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活吊錢（1）
動了我墳頭上的錢
我會讓你賠
不是賠錢，是賠命
一
小姝與白衣女人歎了口氣，如負釋重，學生遊客相對來說真好騙。兩人抬著梯子，回到了工作間。
小姝說：“事情差點敗露，莉莉，你先洗把臉。”
白衣女人“嗯”了聲，卸下道具，邊洗邊說：“小姝姐，這回怎麽辦？”
“就此打住，這事要是讓公司知道了，我非得被起訴不可。”
小姝話音剛落，門被推開，是李冬陽與趙老三。
李冬陽說：“怎麽樣，我說在哪兒見過吧！你看看……”
卸妝之後的女孩，原來竟是那個來哭鬧要回古錢幣的“農村女孩”。
小姝尷尬地笑了笑。對於他們突如其來，她感到束手無策，沒想到他們居然來了個回馬槍。
趙家三郎說：“你們這是唱的哪一出？”
小姝賠笑說些無關痛癢的話，旨在岔開話題。
“你以為我們是學生嗎？實話告訴你不是。你知道這小子是幹啥的嗎？”李冬陽麵無表情地說，“他是省台的記者，你們這回算是碰到好運氣了。前後一聯想，我們已經猜到了你們的騙局。在墓地那裏，你講了‘活吊錢’的風俗習慣，還刻意不要讓遊人拿墳墓上的古錢幣，其實你是在誘導遊客。有好奇的遊客，比如我這哥們兒，他就拿了。然後，這個小姑娘假裝前去哭鬧，導遊小姐你給錢平事。如果這時候，拿錢的遊客站出來，你是不是要敲竹杠？如果沒站出來，喏！你們再裝鬼嚇唬人，這樣也符合你們此次旅遊的主題，然後……”
趙家三郎也在演戲，冷笑道：“這可真是好題材。最初我就猜你們這種特色旅遊有問題，所有才報名的，以此尋找新聞線索，沒想到碰到個黑心導遊。我看這篇報道的題目就叫做‘幽冥旅遊做噱頭，欺騙遊客才是真’。導遊小姐，你覺得如何？”
李冬陽差點沒笑出來，他們的一番話下去，弄得小姝臉色陣紅陣白，似乎她也沒見過“省台記者”吧！
小姝急忙說：“兩位同學，我們知道錯了。誠然如你們說的那樣。你們也知道，這年頭掙錢不容易，尤其是學生出來打工，更不容易了。她是我二姨家的表妹，沒錢上大學，交不起學費，我這才利用職務之便，想出這招。我也迫不得已啊！請兩位同學諒解……我們也是出於無奈……”說道動情處，小姝潸然淚下，一旁的莉莉也跟著哭了起來。
李冬陽與趙家三郎看了一眼，心也軟了，每個人都有難處。
李冬陽說：“好了好了，別哭了。我知道掙錢不容易，但你們也別昧著良心賺黑錢。這事算了！”
小姝破涕為笑：“多謝兩位同學，你們的旅費免了！”
“那怎麽行……”
“沒事沒事，是我應該做的。”
原來是場鬧劇，趙家三郎釋然。
次日，小姝給他們兩人開了小灶，幾人聊得很開心。
小姝說：“今晚是最後一晚，我們公司還給旅客們舉辦一次特別的篝火晚會。”
“怎麽個特別？”
小姝神秘地說：“保密！”
趙家三郎笑著說：“是嗎？那我得回去睡一覺，養足精神，可勁兒瘋。”
一覺睡到天黑，迷迷糊糊地醒來，聞聽外麵音樂不斷，尖叫四起，他知道特別的篝火晚會開始了。
突然，趙老三聽到有東西拍打著窗戶，他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窗戶外站著個白衣女鬼，披頭散發，臉色煞白，烏青的眼睛，吐著老長的舌頭，嘴角還流著血，兀自滴著……
趙家三郎拍拍胸脯，著實嚇得他一身冷汗。
趙家三郎翻身下床說：“莉莉，你嚇了我一跳，這就是你們的特別篝火晚會？”
“莉莉”仿佛沒聽見，兩眼忽然變得幽綠，慘淡的綠光。
趙家三郎笑了聲：“咦，這個挺好玩啊！”
“莉莉”陰冷地說：“把錢還我！”
“當紀念品給哥吧，還要個什麽勁兒。”
