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畫蛇添足的贗品
楚若晴坐在古少強對麵,目不轉睛凶神惡煞的盯著他,現在對於她來說,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希望可以用眼神消滅這個人。
古少強居然一點懼意都沒有,一臉邪惡的微笑,直愣愣的和她對視著,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房間裏流動的殺氣鋪天蓋地,芋頭在一旁心驚膽戰的偷偷看看這兩個人,動也不敢動。
傳說中高手過招,切忌打擾,他不想古少強在楚若晴麵前被打敗,可又不希望看見她們明明是誤會,卻非要搞的水火不容的地步。
這一切宋海川似乎都沒注意到,從保險櫃裏拿出一個精致古樸的木盒,小心翼翼的放在書桌上,然後戴上手套,極其虔誠的打開。
泛黃的畫卷被金箔紙包裹著,看著包裝就知道貴重的很,宋海川慢慢打開畫卷。
“飛揚,先賣個關子考考你,你既然對鑒賞有見識,瞧瞧這幅畫是什麽?”
古少強低頭仔仔細細看了看,芋頭和楚若晴也好奇的圍了過來,是一副以山林為中心結構畫麵。吊睛白額虎藏於大片鬆林之中,鬆樹遒勁有力,風骨傲然,深深紮根於岩石山縫之中,井然有序。
“這是陸柏為的《鬆山藏虎圖》”
古少強麵露笑意胸有成竹的說。“陸柏為的畫以山水見長,其畫風並不是當時的主流流派,所以在當時可謂無人知曉,到晚年才悟出心得,因此傳世的畫極其稀少,而陸柏為從未畫過動物,所以這副鬆山藏虎圖真可謂稀世之寶。”
“哈哈哈,飛揚,行啊,陸柏為的名號在畫界並不大,就像你說的那樣,成名太晚,他成名的時候都快70多歲,還能畫出幾幅畫來。”
宋海川拍著古少強的肩膀滿意的笑著。“有見識,有見識,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對古玩這行無所不知,這畫是我拖國外的朋友買回來的,算是流失文物了,幫我看看,有沒有問題。”
古少強撓著額頭,尷尬的笑了笑,目光從畫麵上移開,先去瞅瞅旁邊義憤填膺的楚若晴,憋了半天才欲言又止的對宋海川說。
“宋哥……這副畫,您花了多少錢買的?”
宋海川眉頭一皺,聽出古少強話中有話,手中的茶壺微微一抖,急切的追問。
“假……假的?”
“這是英國R&B拍賣行拍回來的,有鑒定證書,我爸是以2千萬拍賣回來,古少強,你又說這畫是假的,我知道你會說,坑蒙拐騙本來就是你強項,不過說點真憑實據出來。”
楚若晴瞟了他一眼,頤指氣使的說。
“鑒定證書?誰鑒定的?老祖宗的畫你讓老外去鑒定,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古少強連看都沒看楚若晴,淡淡一笑。“老外鑒定什麽,無非是這畫的年代,年代沒有假,這宣紙的確是上陽宣,用的墨,用的墨也是鬆煙墨,這些還需要鑒定,不要儀器看都能看出來,紙和墨都是對的,這就說是真跡,按你說的道理,我今天在這兒畫一個奧特曼打小怪獸,再埋地裏千把年的,也能成傳世之寶了?”
“古少強,你,你……”
“都別說了。”
宋海川一著急,瞪了楚若晴一眼,再低頭看看畫,半天才將信將疑的抬起頭。“飛揚,你的意思,是說,這畫是真的,可畫畫的人不是陸柏為?”
“宋哥,事實上就是這樣,這畫還真不是陸柏為畫的!”
“為,為什麽,你,你這麽這麽肯定不是陸柏為的手筆?”
古少強剛想開口,芋頭在後麵扯這衣角。
“不懂就別亂說,人家2千萬買回來的東西,你一張口就說分文不值,你想什麽呢?”
“錢是小事,我宋海川喜歡收藏,是因為喜歡曆史,這東西放在手上有厚重的沉澱感,其他的我不在乎,如果是假的,我立馬找拍賣行討公道去。”
宋海川一揮手沉聲說。“飛揚,你說,為什麽這不是陸柏為的手筆?”
“宋哥,您也知道,陸柏為是晚年成名,可他成名實屬和他的畫無關,按照當時的流派和風格,陸柏為的畫完全不入流,他能揚名天下完全是因為另一件事。”
古少強坐回到椅子上誠懇的回答。
“我知道,你說的是袁崇煥的冤案,陸柏為是袁崇煥的門人,亦師亦友,袁崇煥被崇禎冤殺,陸柏為受連帶之刑,為給袁崇煥申冤,沸沸揚揚寫下罪己書,在民間廣為流傳,因此背負謀逆之罪和袁崇煥一同淩遲處死,因此名揚天下。”
宋海川點點頭如數家珍的說。
古少強站起來,走到畫前,指著畫上的落款日期說。
“宋哥,您看著年月,剛好是陸柏為關押天牢的時候,按時間算,如果沒記錯,這畫完成兩天後,陸柏為就和袁崇煥一同淩遲處死。”
“嗯,是的,就是兩天後。”
宋海川也走過來看了看點頭說。“可,可這也不能說明就不是陸柏為畫的啊?”
“宋哥,您當天牢是陸柏為家的書房啊,您見過那個兩天之後要問斬的人,還能有筆墨斥候的?”
