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情獄(14)
第八十七章情獄(14)
“絕無可能!”聽完同伴們的話語,褚沫驚得“謔”地一下站起身,向來淡漠的眸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令尊親口所言!”南榮璞初知曉她定然難以接受,立馬補充道,“大家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斷不可能會騙你!”
“不會的…”褚沫朝後退了一步,嘴裏喃喃自語,忽而朝外行去,“我要親自去問父尊!”
房門打開,褚管家正站在門外,似乎知曉她要奪門而出,早已候在那處。見褚沫開門而來,褚庾立馬抬頭望向了她,眸中神色複雜,似有不忍。
幾乎就在這一瞬間,褚沫全明白了——初回府時,那般怪異的感受,內心深處預感的不安,究竟來自何處。
她望著向來同自己親厚的老管家,心中似乎有了答案,眸中幾乎同時湧上了淚水。可那些答案飄忽在心中的各個角落,並不安生,因而她傲然立在房門口處,仍舊固執道,“我要見父尊!”
“家主已等候您多時。”聞言,老管家並未驚訝,輕輕點了點頭,而後朝雲淵等人道,“家主目前雖禁閉家中,但罪名一日未定,便仍是我褚氏族長!如今見其愛女,並不為過吧。”
聞言,南榮璞初等人連連擺手。雲淵雖未言語,卻微微點了點頭,以示認可。
雲淩修怔在原地,看著褚沫的背影,一時無言。
如此,褚管家帶著褚沫朝褚府主宅而去。身著水藍色長裙的少女跟在老管家身後,背脊挺得筆直,猶如一隻倔強的孔雀。
雲淩修看不到她的表情,隻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之中,如同隻身踏進了障霧叢生的迷局之中。
“淩修兄……”南榮璞初望著雲淩修,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隻得顫悠悠地安慰道,“你別太擔心,褚沫她一定會……”
“嗯?”雲淩修挑了挑眉,打斷了南榮璞初的話語,篤定道,“她是個堅強的女孩,無論遇到何種困境……”
俊美無儔的少年麵上揚起一抹豔麗的笑容,帶著十足的自信和些許莫名的自豪,由衷道,“她都能…好好處理!”
雲淵抬眉看了他一眼,眸色深沉,卻也並未言語。
夜晚愈發深重,些許涼意穿透肌膚,竄到心口,冷得褚沫微微打了個寒顫。秋意愈發濃重,夜晚也漸漸涼了。
老管家心事重重,自顧地往前走著,秋風忽起,揚起了他的袖袍。他微微頓了頓腳步,看了看夜空,歎道,“天氣愈發冷了。”
褚沫也看著黑沉沉的天空,並未言語。夜空之上,一顆星光也無,黑沉沉地墜了下來。
“大小姐……”褚庾忽而轉頭,朝前一擺手,神色變幻萬千,最終化作疼惜,輕道,“家主在裏邊等您,您進去吧!”
褚沫抬頭一看,主宅已到。
房內燈火通明、燭光搖曳,一個人的影子正通過燭火的光亮印在門窗之上,顯然正是褚昱。看樣子,他正悠然看書,等著褚沫的到來。
褚沫望著那個影子,咬了咬唇,似下定決心般,緩緩踏上了台階,然而行到門外,卻又停了下來。
她站在那裏,忽然間又有些無措,一如當初剛入靈城回府時,站在府門前的心境。茫然空洞,束手無依。
正在這時,房內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沫兒回來了?”
褚沫張了張嘴,未發出一個字,淚卻已到眼角。她抬起頭,將眼中的晶瑩倒回眶內,卻再次瞥見了空茫黑沉的天空。深秋的夜晚,漆黑深重,似一個不動聲色的怪獸,正潛伏在暗處伺機而動。
“進來吧。”褚昱合上書,行到門邊,拉開房門,望著幾日未見的女兒,眼角含笑。
“是真的嗎?”
