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血字符（3）
那一晚下起了雨。
李冬陽忘不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他憧憬無限美好的愛情世界變得千瘡百孔，血流不止。
莉莉給他打電話，問蕭靜姝是否和他在一起。李冬陽說我們沒有在一起。莉莉急得快要哭了出來，她說蕭靜姝失蹤了！
李冬陽心灰意冷地回答：“這好像跟我沒什麽關係……”
買了兩箱啤酒，兩隻烤雞，四袋花生米。
李冬陽回到寢室。
寢室裏四個男生，光著膀子，人手一瓶啤酒，準備一醉方休，慶祝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外麵的雨下個不停。
喝到動情處，李冬陽聲淚俱下，心裏發堵。上天為什麽對自己如此不公？明明付出真心真意，換回來的卻是欺騙。
林老大等三人輪番勸著李冬陽，諸如天涯何處無芳草，為何要在學校找之類的話說了很多，可是並不起作用，反而李冬陽哭得更甚，像是迷路的孩子。
林老大拍拍李冬陽的肩膀，對其他二人說：“誰都別說了，讓他哭吧！哭夠了，就好了！來，我們喝酒。”
三人喝著悶酒，氣氛相當壓抑。
李冬陽擦了擦眼淚，他不哭了。他忽然想通了，沒那個必要。為什麽要把傷痛留給自己？錯的人又不是他。
李冬陽說：“怎麽都不說話？來，喝呀！”
咕咚一口酒，嗆得李冬陽咳嗽半晌。
電話響了！
李冬陽看了眼手機來電顯示，是蕭靜姝打來的。李冬陽按了拒接，他的心裏一痛，他努力告訴自己把她忘記，就像忘記擦肩而過的路人甲。電話又響了，四人相互看了看，李冬陽斷然拒接。他在做樣子給哥們兒們看，在他按掉拒接時，其實甚是難受。此時此刻，李冬陽內心充滿了矛盾。蕭靜姝不打電話時，他在想著她為什麽不給他來個電話？電話來了，他不想去接。掛斷之後，他的心裏有一絲不忍。按斷電話後，蕭靜姝沒有再打來，李冬陽的心裏反而空空落落，仿佛有把傘在慢慢撐開。
酒過三巡，大家喝得都已到量。
李冬陽去了廁所。
他拿出手機，看著一個一個的未接來電，不知作何感想。
李冬陽呆呆地望著窗外，良久，他回撥了蕭靜姝的電話號碼，響了四聲才被接聽。
李冬陽說：“靜姝！”
電話那頭無人回答。
李冬陽說：“你有什麽話你就說吧！我不會怪你。好聚好散的道理我還是懂的。”
電話那頭傳來詭異的一聲奸笑，聲音很奇怪，令人聽著毛骨悚然。
李冬陽腦際轟隆隆聲響，酒勁兒清醒大半，他盯著手機號，雙眼血紅，沒錯，是蕭靜姝的電話號。
李冬陽緊張地沉聲問：“你……你是誰？”
“艾佳！”
李冬陽眼前一黑，閃著白花，像電視機的雪花：“你……”李冬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急忙問，“你把她怎麽樣了？”
艾佳說：“她很好！”
“你們在哪裏？”
“在我的墳頭。”
原來莉莉說她失蹤了，果然如此。她居然在艾佳的墳頭，夜幕四合，與凶靈艾佳作伴。想著就覺得瘮得慌。李冬陽不敢往下去想，他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艾佳說：“你別緊張，我隻是告訴你，她在我這裏很好。”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蕭靜姝聲嘶力竭地大叫聲：“冬陽，趕快走，有多遠走多遠，千萬別來……”又傳來“啪”的一聲響，蕭靜姝痛得叫了聲，還有艾佳狠狠的聲音，“想死，我一會兒成全你……”
說到這裏，手機掛斷！
李冬陽酒勁徹底清醒，他慌了，他暈了，他的世界昏天暗地。
蕭靜姝在艾佳手裏，現在該怎麽辦？
去救他！
李冬陽一出廁所門，碰到了趙家三郎。
“誰來的電話？是不是蕭靜姝？”趙老三瞪著發紅的眼睛問道。
李冬陽閃爍其詞：“不是，是……”
“你從來不撒謊的。把手機給我。”趙老三淩厲的目光令他不敢正視，或者被他的氣勢所震懾，他把手機交給了他。趙老三看過之後，冷哼一聲，說：“便是死，也是死有餘辜。別管她！我們繼續喝酒。”
“她有危險。”
“你想要幹什麽？去英雄救美？你別忘了，她騙過你。你不是英雄，她也是不美人。別自作多情了，騙你一次難道還不夠嗎？”
