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情路坎坷（四）
二十三！糖瓜粘！哩哩啦啦的臘月小年就到了。紫蝶跟著胤禟坐在一輛馬車裏朝著八貝勒爺府中趕去。胤禟已經換下了朝服，穿了一身常服，拉著紫蝶的手道：“小蝶，你不知道，給我折騰了一個多時辰。皇阿瑪如今對這小年也越發講究了。說是‘灶間’以後就設在坤寧宮。坤寧宮內灶間東壁上設了灶君牌位：東廚司命神牌。以後每年臘月二十三日都要祭灶。設供案，奉神牌，備香燭，燎爐拜褥。禦茶房、禦膳房設供獻三十二品、黃羊一隻。祭祀時，司禮監還要奏請皇帝皇後詣佛前、神前和灶君前拈香行禮。跟宮中其他儀典一樣，場麵異常莊嚴肅穆。我們這些人就跟著一會兒跪下，一會兒起身，拘著可難受了。”
紫蝶像是對他說的這個話題不感興趣，沒有回應。胤禟在她眼前揮了揮手，問道：“小蝶，在想什麽呢？也不說話。”紫蝶望著他，說道：“胤禟，今兒是小年，畢竟是傳統節日，我就這麽過去合適嗎？”敢情她是在擔心這點，胤禟失笑道：“有什麽不合適的。不就是跟八哥、十弟、十四弟一起吃個飯麽。你不用太拘束的，又不是沒見過麵。何況你現在可不是普通人了，憑著我倆這層特殊的關係——”
紫蝶知道他又要說渾話，趕忙拿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正色道：“堂堂大清皇子，就愛說這些渾話，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胤禟拿下她的手握著，義正言辭地說道：“小蝶，這是在車廂裏，隻有我和你。這個場合應該可以說渾話吧。”紫蝶想起了上次在府中跟他說的話，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自己，嗔道：“我看你正經起來還像個頗有威儀的爺，不正經起來倒像是市井之間的潑皮無賴。”
胤禟故作嚴肅：“好呀！你小小一名宮女竟敢侮辱皇子，簡直罪無可赦。看我明日不告訴你們總管大人，讓他打你一頓板子。”紫蝶也是針鋒相對：“那我就上奏萬歲爺，說九皇子言語輕薄，調戲良人！”胤禟嚇得趕忙舉手投降，說道：“監正大人，我以後再也不敢惹你了。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紫蝶見他裝得有模有樣的，憋不住掩口笑了出來。二人又耳鬢廝磨了一陣，就聽車廂外的車夫道：“稟主子，八貝勒府到了。”胤禟掀簾先下了馬車，扶著紫蝶也下來了。
外麵北風陣陣，溫度已經降到了一年裏的最低點。四周連個人影子都瞧不見，估計都早早的趕回家過小年去了。二人進了府中，早有管家在等著了，說道：“稟九爺，主子已經在暖閣中等候了。”胤禟隨口問道：“十弟、十四弟到了嗎？”那管家在前麵引著路，回道：“回九爺的話，十爺已經到了。十四爺讓人傳話過來，說是待會兒就到。”
到了暖閣門口，二人一先一後入了房間裏。隻見胤禩、胤?正圍著桌案站著下象棋呢。胤禟上前打了招呼，紫蝶趕忙給兩位爺請安，胤禩微笑道：“今兒是家宴，紫蝶姑娘不必拘禮。”二人也站到一旁觀戰。棋盤上，胤禩已經大兵壓境，局勢對胤?一方很不利，自己的“老將”已經被團團圍住了。胤?正在凝神苦思破解之法，胤禟故意在一旁奚落道：“十弟，你個臭棋簍子，還不趕緊認輸。就是再想一個時辰，也沒有轉圜的餘地。”胤?剛好借坡下驢，丟了手中的幾枚棋子，隨意道：“八哥是我們一眾兄弟中下象棋的高手，輸給他也不丟人。”
胤禟笑道：“十弟，你倒是輸得很坦然。你在一旁看著，讓你見識一下你九哥的高招。”推了棋子就要重擺。胤禩卻道：“九弟，讓紫蝶姑娘下吧。我想跟她下一盤。”紫蝶忙擺手道：“八貝勒爺，奴才對棋道不甚精通，也就是略懂皮毛。還是讓九爺陪您下吧。”
胤禩笑道：“紫蝶姑娘謙虛了。你統轄的尚方監多次破獲宮廷大案，連皇阿瑪都讚賞有加。這可不是尋常之人能做得到的。我想你的棋藝一定不弱，來吧。棋逢對手才有趣。”
胤禟拉著她直接坐了下來，說道：“既然八哥都說了，那你就舍命陪君子嘛。”複又望著胤禩道：“八哥，允許我下彩頭嗎？”胤禩也坐了下來，開始擺棋子，笑道：“可以呀。這樣才更有意思。”胤禟自懷中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放在了桌案上，說道：“這一局我賭紫蝶姑娘贏。”胤?也趕忙掏出一張銀票，說道：“那我就賭八哥贏。”
