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陰陽兩隔（二）
蘇沫茶一手握著酒瓶子，搖搖晃晃地走到了紫蝶身旁，問道：“我的好二姐，你來這兒做什麽？不會是來妙峰山遊玩的吧？這時節風景還不好，要等初夏時節風景才最美呢。”紫蝶道：“四妹，你什麽時候也染上嗜酒的毛病了？仔細總管大人知道了訓你。”蘇沫茶搖晃著身子，笑道：“二姐，沒事。我今兒歡喜，所以就多喝了點酒。大姐去了，三姐也去了。我真的很高興。我祝賀她們都去了另外一個鳥語花香的世界。那裏沒有爭鬥，沒有喧囂，也沒有背叛。她們已經托夢給我了，說在那邊過得很好。所以我歡喜。為她們有了一個好歸宿。來！二姐，你也喝兩口？”
她作勢將手中的酒瓶子遞了過來，紫蝶趕忙拿胳膊擋開。蘇沫茶幾乎貼到了她的身子上，摟著她，拍著她的肩膀道：“怎麽了二姐？大姐、三姐她們有了一個好歸宿，你不歡喜嗎？你不願為她們祝賀嗎？”
紫蝶立著沒動。蘇沫茶又灌了一口，暈暈乎乎地道：“好！你不愛喝酒，那我就替你喝了。”隨即仰天大叫道：“大姐！三姐！你們在天之靈看到沒有？二姐也在祝賀你們有個好歸宿呢。她不愛喝酒，我這個當四妹的替她喝啦！她也為你們找了一個好歸宿高興的。”將酒瓶子仰了起來，清冽的酒水直線一般灌入了口中。由於喝得太猛，嗆得他連連咳嗽，紫蝶趕忙奪過她的酒瓶子，命令道：“四妹，別胡鬧啦！”
蘇沫茶一把推開她，手指著她大吼道：“我胡鬧！我喝了點酒就是胡鬧？二姐！你殺了兩個活生生的人，你就不是胡鬧嗎？三姐被你一把火燒死在了山神廟裏。大姐呢？被關在水牢裏，活活溺斃在了汙水裏。你知道我是在哪裏找到大姐的屍首嗎？在城外的亂葬崗！如果我再晚去幾步，大姐的屍首就被一群野狗給撕碎了。三姐呢？已經被燒成了灰燼，連屍骨都找不到了。二姐你說！我們究竟誰在胡鬧？”
紫蝶被她推倒在地上，雙手後撐著地，一動未動。蘇沫茶手指著她，又指了指阿離的墳包，惡狠狠地道：“二姐，你今兒還有臉假惺惺的來拜祭大姐？你的心有多毒！人給你殺了，你還要過來貓哭耗子，裝作悲痛地哭一場。我們三姐妹瞎了眼才跟你這個卑鄙無恥、禽獸不如之徒結拜為姐妹。我們跟你結拜就是為了讓你殺的嗎？你殺了一個又一個，殺過癮了沒有？”說罷幾步衝上去揪起她的衣領，將她拽了起來，瞪著她的眼睛說道：“二姐！”隨即拿手指著自己，提醒道：“我的好二姐，如果你沒殺過癮。看見沒有？麵前還有一位，你還可以盡情地殺！”
紫蝶目光呆怔，依舊沒說一個字。蘇沫茶放開了她的衣領，說道：“大姐被囚禁時，我幾番想進去看他。可是你們八爺黨下了命令，不準任何人探視。害我沒能見大姐最後一麵。三姐發配之前，我去了一趟天牢裏。知道三姐最後跟我說的什麽話嗎？”
“讓你提防我。”紫蝶終於開了口。蘇沫茶笑了笑，說道：“難怪大姐、三姐都說二姐才是十三衙門四朵金花裏最聰慧的。說實話我一直抱懷疑態度的。今兒算是相信了！你當時人都不在場，居然可以知道她對我說了什麽話。簡直比能掐會算的諸葛亮還厲害。”
紫蝶淡淡道：“三妹素來與你交好，大爺黨在廢黜皇太子事件後迅速倒台可以說是八爺黨一手造成的。她心裏跟明鏡兒似的。我又是八爺黨的人，她臨別之時囑咐你提防我也就不足為怪了。”蘇沫茶道：“可憐我傻，當時還不相信，還一力替你辯解。看來我是真的很傻。人家都要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還在說人家善良呢。”
紫蝶望著蘇沫茶道：“四妹，我隻想告訴你。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你沒有卷入這場奪嫡紛爭之中來。一旦卷入了，很多事情就會自然而然就行動了。你自己根本控製不了自己。今兒，如果是大爺黨或者是太子黨還存在，八爺黨落敗了。那站在這裏和你說話的就是大姐或者三妹了。你以為她們得了勢會放過我？就算她們肯，她們背後的勢力也不肯。”
