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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龍遊淺灘(一)

  戌時過了大半,蘇沫茶才忙完一日下來的差事,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裏。房間裏靜悄悄的,普寧還沒有回來,應該還在禦前伺候。


  最近一段時間,萬歲爺的龍體一直不大安好,她這個禦藥房的主事大人自然就重任在肩了。蘇沫茶坐到圓桌旁,左手下意識地摸著胸前佩戴著的溫潤的日玉佩,口中喃喃:“沫瑾姐姐,你到底人在何處呢?你可知世間還有一個你的妹妹?你的妹妹一直在苦苦尋你。”房間裏寂然無聲,沒有任何聲音響應她的話語。


  呆坐一陣,蘇沫茶起身正要給自己倒茶,忽聽背後傳來了輕輕的扣門聲。誰會這個時間上門啊?蘇沫茶快步走到門旁,打開一看,是義父梁九功換了一身常服站在門外,倒像是個尋常人家的老爺。她趕忙拉著梁九功的胳膊,欣喜道:“義父!您老人家怎麽來了?告訴我,是哪陣風把您吹來的?”


  梁九功表情嚴肅,沒有理會她的調皮之言,徑直入了房中坐了下來。蘇沫茶愣了一下,關上門又倒了杯熱茶端到他麵前。梁九功遲疑了下,還是伸手接過了茶盅,但是卻沒有往嘴邊送,而是手上加了力道往圓桌上一撂。茶盅裏的熱茶登時潑了出來,順著桌沿滴到了地毯上。蘇沫茶嚇得身子一縮,正要開口說話。


  梁九功卻搶先開了口:“小茶!你告訴義父,最近都在忙些什麽?”蘇沫茶心中已經猜到了八九分,嘴上卻道:“義父,您是怪小茶最近沒去看望您啊。我這不是尚膳監忙嘛,雜事繁多,所以就沒顧得上去看您。”梁九功嗬嗬一聲冷笑,道:“小茶,長本事了啊?敢在義父麵前耍起花槍來了?”


  蘇沫茶趕忙辯解道:“小茶不敢!若是沒有義父當年施救,隻怕小茶早就葬身火海了。”梁九功逼問道:“那就跟義父老實說,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麽?”蘇沫茶望著他渾濁的眼睛,嘴角動了動,終究是沒有吐露一個字。


  梁九功長歎一聲,冷聲道:“小茶,你跪下!”蘇沫茶恭恭敬敬地跪在了他麵前。梁九功盯著她道:“據魏益三稟報,你私下裏多次出入雍親王府。這是怎麽回事?跟義父說,你是不是已經暗中倒向了四爺黨集團?”蘇沫茶聞言眉眼一挑,沒想到自己的義父竟然會暗中派人監視自己。


  她知道已經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幹脆道:“不錯!四王爺而今是我的主子,我已經當麵承諾效忠於他。”“糊塗!”梁九功聲色俱厲,氣得眉毛都顫動了起來,拿手指著她說道,“小茶,你太糊塗了!十三衙門的這些屬員們當中很多已經投靠了別家,義父心裏都清楚。那是她們自己的選擇,義父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你不行。義父當年把你帶回宮中,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不想你有事。你就好好的在你的尚膳監當你的差不好嗎?為什麽非要卷入這場血腥的奪嫡紛爭中來呢?”言語之間,透露出慈父般的關切和深情。


  他伸出兩隻胳膊,彎腰將她拉了起來。蘇沫茶內心裏十分感動,坐到了他身旁,然後道:“義父,我知道您是為我好,擔心我出事。可三姐、大姐先後不明慘死,還有蘇家的滅門慘案,我都不可能再置身事外。目前看來,這兩件事都直接間接地指向了八爺黨集團。我不可能再像過去一樣,我必須要做點什麽。”


  她的語氣雖然平緩,卻透著無比的堅決和執著。梁九功的目光望向了門的方向,幽幽道:“義父現在有些後悔了,這些年來不應該暗中調查蘇家滅門慘案,更不應該後來讓你接手。應該讓當年的事永遠成為一個謎,淹沒在時間的長河裏。至於薔薇和阿離,她們有今日的結局是當初她們自己的選擇,怪不得旁人。”隨即目光又落到了她身上,帶著疑問的口吻問道:“小茶,你如今倒向了四爺黨,是想替她們二人和蘇家報仇嗎?”


