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多出來的亡者(2)
四人去了聊齋茶社。
李冬陽不明白老板為什麽取了這個具有驚悚氛圍的名字,能來客人嗎?在這裏喝茶,能喝得安心嗎?或者說這聊齋茶社是專門給鬼友們準備的?想到這裏李冬陽背脊麻麻的,好像茶社的每一個角落,都藏雙幽綠色的眼睛,目露凶光,放出陰厲的寒芒,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稍加不注意,不知從什麽地方會伸出一隻慘白枯幹的手,把他拽到另一個世界去。
喝了茶,李冬陽這種顧慮才慢慢打消。
杯子裏的茶水綠汪汪的,好看極了,是好茶,李冬陽品不出。平素他很少喝茶,不懂那是什麽品種。
趙家三郎洞燭他的內心所想,解釋說:“這是西湖龍井,別當白開水喝了,120塊一杯。”
西湖龍井,120元一杯,他要了四杯。
李冬陽整死他的心都有,可算有求於他,他居然這麽禍害人。480元喝了4杯水,換成王老吉,夠買六箱的。換成礦泉水,夠喝一個月的了。他居然來這兒附庸風雅,真看出不是他花錢了,把李冬陽往死裏頭放血。
趙老三喝口茶說:“幹喝茶也沒啥意思,是吧?”
西門吹燈隨聲附和:“可不是嘛!剛吃完飯就喝茶還能喝下去嗎?來點節目。”
趙老三招呼服務生說:“那個叫美女琴師過來彈一段古箏。”
李冬陽急忙打住,問服務生琴師如何收費,單憑這120元一杯的茶便能判斷出來琴師絕不便宜。
服務生彬彬有禮地說:“您好,先生。我們的琴師是按小時收費的。”
“多少錢一小時?”
“2000元一小時,先生,您要點嗎?”
趙老三和西門吹燈同時說要要要,胡曉來也跟著湊熱鬧,非要享受享受。
李冬陽滿額黑線,怒道:“要你妹啊!消停點,有茶喝就不錯了。趙老三你簡直是強盜,比當街搶劫還可惡十倍。看來‘土匪編輯’的名頭真不是白叫的。你們能不能正經點,這都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說正事。我就不信你們沒事求到我頭上。”
西門吹燈說:“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得那麽遠?”
李冬陽的心沉了下去,這句話著實傷了他脆弱的心靈。他歎口氣,無言以對,說什麽好像都是浪費口舌,起身要走,
趙家三郎急忙攔住他,一本正經地說:“坐下,都嚴肅點,聽我說。”
聽他說吧!看他有什麽高見,畢竟人家是職業。
趙家三郎正色說:“大凡這種情況,複仇的可能性比較大。”他說得直白,說得沉重,不像是開玩笑,場上的氣氛一下子嚴肅起來。
三人都不說話了。
西門吹燈生平膽小,他眼裏閃爍著恐懼的光。
胡曉來嘴角略帶不屑,翻看著英語字典。
趙老三審的稿子比李冬陽看的書都多,他沒理由不信。他又說:“雖然複仇的方式很多,但隻要你了解了,也未必不能避免。”
西門吹燈問:“那通常會有哪些複仇版本呢?”
趙家三郎喝口茶,緩緩伸出手指,說出了第一個複仇版本。
你已經被人殺死了八次
這最後一次
是被自己殺死
一
【版本一】
某天晚上,宿舍裏,趙老三、李冬陽、西門吹燈、胡曉來,大家覺得無聊,又不知道做點什麽好。
李冬陽提議了:“聽說在半碗水裏能把一雙筷子立起來就能見到鬼,我們試一下如何?”
大家同意。
趙老三第一個立筷子,立了半晌,也沒有立起來。
趙老三說:“要是能立起來就怪了。”
接著是西門吹燈,他也沒能成功,當然,胡曉來也失敗了。
輪到李冬陽了。
李冬陽閉眼,雙手合十,嘴裏念念有詞,慢慢地將筷子放進碗中……一睜眼,大叫道:“哎呀!立起來了,立起來了。”
其他三人緊張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可是,什麽也沒有啊!
良久,西門吹燈說:“哪兒來的鬼?全是唬人的。”
其他兩人同意西門吹燈的看法。
李冬陽嗬嗬傻笑道:“說實話我也不信!不過,就這麽立著吧!酷斃了!”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清脆的響,李冬陽被打了個耳光。
虛空中一個女聲說道:“馬上把筷子放倒,我要回去!要不然老娘帶你一起走!”
西門吹燈聽了撇撇嘴,說:“這個版本很溫柔嘛!也不像是來複仇的。”
趙老三解釋說:“複仇,不單單是把當事人弄死,那就沒什麽恐怖的。關鍵是你得看人家是什麽目的,是折磨你呢還是玩你,對吧?不一定要你立刻就死嘛!”
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李冬陽喝了口茶,這個版本很有可能變成現實。隻有了解了,方能避免。他問服務員要了一支筆,搶過胡曉來的英語字典。
胡曉來說:“Whatareyoudoing?Giveme!”
趙家三郎說:“Gunduzi!給他!”
李冬陽在字典上找了塊空白的地方寫上:別立筷子。
趙老三說:“拿筆記錄。好記性不如爛筆頭。我順便補充一句,那個……吃飯的時候也別把筷子插碗裏。”
西門吹燈問:“老趙,還有沒有了?不能就這一個版本吧!”