於是，二人開始在棋盤上排兵布陣，一會兒就來回廝殺了起來。胤禩趁跳了一步過河馬，說道：“紫蝶姑娘的棋藝果然不弱啊。你看每一步都互相勾著，成掎角之勢，讓人不能輕易下手。”紫蝶道：“八貝勒爺謬讚了。我隻是想到哪裏就下到哪裏，真沒有想那麽多。”胤禩笑道：“你要是這麽說，那就隻有一種解釋。就是你在移動棋子之前，已經在心中做了預判。才能夠如此胸有成竹。”紫蝶忽然說了句：“將軍！”胤禩仔細一看，隻得支“士”。紫蝶打炮吃了他一個“車”。胤禟不禁讚道：“這一招抽底帶車漂亮！八哥，我看你要小心嘍！可不要大意失荊州啊！”
胤?也慌了神，急道：“八哥八哥！你可不能故意讓著紫蝶姑娘，我這可是下了彩頭呢！”胤禩依舊是春風拂麵，仿佛毫不在意自己丟了一個車，端起茶碗開始品起茶來。喝了幾口茶，胤禩這邊的攻勢開始逐漸生猛起來，車馬炮連番上陣，連一枚小卒子都過了河，而且一步一步直入對方的老巢，大有如入無人之境之勢。
紫蝶開始手忙腳亂起來，隻得倉促應對。忽聽身後一個聲音道：“紫蝶姑娘，要小心這個過河卒子！”敢情四人的注意力都在棋盤上，不知什麽時候胤禵已經來了，正站在紫蝶背後盯著棋盤呢。胤?拍了下胤禵的肩膀，說道：“觀棋不語真君子！十四弟，我這可是下了彩頭呢！”
聽他這麽一提醒，紫蝶開始注意這枚過河卒子。在車馬炮的掩護下，這枚過河卒子仿佛一支出其不意的奇兵，竟然殺到了自己的老巢。紫蝶抬頭看了眼胤禩，見他手捧茶碗，依舊是麵帶笑意，仿佛置身於棋局之外一般。胤禩又抿了口茶水，提醒道：“紫蝶姑娘，正如十四弟所言，要提防這枚過河卒子。我再出手可就是致命的殺招了！”
紫蝶重新審視棋盤上的過河卒子，仔細推敲了一番。果然，再向前推進兩步就可以直接“將軍”了，配合身旁的車馬炮，足可以發起一輪連環攻擊，威力實在不可小覷。再看自己這邊，自打吃了對方的一個車後，攻勢就徹底被瓦解了。雖然自己兵力上占著優勢，但是很難在幾步之內發起致命的攻勢。
胤?也在一旁催促：“紫蝶姑娘，該你走子啦！”紫蝶又沉吟了一陣，移動了自己的棋子。兩步之後，過河卒子果然發起了攻勢。紫蝶先是見招拆招，然後對方的攻勢越來越猛，一發不可收拾。直到那枚不起眼的過河卒子直搗黃龍，棋局分出了勝負。
胤?“噌”地一下拿起了胤禟的那張銀票塞入自己懷裏，笑道：“九哥，我這裏就多謝了。”紫蝶道：“貝勒爺棋高一著，奴才輸得心服口服。”胤禩謙遜道：“承讓承讓。我們吃飯吧。你看光顧著下棋了，忘了今兒可是小年呢。”隨即拍了拍手，丫鬟們就開始上菜了。
不多時，八仙桌上已經堆滿了美味佳肴。眾人淨了手，圍著八仙桌坐了下來。主菜是一個鴛鴦火鍋，一半是牛肉，一半是羊肉，裏麵的熱湯“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兒。火鍋旁邊是金針菇、凍豆腐、豆皮、粉絲、白菜之類的火鍋配菜，還有幾樣過小年常吃的應節菜。
胤禩親自端起酒壺，站了起來：“今兒是過小年，大規矩都免了。你們都在我府中，算是客人，今兒我給你們斟酒。”擺了下手，桌子旁伺候著的幾名丫鬟全部退了出去。胤禩果然給眾人斟滿了酒，然後舉杯道：“來！我們先喝一杯團圓酒！”
眾人都舉杯道了聲“幹”字，然後一飲而盡。胤禩抬起筷子，招呼道：“大家都動筷子吧！這可是從回韁運過來的野山羊和犛牛肉，頗具異域風味。跟京城裏常吃的牛羊肉不同，大家趕緊嚐嚐！”眾人於是動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紫蝶夾了塊牛肉放在料碟裏沾了沾，然後送進了口中，果然肉質細膩。胤禟坐在她右手邊，小聲問道：“合你的口味麽？”紫蝶道：“肉質很好，就是太辣了！”剛說完就嗆得連忙別過頭去，輕咳了幾聲。胤?將一片羊肉塞入口中，打趣道：“九哥，飯桌上可不許你們打情罵俏。有什麽體己話兒私下場合再說。”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唯獨紫蝶羞紅了臉，裝作拿著手帕擦嘴。胤禟白了他一眼，說道：“得了便宜還賣乖。剛贏走了我的銀票，這會兒又打趣我。”胤禩連忙打圓場：“好啦好啦，吃個小年飯你們還要拌嘴，讓紫蝶姑娘看了豈不笑話。”