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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情獄(11)

  第八十四章情獄(11)


  魑燼珠紅光大盛,微微顫動。


  雲淵幾乎同時按住了劍柄,飛身便朝庭院旁的長廊掠去。柏毓兒和寧雉緊隨其後,南宋璞初趕忙收起乾坤袋和那些個寶貝,也跟了上去。


  庭院位於褚府花園之中,長廊橫貫,連接花園與後院。廊深且長,植被傭簇。一名女子正端著托盤從長廊那邊緩步行來。


  那名女子個子較高,鵝蛋臉上有著一雙靈秀的眼睛,間或閃現幾抹睿智的光亮。南榮璞初一時看不出她的年齡,隻能憑她眼角密布的細小魚尾紋判斷,她應該三十餘歲了。


  看著裝,這名女子應是褚氏婢女。其身材姣好,雖麵上有掩不住的衰老,但仍容光煥發、風韻猶存。她施施然從長廊那邊而來,臉上帶著一絲肅然、三分淩厲。即使麵門被長劍直指,也毫不慌亂。


  夕暈劍已然破空而出,雲淵挽劍而上,劍光直指這名女子。


  魑燼珠發出耀眼的紅光,神劍夕暈也躁動不已、嗡嗡哀鳴。雲淵眸光一冷,正要擒下這名女子,閬苑盡頭卻傳來一個急促低沉的聲音,“手下留情!”


  褚庾從閬苑一端匆匆行來,將那名女子擋在身後,朝雲淵等人作了一揖,語氣裏帶了莫名的怒意,“不知羅管事何處惹怒了雲公子,老夫代為賠罪!”


  “羅管事?”


  “此乃褚府總管婢女的管事,在褚府已是多年,深受家主賞識。”褚庾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是嚴肅,向來溫和的眸眼中竟有幾絲難掩的憤然。


  “這女子是蘊魔!”南榮璞初皺起眉頭,頗為困惑不解,“褚管家,你竟要保下這蘊魔!你不會也是蘊魔吧?”


  “老夫怎會是蘊魔呢?”已漸年邁的老管家麵上略顯尷尬,“老夫在褚家四十餘年,若是蘊魔,怎會如今才露出馬腳?”


  南榮璞初這才驚覺自己口不擇言說出了怎樣冒犯的話語,不由得麵上一紅,但仍舊斂了心神,如實相告,“這魑燼珠遇魔氣便會紅光大盛,以作提醒。方才這位羅管事一靠近,魑燼珠便有了反應,這作何解釋?”


  聽聞麵前的年輕人如此說,那名羅管事微微一笑、從容鎮定,拉住正要說些什麽的褚管家,朝前跨了一步,笑道,“魑燼珠的神用,蒼垠大陸自是人盡皆知。但諸位公子少年英才,定然修為非凡。奴信諸位公子、小姐,絕不會無端冤枉奴。”


  一番話看似服軟,實則質疑南榮璞初等人的鑒別之力,奈何人家言語之中尊重非常,一時竟也挑不出刺。


  饒是自小見慣勾心鬥角的把戲,年輕的世子被這一噎,也不知說些什麽。


  柏毓兒看著眼前的情形,輕顰眉頭,正要開口。


  “衣服!”


  一直一言不發的雲淵忽然道。


  柏毓兒這才注意到那名羅管事手中端著托盤,托盤內整齊地折疊著幾件羅裙。雲淵運起靈力,化作一張靈符,直直地貼到那幾件羅裙之上。


  符落羅裙,幾縷黑氣緩緩從中透了出來,搖搖晃晃地升騰而上。


  “魔氣!”南榮璞初脫口而出!


  “並非魔氣!”雲淵看著那幾縷黑氣,搖了搖頭,“是怨氣。”


  “怨氣?”南榮璞初撓了撓後腦勺,略顯尷尬,“羅裙之上沾有怨氣?”


  不知為何,柏毓兒忽然想到方才在鬼螺中聽到的低訴——那樣哀怨的吟唱聲,是因有怨嗎?


  “這是何人的衣物?”


  不料這一問,寬容和藹的老管家反而歎了口氣,頗為遺憾憐惜道,“此乃我褚府一名丫鬟的衣物。因在褚家多年,家主憐其勞累,並未讓羅管事給她安排親事,由其自選。這丫頭也是命苦,選中一青睞的男子便拜堂成親了。不料那男子卻拋下她,跟他人私奔而去。這丫頭受不住刺激,一時想不開,便懸梁自盡了。”


  言於此,褚管家和羅管事眼中皆流露出重重的哀傷,“畢竟是在褚府多年的人了,老夫便拜托羅管事為其料理後事、整理衣物。沒想到她怨氣如此之重,竟連平常衣物都沾染了怨怒,想來她也走得實在不甘心。”


  “羅管事,辛苦你了。”褚庾言到此處,細聲寬慰了相伴多年的老夥伴,輕道,“為這丫頭做場法事吧。”


  羅管事點了點頭。


  “是晚輩魯莽,誤會前輩了!”見事情水落石出,南榮璞初俊臉微紅,滿心內疚,朝著麵前的兩名長者鞠了一躬,誠摯道歉。


  雲淵也執劍莊重一拜。


  “奴可消受不起!”那名羅管事不卑不亢地半跪於地、以作回禮,言語之中仍舊溫和有禮,“諸位公子乃是褚府貴客,無論如何都是奴衝撞了諸位!還望諸位莫要怪罪!”


  “諸位小友不必掛懷!”褚管家也作了一揖,輕道,“也多虧諸位,老夫才知曉這丫頭走得如此不安生,方可為其念經祈福,送其最後一程。”


  “褚管家!”話語說到這兒已近尾聲,柏毓兒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詢問出聲,“晚輩方才好似聽到不遠處有一女子正在哀哀吟唱著什麽咒語,您可知曉此事?”


  “竟有此事?”老管家皺起了已然花白的濃眉,頗為詫異,“何處?”


  “按照晚輩的推斷,”柏毓兒細細推論,方才斷定,“那女子定在褚府之內。”


  “府內除卻婢女,並無其他女子。”褚管家言之鑿鑿,確信不疑。雲淵等人隻得作罷,恭敬地與二人告辭,而後朝廂房而去。


  少年們內心疑惑重重、愧疚滿懷,並未發現方才還滿臉堅定的老管家行過閬苑後,便滿臉疑慮、心思重重,朝身邊同行的夥伴吩咐道,“這幾件衣物不必清洗,直接處理掉。”


  “可是……家主吩咐奴,定要照顧好她…”


  然而羅管家的話語還未說完,向來溫言軟語的老管家眼底閃過幾縷暗光,麵上是從未有過的決然,連語氣中都帶了幾分警告,“難道你想要家主繼續執迷不悟?!不過照料她匆匆幾年,你便忘記自己姓什麽了嗎?”


  “奴不敢忘!奴身是褚府人,死是褚府鬼!”羅管家立馬跪倒在地,複又抬起頭,眸中淒楚卻又雪亮,似一柄利刃直插老管家的胸口,“奴之忠心,即使蒼天非可鑒,難道您還不清楚嗎?”


  “傾玉,我老了。”良久,褚庾看了她片刻,終是軟下語氣,“你這是何必?”


  “我早已不是二八青蔥的少女了。”名叫羅傾玉的女管事麵上忽而湧起一抹少女的嬌豔,不再自稱為奴。


  她眸光堅定,語氣溫柔,情意綿綿,“這麽些年了,我一直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是您,一直不曾關心過自己,更不曾聆聽自己的心——問它要的到底是什麽。”


  言罷,女管事直直地站起身,端著托盤,果斷地朝後廚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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