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重溫舊夢（三）
紫蝶脫口道：“八貝勒爺，您的意思是萬歲爺之所以複立二阿哥的儲君名位，隻不過是為了緩和當前複雜局勢的權益之舉？”胤禩麵露讚許之色，繼續說道：“不錯！當然也有父子的情分在裏麵。但據我的判斷，更重要的是為了緩和目前的局勢。而今青海那邊又不太平了，如果朝局再動蕩不安，內憂外患加到了一起。恐怕連皇阿瑪也頂不住了！”
胤禵憂慮地道：“我剛在兵部接到了青海的急件。上麵說羅卜藏丹津屢次派兵騷擾我方疆土，而且正在暗中集結兵力，不知道要搞什麽陰謀。青海巡撫希望朝廷能夠派兵圍剿叛軍。看來這一次的匪患來勢不小啊！”
幾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胤禩複又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說道：“相信皇阿瑪不日會有安排的，這個我們就不必操心了。趁著今日你們都在，我來分析一下目前朝中的局勢。大爺黨已經覆滅，可以忽略了。而今還剩下太子黨、四爺黨、三爺黨以及我們。三哥手下都是一群文人書生，成不了氣候，也可以忽略了。自皇太子廢黜事件發生以來，太子黨的勢力削弱了不少。而我們八爺黨和四爺黨的勢力卻進一步得到了鞏固。你們看著，此番太子爺複位，肯定會賣力地拉攏朝中勢力，以迅速壯大自己的聲勢。所以眼下，我們的敵人就隻有兩個，一個是太子爺，另一個就是老四。隻要打敗了這二人，那我們大業可成了！”
胤禟說道：“八哥分析得極是。四爺黨確實在一天天坐大，老四的勢力已經是不容小覷了。他的心腹年羹堯已經升任四川巡撫。我聽說此人極擅於帶兵，而且頗得皇阿瑪賞識，已經成為了老四的左膀右臂了。”
紫蝶插話道：“此人我聽說過。據說他自幼讀書，頗有才識。可惜科場之路不太順遂，一直到康熙三十九年才中了進士，後改為庶吉士，授職翰林院檢討。自從投靠四爺黨門下後，兩三年進一級，算是真正開始平步青雲了。此次能夠成為封疆大吏，想必雍郡王在背後也使了不少力。”
“能夠被老四相中的人，想必是個人物。”胤禩環視了眾人一眼，“就像我剛才說的，太子爺此番複位後肯定會加緊擴充勢力，我們就在這點上做做文章。皇阿瑪素來厭惡皇子私下裏結交朝臣，我相信他老人家斷斷不會放縱太子爺明目張膽地拉攏朝臣的。你們看好了，不出三五年，太子爺必然會再次倒台。我們在找機會打擊太子黨的同時，要抽出更多的精力來對付四爺黨。我已經預感到了，這個老四如今來勢洶洶，必將成為我們的勁敵！他老謀深算、深藏不露，可比太子爺要難對付多了！”
紫蝶趁機道：“八貝勒爺，我個人有個想法。既然我們要同時對付太子黨和四爺黨，何不在這二者之間找找聯係呢？如果能借力打力豈不是會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近來尚方監辦差時屢屢接觸到四爺黨掌控的粘杆處的動向。這個機構突然之間活躍起來了。我們何不從這點著手呢？”胤禟點頭道：“好主意！讓他們狗咬狗，鬥個兩敗俱傷。倒省了我們不少力氣。八哥，你看呢？”
胤禩沉思了一陣，說道：“我看可行！紫蝶姑娘，這個粘杆處你多留意一下，看看我們該怎麽切入進去。你們要記住一點：我們現在的頭號目標是老四，二號目標才是太子爺。隻要扳倒了四爺黨，太子黨根本不足為慮。因為太子黨的大船四處漏水，不用我們怎麽樣，它自己遲早也會翻船。而四爺黨的大船則不同，固若金湯，滴水不漏。相比之下想讓四爺黨的大船翻船那可就難多了。”
門外無人問落花，綠陰冉冉遍天涯。林鶯啼到無聲處，春草池塘獨聽蛙。進入暮春時節，紫禁城如一位青春逼人的少女似的，沐浴在一片溫暖和熙的春光之中，越發顯得千嬌百媚、楚楚動人。
東宮大殿內，以胤礽為首、嫡福晉瓜爾佳氏為副，東宮內的下人們跪了一地。梁九功手捧聖旨，身後以大學士溫達、李光地為正使，都察院左都禦史穆和倫為副使持節，授胤礽寶冊、寶印，複立為皇太子；以禮部尚書富寧安為正使，禮部侍郎鐵圖為副使持節，授瓜爾佳氏寶冊、寶印，複封為皇太子妃。
