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帝俊動私心 羲和言無悔
為帝王者,權柄在握,無限尊榮。
受用這些的同時,也當全然心思,為族群所思,為族群所慮。
如此,方不至於落得昏妄罵名。
為先天神聖也好,為妖族也罷。
心思終歸是有數兒的。
為族群計,自是忽略了妻兒。
於羲和而言,帝俊並非一個合格的夫君。
於十大金烏而言,帝俊也非一個合格的父親。
後悔雖有,然別無選擇。
若能從頭再來,依舊會是跟如今差不多。
哪怕心生後悔之念,真讓其僅顧著老婆孩子熱炕頭,那也是不可能。
那樣的帝俊,已然不是帝俊。
如今局勢如此,無力逆轉,也無心逆轉。
無論結果如何,他都隻有麵對,這唯一的選擇。
然妻兒完全沒必要陪著如此。
此也算是自生而有靈以來,為數不多的私心。
哪怕身為天後,於妖族事,羲和也是從不多言。
但不代表,羲和就看不透局勢。
如今這般局勢,生死難料。
又怎能為了自身安全之私念,獨自扔下帝俊。
她對帝俊,有過真情,有過深恨,尤其是十大金烏,九亡一重創之後。
但現在,羲和內心一片平靜淡然。
無論是什麽樣的結局後果。
都將伴隨帝俊,一起去麵對。
“這話出口,多少感覺有些難為情。”
“可該說的,還是該說。”
帝俊拉著羲和的手。
“帝俊縱橫洪荒無量歲月,要說最高成就,最大的獲得。”
“不是成立天庭,不是安坐天帝之位。”
“而是得你真心,得你相伴。”
“隻可惜,先前帝俊公心太重,而忽視了你我私情。”
帝俊沉悶歎息。
此時所為,為的乃是退路,更為了一眾孩兒。
待勝過巫族那群混蛋,必然好好補償。
“忽視了你我私情,後來孩兒們出現了那般差錯。”
“我自是怨你,甚至有些恨你。”
“有些時候念及偏激,甚至想過待到巫妖二戰時刻,與巫族同歸於盡。”
“哪怕毀了妖族,毀了天庭,也是在所不惜。”
“除了妹妹,除了母親,這偌大洪荒,已然沒什麽是我深切掛念,放不下的。”
自征伐劫數中,曆經凶險,最終成立天庭,安坐天帝之位,與巫族爭霸。
帝俊心性,自是不差。
怕是個什麽樣的情緒體會,還從未有過切實體驗。
聞聽羲和之言,帝俊卻感覺一股冷氣,直衝頭頂。
“不過現如今,我已然不這麽想了。”
“再怎麽著,也得看著孩兒們再現天地。”
帝俊趕忙點頭。
尤其是那番話之後,無論是為私情,還是為公義,都不太敢讓羲和再待在身旁。
“然正如我方才所言那般,你是天帝,我是天後。”
“大戰一觸即發,無數同族的目光,皆匯聚在你身上。”
“若這個時候,將我分離出去,眾妖族將是何等想法。”
“隻怕那巫妖二戰未啟,妖族就要經曆一次內部動亂。”
“你這個天帝之位,也難以安穩。”
帝俊神色陰沉,嘴角抽搐,眉頭跳動,顯然是在壓製怒火。
“他們敢!”
以帝俊智慧,自然能夠看透如此安排帶來的後果。
固然是他自己的私心,卻也別無選擇。
然妖族若是因此而叛亂,也非帝俊所能容忍。
為天庭,為妖族,為大局,身為天帝,已然付出的夠多。
若非玄機造化,隻怕那眾孩兒,當真無一絲生機可言。
都已經做到這般地步,何以不能成全他一次私心。
“這不是敢於不敢的事兒。”
“都是經曆劫數的袍澤,陛下對他們的了解,當在我之上。”
“便是無此可能,攪亂了巫妖二戰的布局,也是不必。”
“此為大局,再言私心。”
“方才你說全然心思都在天庭,都在妖族。”
“虧負了我與一眾孩兒,此為實情。”
“方才也說了,為此我的確怨恨於你。”
“然話說回來,你若真是那僅念自家,而無半點兒豪情氣魄的庸碌之輩。”
“隻怕你我之間,也無此緣分。”
“是非對錯,皆是我做出的選擇。”
“當初不會後悔,如今更是沒有絲毫後悔之意。”
“無論何等變化,何等結局,我跟你一起麵對。”
帝俊沉悶,呼吸微微急促,許久之後,方才吐出一口氣。
“可孩兒們怎麽辦?”