李冬陽正色說：“老三，你聽我說。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麽簡單，而且，她現在在艾佳的墳前啊！你想想，那艾佳會不會……”
趙家三郎麵無表情地說：“如果，艾佳當真沒有魂飛魄散，就讓她去解決她好了。你也不必這般痛苦。”
李冬陽沉思半晌：“嗯！老三，你說得對。我不能再讓她欺騙了，我聽你的。咱們回去喝酒。”
趙家三郎笑道：“這才是好兄弟。我方便一下，去去就來。站在門口，等我！”
方便完後，趙老三吹著口哨從廁所的蹲位中出來，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兄弟被人騙。他也明白李冬陽心裏放不下蕭靜姝。然而，長痛不如短痛，他會幫李冬陽狠狠地將心頭那塊腐肉割去，痛隻是一時，不會一輩子有傷痕。他抬頭一看，不見李冬陽，跑哪兒去了？獨自回寢室了嗎？真不夠意思。趙家三郎正在尋思，猛然間後腦一疼，兩眼發黑，人事不省。
李冬陽緊握著拖把杆，胸膛起伏不定，如果不擺平趙老三，他說什麽都不會讓自己去的。
李冬陽翻出趙老三的錢包，說：“對不起了，回來後，你怎麽收拾我都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蕭靜姝被艾佳抓去……”
李冬陽出了廁所，喊了一聲：“林老大，蔣老四……快過來……”
喊完之後，李冬陽一溜煙跑了！不必為趙老三擔心，一定會有人看到他，並且把他送到醫院。當務之急是搭救蕭靜姝。
李冬陽跑出學校，買了手電和匕首，打車，一路狂飆。
夜色已深。
烏雲遮月，似乎更加黑暗。
李冬陽記得通往“幽冥之旅”的那條路，打著手電，鑽進林木深湛的樹林……深山老林裏偶爾驚起的鳥雀，聲若夜梟，嚇得李冬陽毛骨悚然，他顧不了那麽多了，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山。
前麵，是“墳中路”。
蕭靜姝在那裏，艾佳也在。快要到達目的地時，李冬陽忽然想到，他該如何麵對艾佳呢？那個念頭在他腦際裏稍縱即逝，現在他隻想看到蕭靜姝，看到那個曾經騙過他的女孩。
前麵火光瑩然。
李冬陽跑了過去：“靜姝……靜姝……”
蕭靜姝坐在火堆前，抱著雙腿，她很冷，也很怕。聽到呼喊，她站了起來，哭著說：“你怎麽那麽傻，為什麽要來？難道你不恨我嗎？”
李冬陽笑了笑，恨嗎？他從未覺得，縱然她騙了他，他卻沒有恨她，恨不起來，隻是生她的悶氣。假如在他消氣之後，蕭靜姝一句軟話，說她錯了，他會原諒她的。
李冬陽說：“我根本不恨你。”
“你還是恨我吧！我才會好受些。”蕭靜姝淚如雨下，她知道錯了！
李冬陽走上前去，說：“好了！別哭了！”
蕭靜姝默默流淚，為什麽麵前的李冬陽居然一句罵她的話都沒有，騙了他居然不恨自己。深更半夜的，獨自前來隻為了自己的安危。蕭靜姝，你還有什麽顏麵麵對他。想到這裏，蕭靜姝“哇”地慟哭起來，一下子撲向李冬陽，緊緊抱住他，淚水肆無忌憚地流淌開來……
李冬陽安慰著她：“好了！好了！別哭了！我們回去吧！”話音剛落，李冬陽聞聽背後一聲冷笑道：“來了，還想走？”
李冬陽一轉身，倒吸口冷氣，是艾佳！
不知什麽時候，她悄然出現在他身後。
李冬陽抱著蕭靜姝，對艾佳警惕地說道：“你想怎麽樣？”
艾佳手裏拿著紅繩，拴著一枚銅錢，她說：“我隻想讓你們兩人其中的一個留下來陪我。”
李冬陽厲喝道：“有我在你休想！”
“逞英雄？別說得那麽輕鬆，我想要你們的性命易如反掌。”艾佳指著自己的胸口，“你看這裏，你捅了我一劍，險些讓我魂飛魄散啊！我不會忘記。不過，我活著的時候，一直是個善良女孩。現在，你們兩個其中會有一個留下來陪我！”
“你……”李冬陽憤恨地說，“你休想得逞。”
李冬陽大叫一聲，撲了過去，卻從艾佳的身體裏穿了過去，重重摔在地上。
艾佳狂笑著，看著他拙劣的表演。
蕭靜姝淚流不止：“冬陽，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我。你別為了我跟她力拚，你不是她的對手。你快走，快走啊！”
李冬陽怒道：“艾佳，有本事你衝著我來！”
蕭靜姝跑過去，攔在他的麵前：“冬陽，你快走！快走——”
李冬陽冷笑一聲：“我既然敢來，就沒想過要活著離開！”
艾佳拍拍手，說：“嗯！很好，不錯！那我慢慢地折磨你，然後成全你！”
