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陰陽兩隔（五）

  那老翁一聽有銀子，才停住道：“你給多少？少了小老兒可不幹。”紫蝶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元寶晃了晃，說道：“隻要你載我們，這錠元寶就是你的啦。”那老翁吃了一驚，猶疑道：“你們不是消遣小老兒的吧，這錠元寶夠買我船艙裏所有的魚了。”


  紫蝶笑道：“老人家，我們可以先給錢。這回你信了吧。”上前幾步將銀元寶遞了過去。那老翁激動地接了，看了看說道：“一看成色就知道是上好的官銀。二位請上船吧，就是在湖上遊一日，小老兒也奉陪。而且待會兒還送你們魚湯喝。”


  二人笑著上了船，那老翁一撐擼，烏篷船緩緩劃向湖中。二人端了小板凳坐在船頭，紫蝶走進船艙裏找到了兩頂鬥笠拿了出來。胤禟拿了一頂戴在頭上，又見她戴上鬥笠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我這副打扮，倒像是一對靠打魚為生的漁翁漁婆了。”


  紫蝶故作生氣打了他一下，二人並排坐著，望著湖麵上微微飄落的春雨，頗有些煙雨江南的味道。忽見不遠處水花一翻，一條湖魚跳出了湖麵，翻了個白肚皮又躍入了湖中。紫蝶不禁道：“萬物複蘇，連這湖中的魚兒也開始調皮起來了。”胤禟道：“是呀。新的一年又來了。小蝶，如今我們與四爺黨之間已經形成了僵持局麵，一時恐怕也看不出誰占上風。昨兒八哥特別交代了一件事讓我轉達你。”


  紫蝶忙道：“什麽事？這麽緊要？”胤禟瞄了眼船尾搖擼的老翁，然後才說道：“此番皇太子之所以會兵變失敗，關鍵原因乃是豐台大營提督鄂倫岱身旁潛伏了一名我四哥的粘杆侍衛。這名粘杆侍衛獲知情報後，第一時間向上峰做了稟報。所以皇太子還沒有起事，黃皇阿瑪就已經提前獲知了消息，才可以立馬做出相應布置。將這場驚天兵變扼殺於搖籃之中。若不是這名粘杆侍衛，憑著豐台大營的六萬精兵，皇阿瑪隻怕懸了。”


  春雨依然下個不停，傳來輕微的嘩嘩聲。紫蝶仔細聽著，胤禟又道：“還有上次的托合齊會飲事件，最先發現端倪的也是一名粘杆侍衛，對了名字叫做阿滿。這個粘杆處實在是太厲害了，這些粘杆侍衛簡直無孔不入、無所不在。八哥的意思是讓你暗中調查一下我們幾人的府中有沒有。如果我們自己調查，勢必會打草驚蛇。所以還是由你統一暗中調查，不動聲色地暗查一下這些下人們的真實身份。”


  紫蝶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這些粘杆侍衛確實不得了，我至今還記得阿滿在我麵前服毒自盡的場景。當時我留意了他的眼神，他好像對死亡一點都不害怕。好像身份暴露了赴死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胤禟伸手接著淅淅瀝瀝的春雨，任由雨滴打在自己的手心裏，道：“還有一事。如今禦藥房和尚衣監的女官都換了新人，你要設法接觸一下她們，爭取將她們拉攏過來。尤其是禦藥房。皇阿瑪年事已高，隻怕一日也離不開這個機構了。所以你要重點發展一下這位新任的主事大人。隻要拉攏到了她，我們就可以隨時掌握皇阿瑪的身體狀況。我不多說，你也知道個中的重要性。”


  紫蝶望著薄霧蒙蒙的湖麵，心裏自然非常清楚胤禟說的話的意思。如今萬歲爺已近花甲之年，再加上經曆了二次廢黜皇太子風波後，大病了一場，沉屙纏身，已然是油盡燈枯之軀。自然是再也離不開禦藥房了。


  待要說話，忽見那老翁真個端了兩碗鯽魚豆腐湯過來，陪著笑道：“二位，如果不嫌棄小老兒的手藝，嚐嚐小老兒的魚湯吧。”紫蝶點頭致謝，二人各端了一碗在手中，用勺子舀著喝了，發覺味道極為鮮美。


  紫蝶不禁讚道：“老人家，您的魚湯太好喝了。廚藝了不得呢。”那老翁聽了倍兒開心，說道：“多謝這位姑娘誇獎。”接著又退到了船尾。紫蝶道：“你說的話我都記住了。其實，我已經在暗中接觸這位主事大人，待有了進展後再向你稟報。”胤禟舀著魚湯往嘴裏送，悠悠道：“你看，剛才那位老翁多開心，笑得嘴都咧開了似的。隻不過是得了五十兩銀子而已。本貝子而今每年的進項何止在百萬兩以上，但卻沒有他那麽開心。”紫蝶將剩下一口魚湯喝幹，雙手抱著湯碗道：“有時候想想，這位老翁遠遠比我們過得幸福多了。平日裏就在這湖上打漁，賣魚換幾吊錢，閑了就給自己煮鍋魚湯喝喝。他的生活簡單而充實，寡淡而本真。不像我們，永遠生活在刀光劍影、陰謀詭計之中。連做夢都在提防著我們的政敵，都在想著如何算計別人。”


  話剛說完，春雨忽然下大了起來，鬥笠被雨點砸得“啪啪”作響。遠處的雨點已經連成了細線，嘩嘩聲越發大了。胤禟的身子往紫蝶紫蝶這邊傾了一點，伸出一隻胳膊環住了她的細腰。紫蝶下意識地斜靠著他的身子，二人頭頂的鬥笠沿兒觸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