“還有八個版本。”
李冬陽一想共計是九個啊!他想到了一個成語叫做:九死一生。
二
【版本二】
“小夥子,我見你印堂發黑,必死於車禍,你小心……”
李冬陽怒道:“滾——”
要知道今天是他二十五歲的生日,不要臉的算卦老頭居然為了騙錢,說這麽不吉利的話。
李冬陽不理他,急忙上了公車,心裏越想越氣憤,真想揍那老頭。公車上的人像是粘豆包,挨肩接踵,擠得不行不行的。李冬陽被擠到了門口,反正也沒幾站,他想著那算卦老頭說的話,怒火中燒。
突然,車廂裏尖叫四起,火光衝天,幾名乘客瞬間被烈焰吞噬。人群大亂,好在司機及時按了開門鍵。
李冬陽被人群一擁而下。
火勢不減,慘叫連連。
交通狀況一下子也亂了起來。
李冬陽這才緩過神兒來,感情是有人在車裏自焚,真他媽缺德!
火勢得到控製後,李冬陽也不想看熱鬧,打車往家走。
車上他還在跟司機談論這事,司機疾言厲色,大罵自焚的人缺了八輩子德。兩人同仇敵愾,大有不罵死他全家不停嘴的意思。
就在這時,一個轉彎,司機沒看清,闖了紅燈。
“小心——”李冬陽眼疾手快,跳車而逃,咕嚕嚕地滾出好遠。那輛出租車正好被飛馳而來的卡車撞到,出租車瞬間變形,司機當場死亡,屍首分家。司機的腦袋被玻璃碎片刮斷,飛出好幾米遠,一下子飛到李冬陽的懷裏,血肉模糊,瞪著死魚的眼睛,緊緊盯著他,開瓢的腦袋兀自流著紅白相間的液體。
李冬陽大叫一聲,扔了司機的腦袋,拚命地往家跑。到了家,他才想起算卦老頭的那句話:“小夥子,我見你印堂發黑,必死於車禍……”
李冬陽不信邪,他都到家了,車總不能開到十八樓來吧!
李冬陽洗漱完畢,見茶幾上放著一張紙條寫著:冬陽,生日快樂,禮物在你房間。老爸我著急出差,不能陪你過生日了。
李冬陽心情怏怏,轉念想到生日禮物,又露出一絲笑容,急忙進了他的臥室,開燈……
開燈的一刹間,李冬陽看到兩盞明亮的強光,那是車燈。
一輛跑車以飛快的速度,從他身體上軋了過去……
父親回家時發現兒子李冬陽死了,死狀極慘,好像被車軋了過去,整個人都成了肉餅。
父親含著淚撿起李冬陽頭頂的跑車模型,那是他送給兒子的生日禮物。
李冬陽說:“這也太殘忍了吧!”
西門吹燈解釋說:“這不是個故事嘛!老趙的意思是說要你小心點別人送的禮物,不管是是誰?哪怕是你親爹。”
“哦!”李冬陽恍然大悟,急忙在字典上記下。
一直沉默的胡曉來說:“老趙,有沒有比這更狠毒的?”
胡曉來蔫壞蔫壞的,良心大大的壞。甭看斯文光鮮,穿得人模狗樣的,裝得一表人才,實際上心眼兒比誰都壞,壞得冒泡。這跟他自幼喪爺,孩提喪父,缺少關愛,導致心理陰暗,有著直接的關係。李冬陽真懶得揭他老底,一說他就發飆,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照人的事兒。
話說胡曉來爺爺的父親,也就是他曾祖父,有一次山上打熊,東北俗稱黑瞎子。不知怎麽搞的把黑熊弄到村子裏來了。殃及池魚,禍害了不是家畜,幾傷人命。於是,村裏火速組織了民兵隊伍,美其名曰“獵熊隊”。胡曉來的曾祖出任先鋒官。胡曉來曾祖父是一名獵手。解放前是土匪,東北人叫胡子。以為自己有兩下子,仗著人多勢眾,一路追打黑熊。黑熊無處可逃之際,最後一搏,就把他曾祖父撲倒了……不幸被黑熊帶刺的舌頭舔沒了半張臉,後被民兵救下,苟延殘喘地活著,得了個名號,江湖人稱“胡老黑瞎子”。
胡曉來的爺爺秉承曾祖打家劫舍的優良傳統,可在文革期間嚴打得緊,沒發揮出長處。憋得難受,就頂風作案,幹起了偷雞摸狗小偷小摸的勾當,當然也嚐到過甜頭,到了晚年還是河裏翻了船。胡曉來爺爺和胡曉來壯年的父親去山裏偷木頭,同行們都說山裏拴紅繩的木頭不能偷,那老家夥不信邪。他認為那栓紅繩的都是別人采點留下的記號,好木頭不偷白不偷。偷完木頭,在回家的路上,離奇地翻了車,車毀人亡,幸好胡曉來他爹沒咋地。
偉人說的好,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胡曉來他爹不負眾望,得了老子的真傳。
當時,他爹死在麵前給了他極大打擊,收斂不少,平靜好幾年。無耐,改革春風吹滿地,四處金錢起,胡曉來他爹不甘心家徒四壁,做了幾次買賣都賠了個底朝天,最後打起了儲蓄所的主意。一年冬天,胡曉來他爹精心策劃,撬開了儲蓄所的大門,相當有才。不過命苦不能怨政府,倒黴的是儲蓄所也沒有紙幣,全是鋼鏰,足有三四千塊。胡曉來他爹一發狠,偷走了……背著一麻袋的鋼鏰,大冬天裏頭,沒走出二裏地就死了。也不知道是凍死的,還是被壓死的。
聽胡曉來說話李冬陽就有氣,想想他們家的光榮事跡,他相信這廝也活不多長時間,因為他們家有橫死基因!
李冬陽正想怎麽回絕他,第三個複仇版本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