李冬陽又撲了上來，與艾佳往來搏鬥。幾分鍾後，李冬陽頭破血流，艾佳卻未傷毛發，她冷冷地看著他。
蕭靜姝已然痛哭失聲，她不忍心看到李冬陽為她拚命，又無可奈何。
艾佳笑著說：“李冬陽，你還有什麽本事？”
李冬陽摸出了匕首：“還有這個……”
艾佳裝作害怕模樣，說：“匕首啊！好鋒利的說。不知道對我有沒有作用？”
“你試試就知道了！”
李冬陽衝過去，虛空中橫掃幾刀，艾佳並未躲閃，飄在原地任由他發瘋似的砍殺……隻可惜，毫無作用。李冬陽累得氣喘籲籲，兩腳一軟，跪在地上。
蕭靜姝哭著跑過去，扶起他，聲音沙啞：“冬陽……”
蕭靜姝的心在滴血，一滴一滴，流血不止，她的心在疼，很疼。那種疼痛的感覺很強烈，很真實。是為了李冬陽心疼。
“冬陽，你快走！”
蕭靜姝劈手奪過李冬陽的匕首，對艾佳冷聲說：“艾佳，我來陪你！”
李冬陽手疾眼快，一把攥住刀鋒，鮮血瞬間流了出來，他厲聲道：“蕭靜姝，你瘋了！把刀給我！”李冬陽奪過刀。
蕭靜姝哭得更甚：“冬陽，幹嗎阻止我，讓我死好了！你疼不疼……”
“我沒事！”
蕭靜姝撕下來塊衣角急忙給他包紮。
艾佳搖搖頭，說：“哎呀！好感人的一幕。我忽然有放了你們的衝動，可是……”
李冬陽說：“不用你假惺惺的，盡管衝著我來吧！”
“怕你沒那個本事。”
李冬陽腦際裏閃過三個字——血字符！
血字符即是將自己的鮮血塗在刀鋒上，便有了對付鬼魅的威力。當初，他在趙家三郎的一篇《性命由棺》的短篇驚悚小說中看到的血字符。當時他還問過趙老三這管用嗎？趙老三說他讓驢踢了，驚悚小說都是作者杜撰出來的，哪兒有真的？至於是否管用，誰他媽知道！
李冬陽沉聲道：“讓你試試血字符。”
“血字符？”艾佳麵色一凜，正在遲疑間，李冬陽已然衝了上來，手起一刀，迅雷不及掩耳，寒光閃爍，帶著暗紅的血液，刺進她的腹部。艾佳顏麵極度扭曲，大叫了聲，橫掃一爪，打飛李冬陽。
李冬陽摔在墓碑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蕭靜姝撲過去，扶起他，哭著說：“冬陽，冬陽，你沒事吧？”
李冬陽感覺肋骨已斷，卻還堅強地站了起來，笑著說：“我沒事！你看，血字符起了作用，原來是真的。”
李冬陽眼裏閃著幸福的紅，發起狠來，在手臂上又劃了一刀，沾滿自己的鮮血，咆哮著衝向艾佳。鋒芒畢露，鮮血淋漓。艾佳似乎被發瘋的李冬陽駭倒了，連連躲避，她著實忌憚李冬陽手裏那柄帶血的匕首。李冬陽剛才一擊中的，覺得機會來了，瘋狂砍殺，不給艾佳留有餘地。一旁觀看的蕭靜姝已經傻眼了，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艾佳飄到一座墓碑後，李冬陽狂嘯著衝過來。艾佳一手拍到墓碑，墓碑倏然衝著李冬陽飛了過去。李冬陽一矮頭，躲了過去。一擊不成，艾佳連連將墓碑打出，刹那間，墳地裏墓碑漫天飛舞……
讓墓碑飛一會兒！
李冬陽躥縱跳躍，突然一個躲閃不及，正撞到石碑上。李冬陽悶叫，手裏的刀脫手而飛，他被墓碑壓倒在地。
“冬陽……”
蕭靜姝急忙跑過去，使盡渾身力氣，搬開了墓碑，再一看李冬陽，渾身浴血。蕭靜姝扶起奄奄一息的李冬陽，泣不成聲！
如果他死了，我也會追隨他。
蕭靜姝心裏冒出了這個想法！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比為了自己拚命的男人更重的？作為女人的蕭靜姝，婦複何求？
艾佳飄了過來，她冷冷地盯著血肉模糊的李冬陽，狠狠地說：“你真是不想活了！那我……成全你！”
艾佳的利爪猛地抓住李冬陽的腦袋，狠狠地捏了下去……
李冬陽隻感覺腦袋好疼，仿佛有個緊箍咒在勒緊，他忽然體會到了孫悟空的痛苦。在意識消失之前，他聽到蕭靜姝聲嘶力竭地大叫：“不要……”她的聲音中似乎還夾雜著艾佳的叫聲，不知是厲嘯，還是慘叫！
李冬陽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足矣！
別無他求，此生蕭靜姝都不會忘記他，不會忘卻曾經為她拚命，為她流血，為她死去的男孩！
他的名字叫李冬陽！
李冬陽雙眼一翻，漆黑一片，接著他感覺自己飄了起來，遊蕩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