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觸即發（四）
玉堂也嗔怪道：“薔薇，這可不光是當姐姐的說你了。王爺和福晉的話你要記著，而且還要付諸行動。別抱著個醫書一看就是一夜。”薔薇道：“好！我記下了。”胤禔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薔薇，我恍惚聽說你四妹病了，病得還挺嚴重的。怎麽好端端的突然生病了呢？”
薔薇看了下場合，知道不宜多說，隨口敷衍道：“回王爺的話，沒什麽大礙，可能是感染了風寒吧。這大冷天的，稍不注意就容易生病。”又閑話了幾句，胤禔衝福晉道：“你去膳房裏仔細預備一下，做幾樣薔薇愛吃的菜。她難得來一趟，我們一起吃個團圓飯。我跟薔薇去書房裏說說話。”
福晉溫順地道：“是，我這就去安排。”薔薇跟著胤禔一先一後出了暖閣，穿過幾個花帶，來到了他日常處理公事的書房裏。隨手關上門，登時書房裏就成了二人的二人世界。胤禔一把拉過她的手，將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道：“薔薇，明年過年就在王府裏過吧，反正王府裏的人你也都熟悉。反正你遲早也要來王府的，就當是提前預演吧。”薔薇被他說得臉一紅，說道：“姐姐已經嫁人。我如果年夜飯也不在家裏吃，家裏就會很冷清，隻怕阿爹、阿娘會傷心。”
胤禔恍然道：“是哦！他們二老隻有你們這麽兩個寶貝女兒，都嫁出去了，家中確實有些冷清。要不這樣吧，等日後你嫁過來了，就把二老一起接入王府過年吧。”
薔薇一聽他這麽為自己家人著想，不禁一陣感動，輕聲道：“王爺，你待我真好。”胤禔道：“沒人的時候就直接喊我名字吧，顯得親切。”拉著她坐下了。薔薇坐在他雙腿上，胤禔用雙腿掂量了一下，認真地說道：“薔薇，你真該好好保養一下自己了。我看你估計連九十斤都不到，隻怕大風一吹就倒了。”薔薇不想他剛才是在掂量自己有多重，遂道：“你的雙腿又不是稱，哪有那麽準的。”
胤禔一笑，言歸正傳道：“對啦，那個蘇沫茶怎麽突然生病了？我剛才見你在暖閣中說話的神色，像是有些顧忌。”不料自己這麽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給他捕捉到了，薔薇於是說道：“我四妹這次病得不輕，現在還在床上躺著，時醒時昏。原因是我二姐紫蝶告訴了她那個穆碩的真實身份，所以她一下子受不了那麽大的打擊，身心俱受摧殘就病倒了。”
胤禔輕輕放下她坐在椅子上，自己走到桌案前隨手翻著一本書籍，像是在專門查找什麽，又像是什麽也沒有查找，隻是故意為之。薔薇登時納了悶，問了出來：“王爺……不，胤禔，你怎麽了？”胤禔合上書籍，扭過頭看著她道：“薔薇，我下麵說的話可能你一時不能接受，可我不想瞞你。希望你能夠理解。”
見他一副鄭重其事的樣子，薔薇道：“你說，我聽著呢。”胤禔沉聲道：“實際上你二姐紫蝶做了我想讓你做的事。自從上次你跟我說了蘇沫茶與穆碩的戀人關係後，我就想著讓你找機會揭穿穆碩的假麵目的。可我知道你跟蘇沫茶要好，讓你這麽做很為難你。所以才一直猶豫著沒跟你說。不想這次讓你二姐紫蝶代勞了。”
薔薇一愣，隨即想明白了，遂道：“尚虞備用處的後台是四皇子，你不想讓他染指尚膳監這一股勢力對吧？”胤禔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不可否認地道：“不錯！你很清楚蘇沫茶的尚膳監在十三衙門中的分量。不要以為那隻是一個提供皇宮膳食的冷衙門，關鍵時刻能派上大用場的。何況蘇沫茶的背後還站著梁九功，那可是皇阿瑪最為信任的近侍太監。就是張廷玉、馬齊等上書房大臣見到那個老太監也要主動問好的。”