突然，“莉莉”一手破窗，力道淩厲，趙老三蒙了。“莉莉”整個身子從窗子的破洞鑽了進來，她褲管空空如也，無風自動。
趙家三郎下意識地往她身後一看，由不得大聲尖叫。
趙家三郎破門而出，歇斯底裏地叫著：“有鬼啊！這個是真的！”以風馳電掣的速度，逃離寢室，背後女鬼緊追不舍。
她是在飄，更加確信，她不是人。
她一邊追還一邊說：“把錢還我……”
轉角處，趙家三郎與李冬陽撞個滿懷。
李冬陽說：“幹嗎呀你！篝火晚會開始了。”
趙家三郎躲在他身後：“有鬼，有鬼。”
“是不是女鬼？”
趙家三郎點點頭。
“哈哈，沒想到你中獎了。”李冬陽說，“小姝說此次篝火晚會的特別之處在於‘與豔鬼拍拖’真是很刺激啊！咦，來了！”
趙家三郎見女鬼追上來，狠命拉著李冬陽：“快跑，快跑！”
“跑什麽，那是演員扮演的，也不是真的。”
趙家三郎沉聲說：“這個是真的。”
“你可別扯了，那是演員扮的。”
女鬼近了，趙家三郎撿起快石頭扔了過去。
李冬陽想要製止已然來不及，叱道：“你幹嗎？打壞了人怎麽辦？出人命你……”他戛然而止，腦際裏迅速閃過一個畫麵，方才趙老三扔塊石頭明明是奔著她頭去的，不見她躲閃，而那塊石頭卻穿過了她腦袋……
人，能做到嗎？
李冬陽驚恐地盯著趙老三。
趙家三郎顫抖地說：“這回你信了？”
李冬陽咧了咧嘴艱難地說：“這個的確是真的。哎呀媽呀……”
兩人尖叫著飛奔，後麵的女鬼緊隨不舍：“把錢還我！”
兩人氣喘籲籲，凶險當頭，趙老三早已方寸大亂，好在李冬陽清醒：“往人多的地方跑，哪裏陽氣盛，她不敢過來，快跑！”
兩人一溜煙跑到篝火旁。回頭望望，不見女鬼，想必是人多，陽氣盛，她不敢來。
總算安全了！
可惜，隻是暫時安全。
小姝示意音樂停止，集合眾人，她說：“首先感謝各位的配合，還要說明一點，凡是與女鬼拍拖的遊客，我們都有一份精美禮物贈送。”
人群中爆發歡呼。
小姝繼續說：“現在，我們有請四位美豔動人的女鬼，讓我們來見識下她們的廬山真麵目。”
人群中有人提醒她說是五位。
小姝納悶，今晚她隻安排了四位演員，怎麽多了一個，那就一起介紹吧！
“第一位，李可。”
叫李可的女鬼，摘下了麵具，露出嬌美的麵容，向大家問好。眾人掌聲不斷，還有口哨聲。四位女鬼依次露出真容，可謂美女雲集，令在場的遊客大呼過癮，他們覺得此次旅行真的沒白來。
李冬陽與趙家三郎可不那麽想，他們看到追他們的女鬼赫然在其中。
小姝說：“最後這一位……你……你自報家門吧！”
“艾佳。”
“艾佳妹妹，呃……把道具摘下來吧！”
艾佳很聽話，說著就摘下臉上的麵具。眾人拭目以待，前四位美豔動人，這位也不會差了。最後那位女鬼，猛地撕開自己的臉皮，白骨森森，鮮血淋漓……
眾人尖叫著，大呼過癮，真是太刺激啦！
小姝也嚇了一跳，在她的策劃裏並沒有這一手啊！正在她遲疑之際，人群中有個女生極為恐懼的叫了一聲：“她沒影子……”
果然前四名演員的影子在篝火的照耀下。跳動斑駁，唯獨最後一位，沒影子。
瞬間，人群大亂。
李冬陽躥上去，拉著小姝，就往外跑，趙老三緊隨其後。
“怎麽出來個真的？”
小姝臉色鐵青：“我也不知啊！以前都沒有過的。”
艾佳陰慘慘地笑著，並未去追，仿佛在欣賞著活人的恐慌。
趙家三郎說：“你不是說這裏陽氣盛，她不敢來嗎？”
“我哪知道啊！”李冬陽說，“你個專業寫恐怖小說的都搞不定，你還好意思問我？少廢話，快跑吧！”
眾人如同熱鍋螞蟻，四散奔逃，可是跑了很久，仿佛還在原地踏步，始終逃不出那個篝火圈的範圍。
李冬陽急了：“這是怎麽回事？”
小姝沉聲說：“好像是鬼打牆。”
就在這時，艾佳尖嘯一聲，厲聲道：“把錢還我！”
猛地衝向人群抓到個遊客，哢嚓一聲，撕下來一塊皮肉……
二