“難道你不想再看著他們成長了?”
讓羲和帶著小金烏,趁著劫數為啟之時脫身。
除了安全因素之外,為的就是那還在孕養狀態的九大金烏,以及重傷恢複中的小金烏。
論年歲來說,這十個孩子,都還未曾完全長成。
帝俊為了妖族,為了自身修為而閉關。
羲和亦是因為自身的原因閉關。
這十個孩兒成長的關鍵時刻,做父母的,未能陪伴在身旁。
此自是遺憾。
可帝俊為天帝,公私對立時刻,他別無選擇。
如今好不容易能有重來一次的彌補機會。
如何能夠錯過。
當然帝俊本身肯定是要再次錯過了。
不過帝俊希望羲和不會再次錯過。
“又如何能夠不想!”
羲和眸中閃過一抹傷感情緒。
接著不待帝俊說話,繼續言說。
“然身在洪荒,大勢如此,吾等可選擇的實在不多。”
“他們的確是孩子不假,身在太陽星,倒也不必太過煩憂。”
“你我成長至今日,可有父母的貼身陪伴。”
帝俊張嘴,本想說,那終究不一樣。
可再細細想想,又有什麽不一樣可言。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時代已然變了。
“孩兒們為你我子嗣,其資質如何?”
說到此,帝俊頗為自傲挑眉。
“那還用說,集合了你與我的優點。”
“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帝俊得意模樣,不由引得羲和白了他一眼。
“你得東皇相助,得十大妖帥輔佐,成就如今的天庭霸業。”
“那孩兒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自是比你更強才是。”
“又何須我們太多操心。”
帝俊無言,他知曉,這話是羲和用來寬慰他,也是寬慰自己的。
“那便麻煩父神,將小十也照料一番吧。”
赤陽光輝中,處於修複自身狀態中的小金烏,不見了蹤跡。
帝俊與羲和互相對視,長出一口氣的同時,不由坦然一笑。
孩兒們安穩有了著落,便無憂心可言了。
至於他們,無論最終的結果,命運如何,都將坦然接受。
“這群混賬該死的巫妖二族!”
五莊觀內,瞧著殘存下來的人族,極盡怒火,極盡哀傷。
黃龍亦是感同身受。
“他們當真以為人族,是可以任由他們宰殺的羔羊嗎?”
聖人手筆,九天息壤造化,又得到了那位的關注。
看似弱小的人族,怎能平凡。
“至少現如今來說,人族所處境界,以及巫妖二族所見,的確是如此。”
“徒兒的心情,為師能夠理解。”
“然想在洪荒生存,總是必不可免的。”
“就如同孩子一般,再怎麽嗬護。”
“也終有他成長,自己麵對一切的時刻。”
“還好先前做了安排,不至於全數崩潰。”
“如今對人族而言,記仇,報仇都不是重點。”
“休養生息,衍生出真正屬於人族的文明。”
“羸弱的人族,才算是真正具備了立足洪荒的資本。”
不愧是鎮元子,所見的確是有境地,有眼界。
“不過由於天道的緣故,外力卻是不可太過。”
“人族唯有不斷的經曆,自己發現問題,自己解決。”
“此也是天數之下,人族遭此劫難的一層緣故所在。”
“巫妖之戰,盡在眼前了。”
“此一戰,結局如何,實難預料。”
“不過很大可能,兩敗俱傷。”
對於巫妖二戰的結局,巫妖二族各自都有預見與判斷。
不過因為身在局中的關係,都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
反倒不如鎮元子身在局外,看得更是清晰透徹。
“師父,您是說,巫妖之戰後,接下來登場洪荒的,將會是人族?”