褚沫直直地望著向來溫和的父親,企圖從他眼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慌張、惶恐或是迷途知返的愧疚。
但是沒有。
父親仍舊溫雅,眼角眉梢都帶著春風和煦般的笑意,仿若僅僅隻是一個迎接女兒回家的尋常父親。
“沫兒便要站在門外與為父說話麽?”褚昱笑道,似乎還帶了點怨怪,“一年多未見…前幾日為父雜事繁多,並未好好與你說說話…沫兒可曾想過為父?”
“父尊……”褚沫看著他,一時更加茫然。父親雖溫柔和煦、待她極好,卻向來親近又疏遠,從不曾和她說過什麽體己話,像這般話語,十七年來她也是第一次聽聞,因而怔住。
褚昱似乎苦惱地皺起了眉頭,思索了片刻,自責道,“都怨我這個做父親的不好,沫兒不要再怪為父了,可好?”
字字句句,如錐似劍。那麽長久以來已經死寂的期盼猶獲新生,讓她的內心升起了絲絲暖意。褚沫眸中淚意更重,刻意忽略掉內心深處的奇異感,最終扯著嘴角,笑了笑,輕道,“哪有!沫兒很想很想父尊!”
“快進來!”褚昱側開身形,慈愛道,“為父讓後廚準備了你愛吃的糕點,你快來嚐嚐……”
褚沫抬步往內行去,果見那桌麵之上,擺著幾盤精美的點心。
父親仍在少有地絮絮叨叨,“你小時候啊,最喜食這桂花糕,說是帶著溫暖的香氣……還有這綠皮冰晶糕,是從麗都運過來的冰晶所製……”
向來遙遠的父親似乎一下子近在咫尺,橙黃色的燭光印著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將他慈愛的表情鐫刻在陰影中,平添了幾分尋常生活的溫情,更顯生動。講起小時候的事情,父親眼角眉梢更添了幾分柔和,似陷在過去的回憶中,語氣慈愛,見她久久未動,忽然停下了仿若自言自語的介紹,抬起頭看著她,“怎麽不吃呀?”
“吃……”褚沫將目光從明顯反常的父親身上挪開,伸手拿了一塊桂花糕,放進嘴裏。桂香四溢,入口即化,甜入心脾,竟真是記憶中的味道!
褚沫眼睛都亮了起來,想要說什麽,卻被嗆住,一時咳嗽起來。
“別急……”褚昱立馬倒了杯茶給她,輕拍著她的肩膀,給她順氣,“慢點慢點……”
幼時的記憶撲麵而來。
那時,她咳得滿臉通紅、淚水橫流,眼巴巴地望著父親。父親卻因公務疾步而去。最終還是師兄褚子奕趕緊給她端來茶水,才勉強緩了過來。
褚沫閉了閉眼,淚水不禁溢出了眼眶。
那些累積於心的失望化作養分,滋養著其間已然枯竭的渴盼,不消片刻便生根發芽、枝葉茂盛,紮得她生痛;偏生又開出鮮豔的花,柔軟異常、溫馨嬌豔,烘得她內心溫軟。
“好好地…怎麽哭了…”褚昱更加輕柔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嗯…”褚沫皺了皺鼻尖,如同孩子般哼了一聲,極為眷戀地扯了扯父親的袖子,微帶哭腔,“桂花糕太甜了…”
“過甜嗎?”褚昱拿起一塊桂花糕,嚐了一口,心下不禁愧意彌漫。褚沫早已不是幼時的孩童了,而自己對她的喜好轉變卻一無所知。他點了點頭,輕道,“確然太甜了…明日父尊讓後廚重做!”
“好!”褚沫仍舊閉著雙眼,感受父親輕輕地拍著後背,心下汪洋一片,“明日要吃很多…很多桂花糕…”
褚昱笑了笑,語氣中有著不加掩飾的寵愛,“有父尊在,沫兒想要什麽,父尊都會為你尋來…”說到這兒,語氣明顯低了下去,“隻怕今後已無這樣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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