接著，梁九功打開聖旨，念道：“自古帝王繼天立極，撫禦寰區，必建立元儲，懋隆國本，以綿宗社無疆之休。朕纘膺鴻緒，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謨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慶，端在元良。今嫡子胤礽，日表英奇，天資粹美。前因遭受皇長子暗施巫蠱之術，心智失常。經良醫多日調治，瘋疾已除，本性痊複。茲特複立為皇太子，是為國之儲君。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欽此！”
眾人齊呼“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待一幹傳旨的人去後，胤礽才起身，拿起太子寶印緊緊地握在了手中。一顆懸著的心總算可以安穩下來。胤礽壓抑住內心的激動，望了眼眾人，說道：“你們都各忙各的去吧。”眾人應了聲都各自散開了。胤礽給身旁的玉竹遞了個眼色，隨即走了出去。玉竹即刻會意，跟著他出了正殿。二人快步來到正殿後麵的書房內，見阿離正站在書架前，隨手翻看著一本線裝古籍。
胤礽隨手關了房門，手拿太子寶印，像個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說道：“姐姐，你看！”阿離放下手中的古籍，已經看到了太子寶印，自然也跟著歡喜起來。玉竹說道：“盼了這許多日，今兒總算是塵埃落定了！太子殿下、阿離姐姐，我現在真是太開心了！我們應該好好慶祝一下。”說罷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阿離趕忙以手製止她，臉上閃過一絲憂色。玉竹隨即停了下來，好奇地望著她。阿離招呼二人坐了下來，憂慮道：“今兒是該高興，但是遠遠還未到慶祝的時候。就在剛剛，萬歲爺又下了一道聖旨，分別晉胤祉、胤禛、胤祺為親王，晉胤祐、胤?為郡王，胤禟、胤祹、胤禵俱封為貝子，胤禩此前已複為貝勒。我猜想萬歲爺是想以此促進太子爺與諸皇子之間的和睦團結。然而無形之中卻進一步增強了四爺黨、八爺黨的勢力。此舉與我們可是大大不利啊！”
胤礽聞言隨手將太子寶印扔在了茶幾上，臉上陰雲密布，再也沒有方才的一絲笑色。阿離看了他一眼，繼續分析道：“萬歲爺這道旨意的出發點是好的，希望諸皇子能夠和睦相處，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隻是四爺黨、八爺黨中的諸位皇子個個皆是虎狼之心，一心想謀奪儲君大位。就算把他們都封為和碩親王，也是於事無補。隻能白白助長他們的氣焰。讓他們如虎添翼，更加賣力地謀奪儲君大位。”
玉竹將太子寶印拿在手中，仔細地檢查了下，像是在看看方才的一下有沒有摔壞，然後說道：“太子殿下，阿離姐姐，自您前次在木蘭圍場出事以來，我們在朝中的勢力就削弱了不少。很多以前依附於我們的朝臣們都轉投了四爺黨、八爺黨。而今他們又是親王、貝勒的加封，聲望、地位漸長，號召力無疑會進一步加強。你們要趕緊拿個主意啊！”
胤礽目光決絕，說道：“你說的這點我很清楚。我們現在的處境是必須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我已經想好了，最近一段時間裏要私下裏頻繁地接觸朝臣，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太子黨恢複元氣。決不能讓四爺黨、八爺黨在朝中形成兩家獨大的局麵，將太子黨擠在夾縫中。如果那樣的話，我當這個光杆太子已經毫無意義。還不如直接讓皇阿瑪把太子寶印收回去算了。”
阿離拿手背輕撫著自己的嘴唇，沉思了一陣，說道：“是啊！如今的局勢，我們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眼下的首要任務就是迅速壯大我們的勢力。”說到這裏，她四下機警地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太子殿下，你算過沒有？萬歲爺今年已經五十有五了。自從我三妹薔薇被免去禦藥房主事一職後，新任的主事大人名叫‘普寧’，醫術也是數一數二的。我與她的私交不錯。前幾日與她閑聊時，她透露如今萬歲爺的龍體已經大不如前了，每晚隻能睡一兩個時辰就醒了，而且身患一種咳疾。有幾次咳出的濃痰中竟然帶有血絲。普寧說這可是非常不好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