細細品位鎮元子之言,黃龍滿是震驚言道。
還真不是一點兒可能沒有。
哪怕經曆屠戮劫數,幸存下來的人族,數量依舊不少。
而且人族的繁衍能力,本身就不錯。
族群生存壯大,瞧的自然是實力。
可什麽是實力。
除了修為之外,龐大的基數,亦是一種實力。
何況人族本身資質不俗,稍微教導,不說雄霸一方,也足以獨當一麵了。
而且直到目前為止,人族還不存在如巫妖那般,斷不可相容的對手。
一切不可察的細小因素,構建成了一個根本不敢想的結果。
鎮元子本來悠長的呼吸,不由一凝,眼角微抖。
“師父,您老人家可是有什麽不妥?”
對鎮元子之心,黃龍向來是誠摯的。
沒有師父悉心教導,便沒有此刻的黃龍。
別說師父修行深不可測,遠不是對手。
哪怕有朝一日當真超過了,對師父的尊重,也不會有絲毫變化。
表麵看,黃龍的修為,已然不弱於鎮元子。
此言出自太一之口。
縱然有挑撥離間,不讓黃龍安然的心思。
然以太一的性情來說,黃龍無此本事,也斷然不會胡說八道。
可身為徒弟的黃龍,了解鎮元子。
鎮元子的強大,絕非表麵看起來的那般。
別的不提,就言三清與女媧。
此四位,已然是聖人存在。
對待鎮元子,依舊是禮敬有加。
這可不是禮貌涵養的問題。
洪荒,可不講究這些。
若鎮元子無實力,縱然聖人不會翻臉,也不可能禮敬有加,口稱道友。
尤其是元始天尊,那可是個及其高傲的性子。
除了實力,除了強大,沒什麽能讓其屈服。
“為師很快就不妥了!”
“有你這麽個徒弟,怎能安妥?”
“話咋就那麽多呢?”
“顯你能耐了是吧?”
“就不怕一道驚雷,砸你腦袋上?”
鎮元子沒好氣的說道。
幹係性命之事,倒也不必說的這麽玄乎。
可是這般不在意,早晚有吃苦頭的時候。
“師父,不會已經來了吧?”
黃龍心頭一跳,頗為心虛抬頭。
“放心吧!”
“你師父就是再沒本事,護持自己的徒弟,也是能做到的。”
天道氣息以及懲罰,的確已經出現在五莊觀範圍。
被鎮元子以神通給擋了回去。
“鎮元子雖非聖人,卻也是與世同君啊!”
感知到這一幕的諸多存在,不由心生感慨。
連同諸位聖人,都生出此念。
眾生之念,聖人之念,直接撼動了天道。
一朵虛無縹緲蓮花,落於萬壽山五莊觀。
天道認可,鎮元子乃是與世同君。
此不僅是聖人之念,也是天道,對於地道,對於人道的表示。
“倒要謝過那混賬小子。”
鎮元子步伐一頓,繼而心生所念。
若無黃龍的緣故,人族之事,鎮元子便是摻和,也不可能這般深入。
直接留在五莊觀,擺明了庇護人族的態度。
洪荒多劫數,能置身事外,已然是不容易。
又何必非得自己給自己尋煩惱,找麻煩。
尋一塊兒清淨地,修自己道。
外頭哪怕亂成一鍋粥,也不幹其事。
如此態度,可言逍遙。
從一定的實際因素而言,卻也是怕事兒。
可如果不經曆洪荒世事,又如何能有此與世同君。
都說劫數難避,此固然不假。
真正難避的,還是那顆躁動,難言清修的心。
真的是全然清淨,不理會洪荒任何事情。
就不信劫數還非得找上門不可。
話又說回來,一身的修行能耐,就這般悄無聲息的貓著,有什麽意思可言。
於修行者而言如此,於身在劫數中的族群,亦是此理。
地府開辟,已然是巫族退路。
真要求一個單純活著,全族退入地府便是。
可如此行事,還能叫做巫族嗎?
身在洪荒,劫數之下,活著自然是第一所求。
可此活著,卻不是見不得陽光的苟活。
想光明正大,還有幾分風光的活著,當真是不容易。
也正是因為不容易,才有了掙紮,才有了意義,才有了無限可能。
為此意義,為此無限可能。
哪怕知曉凶險莫測,可能將全族都搭上,也自有一往無前,在所不惜。
劫數的氣息,已然開始醞釀,彌漫。
如今的洪荒,如同那入了深秋的季節一般。
風吹拂而至,盡是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