薔薇一咦，像是想到了什麽。胤禔問道：“薔薇，你怎麽了？想起了什麽嗎？”薔薇也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說道：“我來時的路上坐在轎子裏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之前我把我四妹跟穆碩的關係告訴了紫蝶後，然後她就說找個時間去跟蘇沫茶挑明。但是她卻選在過年前的幾天告訴了蘇沫茶真相。這樣對蘇沫茶好殘忍，要知道我們可都是關係極好的姐妹，即使遇到這種情況按常理來說也會選擇在年後再告訴對方吧。畢竟忙活了一大年，誰都想安安靜靜快快樂樂地過個大年不是嗎？可是紫蝶卻選在了過年前的幾天，好像有點迫不及待似的。這點我一直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胤禔的目光銳利起來，注視著遠處書架上的一件珍玩，沉聲道：“你能這麽想事情我很開心。按常理來說她是應該過了年後再告訴蘇沫茶的。如果出於關心對方的角度考慮，會選擇一點一點透給對方，這樣對蘇沫茶的打擊就沒有那麽大。可是她卻選了年前。而且蘇沫茶突然就病倒了，病得很厲害，可見當時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我推斷紫蝶是一股腦兒告訴了蘇沫茶真相的，而且措辭紮心。如果我的推斷不假，可以肯定紫蝶這麽做是別有用意的。要知道她可是尚方監的監正，心思、閱曆、城府、謀略樣樣都排在你們十三衙門一眾監正大人們的首位的。”
薔薇一時糊塗了，問道：“用意？什麽用意？”胤禔走到書架旁，拿起了剛才盯著的那件珍玩看了看，說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這位紫蝶姑娘私下裏跟九弟過從甚密嗎？說不定她這麽做就是九弟直接授意的。八爺黨可不希望我四弟暗中得到尚膳監這一股勢力，進而滲透進十三衙門。所以才讓紫蝶趕緊告知了蘇沫茶穆碩的真實身份。一旦二人之間的戀情告急，我四弟打的這個如意算盤自然也就落空了。”
原本以為隻是蘇、穆二人之間簡簡單單的一場戀情，沒想到朝堂上這麽多股勢力摻雜了進來。薔薇感覺像是在理一團亂麻似的，怎麽理也理不清。胤禔走上前一手搭在她肩上，笑道：“這就好比你遇到一個疑難雜症，需要下很多味藥材，但是有些藥材的藥效又差不多，你又一時拿不準該用哪一味，所以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
薔薇聽完他專門用醫學打的這個比喻，頓時失笑道：“這個比喻實在不怎麽貼切。不過想這事實在要比我開藥方難多了。聽你剛才一番分析，我也相信我二姐不會輕易這麽做的，她一向是個謹慎的人。既然這麽做了，必然有其用意。”
胤禔忽而麵帶憂色，輕歎道：“有時候，我還真是佩服我八弟。他額娘良妃娘娘位分很低，背後也沒有龐大的家族勢力。而如今八爺黨卻是所有阿哥勢力中最大的。坦白的說，我經營的勢力遠遠不如他。就算鬥敗了太子爺，將來八爺黨也會是我問鼎儲君寶座的又一隻攔路虎！”
薔薇沉吟一陣，安慰道：“王爺，切莫灰心！畢竟現在還沒到棋局收官的一刻。八皇子的勢力最大是不錯，但恐怕也是最遭萬歲爺嫉恨的。眼下我們跟八爺黨有著共同的目標，我倒覺得王爺不妨私下裏給八爺黨釋放一些善意。因為我們的共同敵人是太子爺，隻有把他拉下馬，才有可能問鼎儲君寶座。現在如果我們跟八爺黨鬥了起來，那太子黨剛好就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了。”
胤禔摸著下巴，沉吟道：“你說的不錯，那我就找個機會跟八弟親近一下。相信他會明白個中厲害的。”隨即又道：“還有，你最近在十三衙門裏聽到什麽風聲了嗎？宴會明晚可就要開始了。所有阿哥們的黑狐皮端罩都發了下來，我試穿了一下，還真是難得的好料子，穿在身上很是舒服。”
薔薇搖了搖頭，說道：“一點兒消息也沒有。尚衣監裏的人都隻是交口稱讚這批黑狐皮端罩，就連梁九功也看過了，還當眾誇了我大姐差事辦得好。旁的就沒有什麽了。”胤禔濃眉緊鎖，道：“看來也隻有等明晚宴會上才會揭曉了。”忽而想起了什麽似的，輕輕握著薔薇的兩隻胳膊，定定地看著她說道：“薔薇，有句話我要叮囑你。你的二姐紫蝶可是個厲害的角色，如今你也知道她的底細了。以後再跟她打交道時就要多個心眼兒。宮裏人都知道你姐姐玉堂是我的側福晉，他們自然會把你想成是大爺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