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最終夙願
柳城的手在顫抖。
他明白的，這是父親最後的夙願和決絕。
“撲通！”
四十餘歲的中年人身軀，就這麽在黃昏下跪在近九十歲老者麵前泥土地上。
“我……”
“我……”
“我答應你！”
最後的四個字，幾乎被柳城咬破嘴唇擠出。
夕陽下，老者原本臉上的堅毅，忽然化作一抹釋然。
柳忠再度轉過身，緩慢抬起滿是歲月痕跡的臉，正對向將要徹底消失不見的半輪太陽。
那幾縷光線灑在他的渾身上下，漸漸被夜幕籠罩。
似是映照生命的流逝般。
“哢……哢嚓！”
夜幕降臨，夕陽消散的那一刻，驚雷轟鳴聲驟然傳出。
煞白閃電，在一瞬間照亮天空，更映照出老者那張滄桑而決絕的麵容。
“嘩——”
“嘩啦啦！”
傾盆暴雨墜落而下，轉眼間淋濕了斜斜彎月下的父子二人。
柳城緩緩站起身，大雨打濕了這位中年人的頭發。
他走到近九旬的柳忠麵前，脆弱聲音說道：
“爸，下雨了，你這樣會傷到身體，咱們回去休息……”
黑袍老者任由衣裳被淋濕，卻搖了搖頭，滄桑話音說道：
“你回去吧，我要等一個人。”
聽到這裏，柳城瞳孔猛縮。
等一個人？
難不成說，是父親說過，值得托付的人？
如今，柳家所有人都在別墅。
可他卻在別墅門前等候，莫非……那人居然不是柳家的人？！
他，到底是誰？！
“哢嚓！”
伴隨著雷聲轟鳴，閃電再度照耀夜空。
披著淋漓大雨，保時捷穿行過無數條街道，最終回到別墅莊園前。
車窗外，狂風暴雨。
保時捷的車門被推開，車輛被熄火以後，走出一個黑皮衣人影。
不過剛剛下車的短短幾秒鍾內，大雨已然將男人的全身打濕。
對此，葉軒毫無怨言。
在曾經在朱雀區的征戰歲月裏，比這還要殘酷的環境，葉軒遠遠不知經曆了多少。
“啪嗒！”
皮靴踩踏在水泊之中，濺起無數水花。
穿過“柳家武館”的精致牌匾，葉軒走入到莊園之中。
“轟隆！”
雷鳴聲再度響徹，閃電又一次照亮夜空下的莊園別墅。
在一瞬而過的光芒之下，有著一個駝背身影矗立在莊園之中的別墅門
前。
似是正在等待著繼承者的瀕死神祇般。
葉軒眉頭微皺，他凝視向前方的漆黑夜色。
視野早已熟悉了深沉黑夜，前方身影愈發清晰。
雨水早已濕透了他斑白稀疏發際，沿著褶皺遍布的老臉畔流淌，描摹過半躬著的身軀。
滿是老繭和皺紋的手掌駐在拐杖上，拐杖底端深陷泥土大地幾十厘米，甚至那帆布鞋鞋跟都被泥濘土壤包裹著。
一切，足以證明這位黑袍老者等待時間之久。
他是在等誰？
葉軒目光落於老者那張臉龐上，才算認出他的身份——
柳家前任家主，柳家太極武法真正的弘揚者。
柳忠！
無論柳忠是在等誰，都與葉軒沒有關係。
皮靴再度踩踏在泥濘大地上，步步直奔著別墅而去。
二十三歲的傲然男人與年近九旬的暮年老者擦肩時，悠悠低沉年老話語回蕩在雨夜之中：
“你，可還記得我白天時說的話。”
“隻有繼承柳氏武道，才能重塑柳家輝煌。”
葉軒沉默無言，他停住了腳步，保持在與老者剛好擦肩的位置。
一如白天時聽見這般言論時的模樣，葉軒唇邊勾勒一絲戲謔。
“一問，這些所謂武道，可否真正意義上經曆過戰爭洗禮？”
“再問，柳家所謂武者，誰人曾從死人堆中殺出，經曆過幾番生死？”
“三問，你柳家的武法，拿什麽跟戰場一次次在鮮血沐浴殺出的磨煉相比？”
嘲諷的言語，卻如同穿透一切的箭矢般鋒銳無比。
伴隨著三句質疑言語的傳出，狂風暴雨肆意掠奪著眼前一切。
“哢！哢！”
“哢嚓！”