蘇沫茶望了眼阿離的墳包，像是在征詢對方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紫蝶接著道：“這場奪嫡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皇子們是這樣，我們四朵金花自然也不例外。落敗的皇長子和廢太子你以為他們還想活著？他們巴不得早點去死。據侍奉的太監來報，這二人多次尋死都被太監們及時發現，否則早去閻王爺那裏報到了。”
蘇沫茶沒有再搭話，而是來到無字石碑前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說道：“大姐，您就長眠於此吧。四妹改日有空再來看你。”起身緩緩走到紫蝶的身旁，輕描淡寫地道：“二姐，今兒話都說開了。如今十三衙門四朵金花就剩你我二人，我也準備好你來殺了。不過，我不會幹坐著等你的屠刀落下。我會反抗！為了我，也為了死去的大姐、三姐！我要替她們二人討一個說法。剛剛的那個男子想必你也認識，他是我致愛的人。你也應該知道他的身份吧——粘杆處首領大人。粘杆處是隸屬於四爺黨的。就在剛剛，我已決定倒向四爺黨。來吧！想殺我就直接放馬過來吧！”
紫蝶愣愣地望著蘇沫茶緩緩從自己身旁走過，她的臉上平靜如水，風過無痕。但是，紫蝶分明可以感覺到，這個四妹已經與從前大不一樣了。從這一刻開始，二人不再是對天盟誓過的親密姐妹，而是勢不兩立的敵人！
一陣山風刮了過來，吹起了墳包上的紙錢，漫天飛舞。蘇沫茶不禁駐足，看了眼，接著踏著步子出了山坳。
剛走了十多步，隻見不遠處是一株山裏紅樹。山裏紅又名“紅果”，葉互生，闊卵形或三角卵形，邊緣羽狀。有鋸齒，葉脈上有短柔毛。此時正是果實的成熟季節，隻見枝頭上掛滿了紅彤彤的一片，煞是惹眼。
穆碩立在山裏紅樹下，伸手摘了幾枚果子，正在吃著，見蘇沫茶已經走到了自己身旁。穆碩隨手遞了幾個過來，道：“嚐嚐！酸酸甜甜的。”蘇沫茶沒有接他手中的果子，望著滿樹紅豔豔的山裏紅，淡淡道：“穆碩，找個時間我想拜見一下你們四爺黨集團的首腦——雍親王！你幫我安排一下。”穆碩吃了一驚，好半晌方道：“好。”
已是掌燈時分，無邊的夜幕罩了下來。方幾上的銅鼎中白煙彌漫，白煙之中像是有什麽翻騰得厲害，發出“哧哧”的怪響。銅鼎旁邊放著的香爐中燃著一根線香，一縷紅煙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個圓形，將誇洛包裹在內。誇洛緊閉雙眼，額頭上滾落豆大的汗珠，身上輕薄的衣衫已經浸濕。
好一陣子，忽見她手指一動，眼睛忽然睜開，周身圍繞的紅煙迅速收攏到了銅鼎之中，裏麵翻騰之聲漸漸小了，最終歸於了寂靜。誇洛長長地呼出了口氣，將線香吹熄，起身歸置好了銅鼎和香爐。
自從給自己下了“斷情之蠱”後，效果十分明顯。誇洛終於可以繼續聚精會神修煉巫蠱之術。而且連續突破了第七層和第八層，現在已經到了第九層“人蠱合一”的境界。到了第九層，她已經可以隨心所欲地驅使蠱蟲為自己效力，可以對任何一個人進行下蠱，傷人於無形之中。以她現在的修為，就算把她放在苗疆，也可以算得上是鼎鼎有名的神婆了。
丫鬟瓔珞挑開珠簾走了進來，道：“姑娘，該用晚膳了吧。我們可都吃過了。”誇洛道：“我不餓，先伺候我沐浴吧。衣衫都濕透了。”瓔珞道了聲“好”，就去準備去了。
少時，誇洛來到沐浴的房間，隻見瓔珞正在往木桶裏倒熱水，然後試了試水溫後，道：“姑娘，可以了。”誇洛點了點頭，伸開雙臂。瓔珞開始除去她的衣衫，整個胴體一絲不掛地呈現出來。
誇洛開始撩起香湯往自己身上撒去。瓔珞站在她背後，道：“姑娘，我知道你累了。還是讓我來吧。”誇洛放下自己的手，說道：“謝謝你，瓔珞。”瓔珞拿出一方手帕濕了水替她輕輕擦拭著。誇洛的身子置於溫水中，身心漸漸地放鬆下來。她微微閉上了眼睛，任由瓔珞給自己擦拭。
也不知過了多久，隻覺木桶裏的香湯已經有些發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