“那也不一定,或許有人敬仰陸柏為的高風亮節,偷偷替他送進來的,完成他最後的心願,也不是沒有可能。”
楚若晴不屑一顧的說。
“還敬仰呢,袁崇煥是乾隆下詔才平的反,當時袁崇煥還不是英雄,知道是什麽嗎?反賊!千夫所指的反賊,誰會去敬仰反賊啊?”
古少強白了楚若晴一眼苦笑著說。“看看這畫,鬆山藏虎圖,仔細看看這老虎,腳下荊棘密布,鬆林怪石嶙峋猙獰,不管畫這畫的人是誰,都是在借物喻誌,所謂潛水困蛟龍,這分明就是虎落平陽圖,即便是林中霸王,也寸步難行舉步維艱,虎眼無神,左顧右盼在尋找出路,這是暗語自己當時的處境,和陸柏為被關天牢的情形如出一轍,或許就因為這個原因,就更讓人相信這是陸柏為的真跡。”
“對啊,你自己都說了,作者以畫喻誌,除了當時的陸柏為,還有誰能畫出如此傳神的畫來。”
楚若晴據理力爭毫不退縮。
古少強摸摸下巴,笑而不語的看看宋海川,話說到這裏,以宋海川的智商想必也應該明白些了。
“唉……陸柏為的罪名是謀逆,這在當時是大逆不道的死罪,他畫即便真是他親筆所畫,也不可能流傳至今!”
宋海川重重的坐在椅子上,無力的歎了口氣。
“爸,這,這又是為什麽?”
楚若晴不懂的追問。
“這畫品相保存太完好,說明有人一直精心收藏,可當時誰敢收藏陸柏為的畫,誰要敢收藏,就坐實了自己和陸柏為是同謀的罪名,謀逆是要誅九族的,何況當時陸柏為並沒有什麽名氣,誰又會為一個死囚的畫,擔上九族的性命。”
古少強在旁漫不經心餓解釋。
“爸,您,您的意思,古少強說的是真的,這畫不是陸柏為的真跡?”
宋海川默不作聲的喝著茶,半天才搖了搖頭。
“其實很簡單,其他的不用看,就單憑這副鬆山藏虎圖的落章:就能看出來。”
古少強指著畫卷左小角的印章:胸有成竹的說。“這畫也有可能是陸柏為畫的,當然也有可能當時誰腦子突然抽了,幫他把畫保存下來,世事無絕對嘛,什麽都有可能發生,但是即便所有的條件都成立,可這畫上麵如果沒有這個印章:,或許還好說,偏偏多了陸柏為的印章:,這就完全是畫蛇添足,本來還是模棱兩可的事,現在徹徹底底變成贗品了。”
“畫了畫當然要蓋章:,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芋頭實在忍不住,在旁邊小聲詫異的問。
“你見過誰進監獄還能帶手機的?”
古少強樂嗬樂嗬的笑著反問芋頭。
“陸柏為是死刑犯,關押在天牢,身上又怎麽可能會有印章:。”
宋海川閉上眼睛放下手中的茶壺有心無力的說。“眼拙,眼拙,當時隻記得看畫去了,還有那些狗屁的鑒定報告,我怎麽就沒想到這茬上呢?”
芋頭和楚若晴恍然大悟,原來畫上的印章:完全就是多此一舉,讓這副贗品露了底,楚若晴看宋海川半天都沒說話,知道他現在心裏不是滋味,走到宋海川身邊關切的說。
“爸,您別太生氣了,明天我就和拍賣行聯係,讓他們給個說法。”
“我也沒什麽好氣的,隻是明明一副真跡現在變成贗品,心裏終究有些失落。”
宋海川睜開眼,祥和的對楚若晴說,再抬頭看看古少強。“飛揚,今天真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還要一直蒙在鼓裏,也好,也好,知道了心裏就舒坦了。”
“宋,宋哥,真不是您眼拙,這畫的確太像了,而且紙質和墨都是真的,要鑒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也是多了一個心眼,或許我說的都是錯的,您還是再找專家給您把把關。”
古少強看見宋海川這樣子,心有不忍,歉意的說。
“爸,他這話說的還對,就他這樣子,隨隨便便說幾句,您也不能全信,再請幾個古玩鑒賞專家看看,我現在還堅持自己的看法,古少強就是亂說的。”
楚若晴握著宋海川的手寬慰的說。
“還找什麽專家,現在的專家不騙人都是好事了,反正我是不相信這些人的,飛揚有沒有亂說,你心裏難道不知道,你就別安慰我了。”
宋海川不以為然的笑了笑。“飛揚,吃一塹長一智,這個跟頭我認了,今天算是長見識,你這個兄弟沒白認,對了,既然來了,就再幫我看一樣東西。”
“還,還有啊?”
芋頭在旁邊心有餘悸的小聲說。
古少強沉穩的笑了笑,平靜的說。
“宋哥,行,好久沒有欣賞古玩藏品了,今天就在宋哥您這兒開開眼界。”
“若晴,去,去把《懷園帖》拿出來。”
“白,白暉宇的《懷園帖》”
古少強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表情奇怪的說。
“是的,怎,怎麽了?飛揚,你反應這麽大?”
宋海川回頭認真的問。
“不用去拿了,這個,這個不用看。”
古少強撓著額頭尷尬的說。
“為什麽?為什麽不用看?”
“假,假的!”
古少強刻意壓製著聲音,生怕把宋海川氣出病來。
“假的?”
宋海川目瞪口呆,拍著椅子站起來,大口喘著氣。“你,你看都沒看,怎麽就說是假的?”
“當然,當然不用看,因為,真的,真的在我家……”
古少強聲如蚊吟,低著頭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