  蘇沫茶輕輕地搖了搖頭:“談不上報仇,我隻是想討回一個公道而已。”梁九功愣了愣,道:“就為了一個所謂的公道,你就把自己置身險境?”蘇沫茶眼光一閃,脫口道:“義父,這皇宮裏的哪一個人不是身在險境之中呢?恕小茶直言,您多年來雖然沒有倒向朝中的任何一方勢力,一味忠心於萬歲爺。但未必就能躲得開眼下的這場紛爭。這場紛爭就像沙漠裏刮起的一場沙塵暴一般,無論您站在沙漠裏的哪個位置,都躲不開沙塵暴的襲擊,隻是時間的早晚罷啦。既然注定躲不開,不如早些找個合適的位置,主動迎接沙塵暴的到來。”


  梁九功低下頭深思著她說的話,好半晌方道:“你以為四爺黨集團就能從這場奪嫡紛爭中脫穎而出?幾日前,十四皇子從西北奉旨回京,與萬歲爺商議來年進剿策妄阿拉布坦之事宜。十四皇子走後,萬歲爺多次在我麵前念叨,希望十四皇子能夠早日解決西北爭端然後回京。回京之後,就不打算讓他再出遠門了。萬歲爺此言是何用意?你比我更清楚。”


  不讓十四皇子再出遠門了?莫不是要冊封他為國之儲君?儲君為一國之本,自然是不能再輕易出征涉險了。萬歲爺看似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透露出了巨大的信息量!蘇沫茶在心裏盤算著要把這個重要情報盡快告知穆碩,好讓他轉告給主子。見她不說話,梁九功笑了下,說道:“怎麽?小茶,是不是在想著把義父剛才說的話趕緊稟報你家主子?”


  蘇沫茶望了他一眼,沒有否認:“是!果然什麽都瞞不過義父。”梁九功長出了口氣,歎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擋是擋不住嘍!小茶,你與那位穆公子相處得如何了?”蘇沫茶臉上洋溢著幸福,說道:“他待我極好。等到這場紛爭結束了應該會成婚吧。”


  梁九功略感安慰,說道:“那這樣,改日義父隨你出宮一趟,找個機會見他一麵。義父還不知道未來的幹女婿長什麽樣呢。”蘇沫茶說了聲“好”。梁九功起身站了起來,望著蘇沫茶道:“小茶,記得無論做什麽事都要當心。你現在不比往日,雙腳已經踏進了這趟渾水裏。還有,有空的時候過來看看義父。義父老了,人老話多,空閑時就想找人說說話。”蘇沫茶“嗯”了一身,送他出了門,望著他佝僂著背漸漸走遠的身影,不禁一聲歎息。


  進入十月下旬,天氣陡然轉冷,氣溫更是直線下降,仿佛提前進入了冬季一般。一連下了七八日的冷雨,整座紫禁城都氤氳在一種濕漉漉、冷颼颼的氛圍之中。


  紫蝶身上已經提前換上了冬裝,起身站到窗前,望著外麵淅淅瀝瀝的冷雨,隱隱感覺到這個冬季的非同尋常,仿佛要發生什麽大事一般。一名屬員走了進來,躬身道:“稟監正大人,禦藥房的何太醫來了。”紫蝶心裏一咦,說道:“讓他進來。”片刻後,隻見一位須發全白的老太醫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


  紫蝶隨即關上門,道:“何太醫,可是有什麽要緊之事?”何太醫機警地環視了一下四周,低聲道:“紫蝶姑娘,萬歲爺五日前感染了風寒,連續用藥,一直高燒不退,隻怕是不好啊!”紫蝶吃了一驚,疑惑道:“隻是感染了風寒而已,有這麽嚴重?”


  何太醫憂慮道:“這場病來的很凶猛,毫無征兆。而且萬歲爺已臨近古稀之年,身子骨早已經脆弱不堪了。哪裏還禁得住這麽凶猛的風寒之症?”紫蝶在心裏算了算,果然不假。萬歲爺已是六十九歲的高齡,身子骨自然是不行了。雖然隻是一場小小的風寒,對萬歲爺來說也足以致命。


  她起身走到何太醫身旁,附耳低聲問道:“你的意思是萬歲爺有可能扛不住這場病症而龍禦歸天?”何太醫聽了這句大逆之言,神色一亂,還是點頭道:“萬歲爺的脈象邪氣亢盛而正氣暗弱,正邪相搏,氣血虛空。依醫理而言,乃是大凶之兆啊!紫蝶姑娘,你要趕緊出宮稟報八爺,讓他們早做準備。”


  紫蝶擺了下手,何太醫退了出去。她沉思了一陣,立刻喚來了兩名心腹屬員,說道:“你們二人速去九爺、十爺府中,讓他們火速趕到八爺府中會合,就說有要事商議。”二人得令後快速退了出去。


  她回到院子裏,換了身著裝,出宮後即打馬直奔多羅貝勒府。多年謀劃,說不定成敗就在這幾日了。她不停地猛踢馬肚,坐下的駿馬不時地發出陣陣嘶鳴聲,一騎絕塵地直奔鐵獅子胡同而去。到了貝勒府門口,紫蝶一閃身下了馬直接走了進去,跟上來的小太監道:“紫蝶姑娘,主子現在嫡福晉房中說話,奴才過去稟報一聲。”


  紫蝶一把推開他,威嚴道:“告訴我!嫡福晉的房間在哪邊?”那名小太監用手指了,紫蝶趕忙快步衝到了門邊,也顧不得了,上前直接推開了房門,見胤禩與長子弘旺正在棋盤上對弈,旁邊站著雍容華貴的嫡福晉郭絡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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