一側樹枝徹底承受不住風雨侵蝕，碎裂開來隨著暴風墜落在半空中。
像是驗證著老者的可悲般。
葉軒唇邊的弧度愈加明顯。
他沒有再過停留，反而再度向前踩踏泥濘地麵，與老者擦肩而過。
可還沒等到葉軒跟柳忠徹底走出一米距離時，蒼老而遲緩的話語從身後傳來——
“小友如此自信，可否敢跟我這個將死之人一戰高下？”
腳步再度停駐。
葉軒轉過身，正對向雨夜下的老者，眉宇間透出一絲深邃：
“我從不對年老長者動手。”
目光所及之處，柳忠馱著背的躬身軀體一點點轉動。
直到足足兩三秒後，這個近九旬的老人才與葉軒正對。
“嘶……哢！
”
黑袍老者原本馱著的後背緩緩逐漸挺直，空氣中甚至能夠聽出骨骼間摩擦的聲響。
那根陪伴了柳忠多年的拐杖被老繭遍布的手掌扔出到一旁，摔在水泊之中。
柳忠下巴抬起，眼眸似煥發出最後餘暉般。
緊接著，滄桑卻隱含決絕言語久久回蕩：
“你我隻比一招。”
“若我輸，今後由你自行抉擇，我絕不幹預任何。”
“若你輸，你隻需答應我一件事。”
葉軒眼眸中透出一抹深邃。
仿佛此刻，柳忠不是年老再無任何氣力的廢人。
反到是暮年征戰到最後一刻的沙場老將！！
當年在朱雀區中，葉軒也曾見過年過百半滿頭花白的戰士披甲上戰。
可此時，葉軒竟有了一種錯覺——
柳忠……
他年輕時，也是一位巔峰戰神！
葉軒深吸了一口氣，眼眸閉上片刻。
短暫數秒的停頓過後，眼皮猛然睜開。
一雙似魔鬼般染帶血色的瞳孔，赫然展現於世！
“我答應你！”
四個字間，滿帶決絕。
柳忠，這個哪怕已經走到人生盡頭的近九旬老者……
竟讓葉軒再度燃起戰場殺戮的滾燙熱血！
另一邊，一個倉皇的矮小身影跌跌撞撞從外麵衝到莊園別墅門前。
“嗎的，老子剛去韓家報告完消息回來，怎麽就趕上這該死的大雨！”
雨點墜落砸出響聲，將這抱怨咒罵言語覆蓋。
那人還不等衝入別墅莊園時，卻忽然看見莊園之中對立而戰的青年和老人。
這一瞬，慘白閃電再度照亮夜空，映出那人的臉頰。
一對狹長而細小的眼睛，滿臉淋漓的雨水。
是柳執秋。
五年前偷出柳家太極武法給了其他武館，使得柳家家主柳城被暴打的叛徒！
哪怕到現在，他也在隨時出賣著柳家的信息！
“這小子，不是葉軒嗎？”
“那個老頭，是柳忠！”
“他們倆在幹嘛？”
柳執秋下意識感覺到，自己似乎要見證到什麽事情，他立刻躲在一顆大樹後麵，細長眼睛中閃爍著賊眉鼠眼的目光，盯向他們……
與此同時，別墅的精致玻璃門內，同樣戰立著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男人身影。
這是柳家家主，柳忠之子，柳城！
柳城的眉頭死死擰緊，拳頭更是攥出“嘎吱嘎吱”響聲。
父親在暴雨下任由衝刷了這麽久
，就是為了等著一個外人嗎？
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柳城想不明白，可越是想著，柳城的心中越是暴怒無比……
莊園泥濘大地之上。
“嘩！嘩！”
老者與青年的腳，同時向後錯開數步。
雨夜之下，兩人錯開十餘米距離，相隔著緩緩抬起頭對視。
一雙目光，是鋒銳似染血不知奪走多少生命的殘忍匕首。
一雙目光，是沉穩如黃昏時戰場中鋪滿塵埃的震鳴古鍾。
刹那間，無形戰火硝煙在雨夜中卷動而起！
“小友，請。”
老者悠長鍾聲般的嗓音，似是為這場宿命對決揭開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