慘痛的哭號，驚慌的叫聲，眾人驚慌亂躥，這回他們總算體會到了什麽才是“幽冥之旅”，敢情真他媽有啊！
李冬陽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不知道啊……”小姝喃喃地說。
一邊躲避女鬼，小姝一邊解釋說：“此地有風俗為‘活吊錢’，隻有橫死之人的墳上才掛一枚古錢幣。”
“到底是啥意思？”趙家三郎說，“要不我把錢還給她吧！”
“千萬不可。”
“小心……”
李冬陽猛地拽過小姝，躲過女鬼一擊。混亂之中，三人躲在桌子底下。
小姝說：“還是一定要還的，但是不能就這麽還，得找到正確的方式才行！我聽村裏人說，如果錢幣不見了，死人會回來。如果不能找到正確的方法送走，她就會一直遊蕩在附近。”
趙家三郎說：“怎麽送走？‘活吊錢’到底是什麽意思？”
“知道的人都死絕了，現在沒人知道那是什麽意思。”說到這裏小姝頓感絕望，失聲痛哭。
趙家三郎握住她的纖纖玉手，含情脈脈地說：“小姝，我願意和你死在一起。”
小姝甩開他的手，說：“我不願意。”
此刻，李冬陽在想著“活吊錢”，墳頭吊著一枚古錢幣，寓意為何？突然靈光一下，李冬陽叫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啦！”
“怎麽回事？”兩人齊聲問。
李冬陽解釋說：“古錢幣，‘古’字與‘故’諧音，‘故’有死去的意思。‘錢’寓意前方，‘幣’音通‘不必’的‘必’。這樣一聯想起來，橫死之人墳頭吊著一枚古錢幣，是不是‘故人向前，不必回頭’的意思？”
“有道理！你小子關鍵時刻還挺聰明。”
李冬陽說：“把錢給我。”
小姝猜到了他的意圖：“你要幹什麽，你瘋了？”
“我總得試一試，要不然這些人都活不了。如果可以的話，小姝你頭前帶路，把她送回山頭那座墳墓裏。”
李冬陽接過趙老三的古錢幣，捏起紅繩，輕彈一聲，清音悅耳。
艾佳忽然停住了。
“錢在這裏。”李冬陽沉聲說，“艾佳，故人向前，不必回頭。”
瘋狂的女鬼瞬間變乖，癡癡呆呆，仿佛丟了魂魄。
李冬陽說一句走一步，女鬼就跟一步。在夜色裏，如同引魂師似的，走在冷冷的月華之下。果然如李冬陽所料，他們三人破除鬼打牆，出了圈子，一路向北。
有膽大的遊客，竟然尾隨在後，真是不要命了。
小姝戰戰兢兢地頭前帶路，走了很久，來到山頭那座新墳。
李冬陽把那枚古錢幣重新掛在墳頭，重複著說：“艾佳，故人向前，不必回頭……”
眾人看得真切，女鬼的身子在接近墳墓之際，愈發黯淡……
女鬼安心地走了，他們也安全了，眾人總算可以鬆一口氣。
就在這時，莉莉從後麵跑了上來，氣喘籲籲地說：“小姝姐，不好了！”
小姝猛然一震：“怎麽了？”
莉莉說：“放在墳上做活吊錢的那個古錢是真的，你給我的是贗品，我弄錯了。咦，就是那個。”
莉莉跑到“活吊錢”墳墓前，眾人猜到了她的意圖，大叫道：“不要啊！”可惜晚矣，莉莉一把拽下那枚古錢幣。
莉莉笑著說：“失而複得，太好啦！”
原本淡淡若無的艾佳，忽然變得清晰可見。
莉莉嚇了一跳：“你誰呀？不懂這兒的規矩嗎？晚上山莊以外的範圍是不能裝鬼的。嚇壞了過路人，你賠得起嗎？”莉莉又對眾人說，“頭一次看到篝火晚會這麽熱鬧，都在這兒幹嗎？跟我回去吧！”
眾人突然大叫：“小心……”
莉莉背後的艾佳，猛地伸出利爪……
關鍵時刻，李冬陽猛地撲了過去，躲過了一擊。艾佳卻發瘋似的抓著他們，眾人頓時大亂，四散潰逃，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冬陽邊跑邊喊道：“趙老三，你在哪兒？”
“哥在這兒呢！”
