繾綣詩,可見得這畫中美人於他的特別意義。


  原來他不是天生冷冽,也是會有這般柔情嗎?

  “這姑娘好生溫婉,不知是誰啊?”朝歌湊過來,不由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希嵐湟忙將畫拿開卷起,斂神道:“許是哪位佳人仙子,這上麵沒有署名,我也不知曉是誰。”


  畫卷裏麵沒濕,她將外麵沾的水漬擦幹,想了想又叮囑朝歌:“畫卷之事你便爛在肚子裏,出這王府便切勿再提起,可明白了?”


  “是,奴婢省得。”朝歌忙舉手保證。


  別人書房的東西,果真還是少碰些的好。


  朝歌清理完桌麵上的茶漬,才將書又擺好,趙原溱便回來了。


  也不知他出去處理了什麽事,這會兒身上帶著一股子冷冽,看著叫人生寒。


  “霖王回來了。”希嵐湟擱筆,將書拿起來,“這書很有些意思,隻是我學識淺薄,許多都不明白,便忍不住做了些記號,還請霖王勿怪。”


  趙原溱拿過書粗粗掃了一眼,有些地方確實用墨在空白出畫了幾筆,倒也並不顯雜亂,未曾破壞書頁的整潔。


  他點點頭:“你若感興趣,住進來之後也可常來看看書。”


  書房這樣的地方,沒想到他會這般輕易開口邀她進來。


  希嵐湟有些意外,卻沒多問:“既然這樣,我自是求之不得。今日天色不早了,想來我也該回西山別苑了。”


  “嗯。”趙原溱頷首,眸光掃到一旁的畫卷時頓了頓,才道:“京畿衛已經在外候著了,他們會護送公主回西山別苑,本王這就不送了。”


  他撩袍坐下,抬手去拿畫卷。


  臉色雖然鎮定如常,希嵐湟卻還是從他的動作中看出了幾分急切,想來那畫……對他來說很重要吧?

  她想解釋一下,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說,索性外麵已有仆人來請,她便隻看了他一眼匆匆離去。


  那背影,頗像落荒而逃。


  而書房裏端坐的男子卻是輕勾了勾唇角,放在畫上的手也收了回來,拿起她看過的書,再細細的看起來。


  那副畫卷靜靜的躺在那裏,並未得到主人的垂憐。


  畫中美人是誰,希嵐湟自是好奇。但她不能問,也不能隨處去說,便隻得悶在心裏,自個兒蹙眉凝思。


  馬車平穩的行著,外麵鼎沸的人聲時不時傳進來,穿過鬧市便清淨了許多。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傳來馬的‘嘶鳴’,馬車也劇烈的搖擺起來。


  “怎麽回事?”朝歌穩住身形,掀開簾子探出頭去問,倏地又鑽回了馬車,臉色蒼白,“公主,我們遇上刺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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