李冬陽拉著莉莉向著的趙家三郎方向跑了過去：“這回怎麽辦？都是你惹的禍……”
趙家三郎怒道：“我他媽知道怎麽辦嗎？”
艾佳如同發瘋的吃人野獸，令人不寒而栗的鬼嘯響徹夜空，在山穀間回蕩，久久不絕，聽了毛骨悚然……
“有了！把錢給我。”趙老三說。
莉莉見狀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她沒想到篝火晚會居然玩出個真的來，急忙把錢幣給了趙家三郎，不知他能有什麽好辦法。
李冬陽問道：“你想怎麽辦？”
“自有方法，跟我回寢室。”說著他便把錢塞到了李冬陽手裏。
李冬陽一愣：“幹什麽去？”
趙老三不理會他，“噌”地躥了出來，對著艾佳大叫道：“你的錢在李冬陽手裏，有種你就來取啊！”
艾佳狂嘯一聲，驀地飄了過來。沒想到速度如此之快，始料未及。趙、李二人連滾帶爬，一溜煙跑回了宿舍。一路上簡直是在跟死神玩命，有幾次險些被抓到，好在他們跑得夠快！
進了寢室，關上了門。
李冬陽問道：“你要幹嗎？”
趙家三郎拿出旅行包，抽出了那柄桃木劍，找到朱砂粉。
李冬陽明白了，明白他要幹什麽。隻是他心裏隱隱有些擔憂，那玩意能好使嗎？
“能……能起作用嗎？”
“總得試一試。要不然咱們都活不了……你拿著朱砂，她來了就一揚，我給她一劍。”
“老三，你真勇敢，我對你的敬仰猶如……”
“少廢話。”
趙家三郎說著把桃木劍塞在了李冬陽手裏。
李冬陽一愣：“不是你給她一劍嗎？”
“來不及了。”
窸窸窣窣的聲音愈發近了，冷氣愈盛，那是艾佳來了。
趙家三郎喝道：“開門啦——”
趙老三果斷拽開門，順勢把那朱砂粉往艾佳若有若無的魂魄上一揚，“哧啦”一聲，艾佳突然燒起來。趙老三跳到李冬陽身後狠勁踹了他一腳，正在發愣的李冬陽往前一送，一劍直插艾佳胸膛。
艾佳厲喝，靈魂在痛苦地掙紮著，“砰”的一陣青煙，將李冬陽震飛出去。
艾佳，也消失不見！
趙老三扶起他，問道：“冬陽，你沒事吧？”
“沒事，死……死不了。”李冬陽坐在地上強忍著疼痛。
趙老三讚道：“冬陽，你知道嗎？剛才我好崇拜你啊，你真是英雄，太勇敢了。我對你敬仰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猶如新媳婦入洞房一發不可收拾，還如……”
“你滾犢子！你還……還好意思說，剛才……我差點犧牲。”
李冬陽回想起方才一幕，猶有餘悸。艾佳在最後消散一刻，那猙獰的樣子他永生難忘，那哀怨的眼神，就在一劍入心的瞬間，牢牢地烙印在他的腦際，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李冬陽，三好學生，親手解決掉一個女鬼，一個與他並無仇怨的凶靈。
艾佳雖然走了，可是李冬陽心裏隱隱不安，他總覺得事情並未結束。果然，不出所料，在不遠的前麵，有更大的劫難等待著他們。
“對了！”趙家三郎忽然想起了什麽，“古錢幣呢？”
李冬陽翻找著，說：“你總算明白事理，應該還給人家。”
“還個毛啊！鬼都被你幹死了。”
“不行，你必須還給人家。”
“快找！”
李冬陽從兜裏掏出一蓬紙灰，並不見那枚“大齊通寶”。
古錢幣丟了，真的丟了，翻遍全身，也不見那枚稀世珍品。
忽然，兩人冷靜下來，麵麵相覷，他們隱約覺得不安，仿佛是災難的伏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誰也不清楚。
兩人和小姝，還有莉莉連夜回到了市裏，對此事四人約定，守口如瓶，不得向外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